阿望回来了，也带回了居山的信。
“观其言，见其行。虽可，吾未必用也。
难而用之能破，危而托之能行。
如此者，方真人杰也！”
短短三十四字，却让铁无情放下心来。
居山知道，那么就必有后手。
不过是借着白莲教这个磨刀石，来打磨自己。
这大概也是最后一次考验了。
铁无情将信件烧了。
六扇门中的信件往来，用之既焚，不能留下实据。
“他可说什么了？”
“能归，惊天权势唾手可得。
不能，唯一冢中枯骨而已！”
“你唤我做无情，想来也知自己做不到无情。”
“大人，这番磨炼实在没有意义的。
毕竟掌管天尊盟和六扇门，唯有大人一人之位。”
“名不正，则言不顺！
有些时候，内部纷争就是因此而起。
不想以后日夜忧虑，就要及早的做些准备。
有些事，不能给人留下口舌。”
“阿望明白了。”
…………
“都做好了吗？”
居山坐在大厅正中的椅子上，低沉着声音道。
夜色昏暗，大厅中的烛光也无法完全照亮这片大厅。
“大人放心。
少主一路北上，三天之内泰山三魔就会得知消息。”
居山沉默，仿佛在思量着什么。
“君安，你跟我的时间最久。
我也最相信你。
你看阴幽这个人如何？”
那人从暗处走出，是一个老者。
“阴幽此人，野心勃勃，又能隐忍。
只怕少主难以制衡，日后恐生祸端。”
居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了大厅正中。
昏暗的灯光下，能看见居山那枯槁的面容和白发。
他手指抬起，指着挂在天边的残月，沉声道
“君安，你可还记得，为什么我说这天下局势越乱越好？”
“倒是记不清了。”
居山轻笑，神色略有些悲切。
“当年我就是站在这里。
厅下四位尊者，百十豪杰。
我高声道
世事之祸乱也，故而需反正。
不吝刀兵，血肉之下，自然太平！”
居山闭上眼睛，回忆着曾经的豪言壮志。
“我创立天尊盟，与江湖各大门派相比，差之远矣！
所能依仗之力，便是朝廷。
我天尊盟中，有十二生肖卫。皆是上过战场，百战不死的老兵。”
同样一人对一人，军士不是江湖人的对手。
但如果十人，百人，江湖人就不一定是军士的对手了。
况且，生肖卫中，人人习练武学，打熬力气，每人的力量都在二三百斤左右。
而且生肖卫的军备都是兵部特批下来的。
每人皆是皮甲，佩护心镜。
乘双马，持三石强弓，负百箭矢。又有三矢强弩。
一根马槊，两柄短刀。
就算是与漠北驻守的正规军作战，也未必会败。
这样的军备，每年要投入几十万两白银。
兵部仅仅提供弓弩，其余都是居山亲自下令配备，每年投入如此巨大，战斗力也是有所保证。
莫说其他，便是少林武当的全部人手齐上，这几千人也能剿杀。
所以这江湖越乱越好，正因纷乱，居山才好以六扇门和天尊盟的身份，平定乱象，还世间一个太平。
有些时候，没有一个道理，有些事不能做。
做了，就是与全天下为敌。
正如一个将领不能随意对外出征一样。
有时候，不是能力不足，而是不得为，不能为。
这么一个道理蹉跎了居山的半生。
不能再蹉跎铁无情的一生了！
居山思量着，这是一场豪赌。
赌，赌铁无情可以逢凶化吉，一路上杀回京都。
只要铁无情能回到京都，居山立刻将准备好的后手掀出来，让铁无情能正式插手江湖。
而且是以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
白莲教在京都附近三百多个暗手都被拔了出来。
有些暗手本来是用来接触白莲教高层的。
不过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自然也就不会留手。
“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
“将四处城门口，各布置数十人，明日一旦铁无情离城，立刻放信号。”
“遵命。”
林千山看着不远处的那个小城，冷笑。
“风白，你执我手令，通知北界白莲教众。
见铁无情，杀无赦！”
“遵命。”
一白衣男子接过手令，飘然而去。
“白莲教不是纸老虎，不是谁都可以拿捏的。
居山可以镇压我白莲教二十年，你铁无情不配！”
林千山手中长枪顿地，狰狞道。
“圣子，有消息传到。”
一教众翻身下马，跪伏在地，双手奉着一卷布帛。
“念。”
“七月十二日，安如罪于大雪山下现身。”
“大雪山。好！
待我持铁无情人头回到总坛，我必要会会你。
我倒要看看，你有何本领，能杀我总坛圣女。”
一黑袍男子自南而来，俯身道
“大人，一骑从南城杀入，应为铁无情下属阿望。”
“四十好手拦不住一个奴才！”
“圣子，此人快马而入，手持双刀，不过数息便杀入城中。
弟兄们阻拦不及。”
“一人尚且阻拦不及，何况明日数骑。
今日且罢。明日若出意外，提头见我。”
“多谢圣子。”
看着黑袍人退下，林千山不禁长叹
“世间英雄何其多也！
如何尽在庸人之手？”
一夜森严，寒露加身。
将至辰时，数骑从城北快马而走。
“大人……”
林千山挥手制止。
“铁无情不会如此不智。
你带三十弟兄至黄河渡口先行埋伏。
其余人手随我在此等候。”
“遵命。”
而后三十多人骑着快马，向北方黄河渡而去。
“铁无情啊！铁无情。
杀了你，天尊盟和六扇门就离分崩离析不远了。
也好让我白莲教真的松一口气。”
厂卫的注意力更多聚集在朝堂文武百官之上，尤其严嵩当政之后。
而只有这六扇门，伸在江湖里的手迟迟没有收回，看样子，还要将整个身子都探进来。
林千山看着日头缓缓升起，又看了看渐渐繁华的小城。
“看来有通往城外的密道啊！”
林千山眯着眼睛，翻身上马，领着数百骑向北方而去。
城墙之上，李都头紧握腰间的朴刀，一手搭在城墙上。
看着不远处的滚滚烟尘，长叹道
“三郎，你子无情已有你数分风范了。
想来你泉下有知，也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