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相彩哭丧着脸说:“娘,你根本不懂,那孩子没*,早晚是个死货!抱回家有啥用?”
娘仍坚持着自己的意见:“那可不行,你要是实在不想要,把孩子包好了,放到原来的地方,对了,还有那些钱,再原原本本放回去。,。”
尤相彩觉得娘的话有些逆耳,不耐烦地说:“娘,你不要管这事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有数的。”
娘继续叮咛道:“你可一定要听娘的话,不然要遭报应的,千万千万啊!”
尤相彩说:“娘啊娘,你别‘操’那份闲心了,老眼光看不得新问题了,现在世道变了,都不一样了……不一样了……你放心吧,我走了啊。”说完转身离去,快步追赶男人去了。
喝了酒的曹木匠显得异常兴奋,倒背着手,脚下踩着弹簧一般,哼着小调往前走。
老婆尤相彩跟去的时候,已经出了村子。她小跑一阵,跟在了男人的身后,冲着男人一张晃来晃去的厚实脊梁,大声喊道:“把钱给我!”
曹木匠继续往前走,只是步子迈得先前小了些,嘴里的哼着的小调明显软了许多。
尤相彩扭着腰肢,甩动地碾砣一般的屁股,撒‘腿’超到了男人前头,转过身,大口喘着粗气,横眉命令道:“把拿钱给我!”
曹木匠拧着脖子说:“给你干嘛?”
“你喝多了,别把钱扔了。”
“还不是我拿着吧,这么多钱,放你那儿我还不放心呢。”
“你别咧咧了,快给我!”
曹木匠不情愿地把钱从‘裤’兜里面掏出来,递给老婆,问道:“你不会是想着再放回去吧?”
老婆接过钱,手伸进了自己‘裤’腰里面的一个特制的小布袋里,冷着脸说:“傻瓜才会送回去呢!”
曹木匠咧嘴一笑,说:“俺也这么想,早些把那个小鬼头送走了,也省得他待在这个世界活受罪,这钱咱拿得一点都不理亏,你说是不是老婆?”
“这还要你说,等过几天再回娘家的时候,你买些纸在那地儿烧一烧行了。”
“那也好……那也好……小鬼也识敬,可别让他缠磨着。”
两个人脸都洋溢着满载而归的喜悦,你一言我一语地往家奔。
走过捡孩子的坝头时,连半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只是曹木匠朝着扔孩子的那个黑‘洞’斜了一眼,便直接快步离去了。
刚刚下了坝尾,一阵凉风骤然刮起,直把两个人的衣襟往撩起,彻心彻骨的冷。
分分钟之前还是晴朗如缎的天也不知道从哪儿飘来了一大块乌黑的云彩,火车头一般开了而来。
曹木匠意识到了什么,拽着老婆的胳膊撒‘腿’跑。
跑了不到几百米的样子,雨点便噼里啪啦地摔了下来,雨点钢豆一般,砸在地是一个坑……
一时间乌云遮天,电闪雷鸣,曹木匠已经屁滚‘尿’流了,大声喊着:“快跑……快跑……”
尤相彩已经浑身战栗,屁滚‘尿’流,边跌跌撞撞跑着,边狼号鬼哭起来:“小杂种……小死孩……我们打发你走了……你还怪罪我们了……”
……
“你别骂了,快找个地方避一下!”曹木匠喊着。
雨幕之下的荒原,哪来的避雨之地,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跑。
曹木匠脚下一滑,跌进了路旁的沟里,连惊带吓,又被雨水呛了几口,晕了过去。
而他老婆尤相彩全然不知道男人跌进了沟里,魂飞魄散地只管自己往前奔,突然一道闪电把乌云撕开了一条缝,刺啦一道金光劈下来,不偏不倚,正打在了她的身,随即一声震天撼地的炸雷响起……
等雷声消失,随雨过天晴,光灿灿的太阳‘露’出了笑脸,全然无视地躺着的那个‘女’人,那个令人触目惊心的被雷电击穿烧焦了的‘女’人……
曹木匠清醒过来之后,颤颤巍巍从浑水汹涌的水沟里站起来,打眼看到了残忍的一幕。
他蹒跚着走过去,见老婆已经面目全非,直着眼小声念叨了几声,首先想到的是把老婆腰里的钱抠了出来。
拿到手里看一眼,见虽然已经被雨水湿透,但却依然完整如初,连‘色’彩都新鲜得很。
把钱揣进自己怀里后,他没有哭号,只是破口大骂起来,骂声传得很远,直到把村里的人引来过来。
办完尤相彩的葬事之后,曹木匠唯一做的,是关紧了院‘门’,晾晾晒那些从襁褓拿来的百元大钞。
等到把钱晒干后,曹木匠觉得屋里‘阴’气重重,压抑得很,还不时有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只得心慌意‘乱’地出了‘门’,直奔着老婆尤相彩娘家的方向走去了。
当他走坝头,路过捡孩子的那个地方时,扭头朝着扔孩子的那个石‘洞’‘乱’骂了一通。
直到骂得自己口干舌燥,才止了声,闷着头去了丈母娘的村子。
见到二老,曹木匠这才痛痛快快大哭了一场。
他的哭声很悲恸,连两位‘花’甲老人的眼泪都引了下来。
其实他自己心里清楚,此时的哭,一来是表达丧妻之痛,二来则是博得岳父岳母的同情,免得他们把‘女’儿的死怪罪与他。
这一招果真立竿见影,二老不但没有怪罪他,反倒做了一桌昨天那桌更丰盛的饭菜,盛情款待了他,这让他很是‘激’动,颤巍巍举着举杯表态道:“爹……娘……你们放心,虽然尤相彩人没了,但我依然还是你们的亲‘女’婿……”
只是这几句,让两位老人哭得死去活来。
到了该回家的时候,二老依然把他送出了村外。
丈母娘用她那只瘦骨嶙峋的手攥着‘女’婿,痛心不已地说:“大丫头走了走了吧,她是罪有应得,为啥不听我的话呢?打小我教育她,人心不能太贪,可她是不听,早晚没逃过这一折……”
声泪俱下地哭过一阵后,抹干了眼泪望着‘女’婿,说:“你记着,回去把钱送回去吧,那钱‘花’不得。还有……还有一点,那是赶紧看看那个孩子还活着不,如果活着,你带回家去吧,实在觉得自己养活不了,那用被子抱严了,再送到原来的地场去,一定别忘了,把那钱放回去,千万千万呢!”
曹木匠带着浓浓的酒意,大大咧咧地说:“都两天了,又下过……下过那么大一场雨,怕是小命早没……没了……”
丈母娘说:“不行啊,那是一条‘性’命呢,命是天给的,谁都不能随便断送的,要不然会遭报应的,‘女’婿呀,你可一定好了!”
“啥呀,照你这么一说,那……那个死孩子还……还不成了杀你闺‘女’的凶手了?你还叽叽咕咕为他求情?撕碎了他都不解恨呢!”曹木匠瞪着血红的眼睛,咬牙切齿地说。
老太太眼含着泪,苦苦哀求着:“‘女’婿啊好‘女’婿,你千万别犯糊涂啊,那是一条人命呢,你糟蹋了他,老天不依啊!为了你……为了你们的闺‘女’,一定……一定……照着我说的去做呀!”
曹木匠二话不说,扭头便走,脚步蹒跚,跌跌撞撞,嘴里一直不停地咒骂着:“熊死孩子……让你去死……去死……死一万回都不多……”
等到了坝,他在最早发现孩子的那个地方坐了下来,掏出香烟猛‘抽’了几支烟。
这时候一阵清凉的微风吹来,曹木匠的酒意已经醒了**分。
他站起来,直瞪着双眼,朝着扔孩子的那个石‘洞’瞅了一阵子,然后径直走了过去。
当他来到‘洞’口时,打眼往里一瞅,竟然有明灿灿的阳光洒进了里面,所有的一切都清清楚楚,一览无余——令他瞠目惊心的是那个孩子竟然还活着,脸‘色’红晕,小眼微眯,一丝光亮‘射’出来,直慑魂魄……
“死……死熊孩子,你……你竟然还活着?”曹木匠失声喊道。
那婴儿竟然发出了吱吱的叫声,像一支被‘逼’急了的猴子。
曹木匠愣怔了片刻,随即活泛回来,不知道是被吓懵了,还是刻骨的仇恨让他失控,他竟然扯开嗓子刻毒地骂了起来:死孩子……狗杂碎……狗娘养的……是你这个恶鬼夺去了我老婆的‘性’病……你这个该死的……让你死……死无葬身之地……死一千回……死一万回……”
边骂着,边弯腰捡起面前堆积着的石头,丧心病狂地往里扔了起来,不一会儿便把孩子掩盖了起来。
这还不算完,曹木匠继续往里扔着,一鼓作气把眼前满满一堆零碎石块全都扔进了‘洞’里。
再低头看时,外头的石块已经所剩无几,‘洞’口已经基本被填平,没了一丝缝隙。
曹木匠被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浑身直打哆嗦。
他干脆一屁股坐下来,嘴叼一支香烟,划火点燃了,深吸一口,呼的喷出一阵浓浓的烟雾。
等把所有的香烟‘抽’完了,他才站了起来,刚想转身离开,突然又想起来了什么,折了回去,解开腰带,褪下‘裤’子,掏出卧在裆里的那根脏兮兮的玩意儿,朝着那个被石头填满了石‘洞’撒起‘尿’来。
伴随着哗啦啦的急促‘尿’流声,曹木匠再次撒泼尖刻地叫骂起来:“死孩子……淹死你……呛死你……让你永世不得翻身……做你的**臊鬼去吧……去吧……狗日的熊孩子……”
撒完‘尿’后,像是觉得仍不解恨似的,他再朝着被烂石覆盖着的‘洞’口狠狠啐了几口唾沫,便迈步往坝顶爬去。
到了坝顶,刚刚直起腰身,突然一阵狂风呼啸着从背后旋起,夹砂裹石地从他身旁掠过,像一团碎刀子直刺皮‘肉’,麻凉隐痛。
曹木匠不由得心头一紧,浑身顿时凉了个透彻,连血液似乎也在瞬间里凝固了。
他突然被一种揪心的恐怖攫住了,顾不多想,撒‘腿’死命地朝着村子的方向跑去,心里本能的一个念头是——跑,快跑!跑快些,兴许能保命!
可无论他跑多快,那股风跟随他多快,看去隐隐约约像一条翻腾飞舞着的灰龙,绕在他的身前身后盘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