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胥之城幻生 第七章
作者:赵扭扭的小说      更新:2018-06-14

  楼兰城上空的太阳火势渐减,出现将要日落西山的疲态,可大地依然滚烫,活动在地面上的所有动物依旧口喘粗气,心中不住呼喊,“热啊,热啊”。

  流经楼兰城的河给酷热带来聊胜于无的凉意,河边柳荫下的菲瑞玛丽已然忘了凉热,她忘我地沉浸在华在宇构造的世界里不想出来。

  “‘堕落之地’怎么会有如此英俊迷人的男人呢?”频频闪动的刀光剑影,及刀剑撞击在一起的金属磕碰声,成了菲瑞玛丽搂紧陌生男人有力腰肢,脸红心跳的遮羞幕布。

  “姑娘,你先走吧。”菲瑞玛丽被抱上了摩托的宽大座位,又回到了炎热世界。

  “你跟我一起走吧。”菲瑞玛丽不顾砍刀劈砍的频率疯狂加快,不愿就此放开犹如雕塑成的手。

  “不用了,我有自己的摩托。你快走吧。”围着菲瑞玛丽旋转的圆圈,此时不停地有新的砍刀加入,远处的渔网已渐渐逼将上来。华在宇的神情变得认真严肃,手里长剑颤抖的频率也不断加快。

  “和我走吧,那一辆老爷车可以进回收厂了,我送你辆最新款的。”菲瑞玛丽被源源扑上来的人吓了一跳,心想,如果这时砍刀都飞过来,总有那么几把能砸中她和华在宇。

  “咱们就此别过,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我在,我的老爷车就在。”华在宇不再看菲瑞玛丽,猛地飞身交叉走两个大大“之”字形,顿时渔网的口扩大了丈许。

  听华在宇动了气,菲瑞玛丽才知自己刚刚说错了话。人群包围着的空间,陡然向外扩了几扩,露出两丈宽的空地,这是逃脱的好机会。

  遇见这么一位不通情理不知哪里来的大小姐,华在宇无奈地笑笑。听到身旁响起机器的轰鸣声,华在宇估摸着她应该开动摩托脱身了,便转换身形原路杀回自己的摩托处。

  因为不愿和“鬣狗帮”平白地结下大梁子,华在宇的剑没有指向要害处,只是想逼停拿砍刀的人。如果不是看菲瑞玛丽地处幽僻独身一人,华在宇也不会管这闲事。“鬣狗帮”的阴险狠辣臭名昭著。

  围攻华在宇的人里里外外堆叠了有十几层,苏老大看出了华在宇的心思,就无所顾忌玩儿起了人海战术车轮战,看看“贼鼠帮”新近崛起的头号猎手能撑多久。

  到底比不上机械不知疲累始终精准的钢铁构造,肌肉内不断分泌增多的乳酸,让华在宇的动作出现了极为短暂的停滞,灵动的单剑渐渐被空中乱舞的砍刀压住了威势。

  “不好”,华在宇心中叫苦,后背被劈中了一刀,尽管及时躲开,仍被锋利的刀锋划破衣服,留下一道三寸长的口子,鲜血很快遮住了外漏的肉。

  挨下第一刀,第二刀第三刀如同认识了家门一样,准确无误地找上华在宇刚健的身体,“鬣狗帮”的人升起围猎野兽的快感,乱嚷乱叫闹成一团。

  “杀了他!”“杀了他!”“多砍几刀!”“再来几刀!”“都来砍一刀啊!”

  华在宇隐约感到一股寒气向腿部袭来,那是由刀锋带来的冰凉之感,待要变换步法躲避,另几处一同袭来的砍刀有预谋似地恰好封住了身体的动势。

  “看来“鬣狗帮”平素的训练,并不是像我们说一说、摆摆花架子而已”,一个念头飞快地闪过脑海,华在宇想,这次回去以后,一定要谏言帮主严整帮纪,勤于训练,不然连“鬣狗帮”这样为人不耻的下流帮团都比不上。

  正当无计可施,华在宇想做最后一搏,冒着被砍伤左腿失去行动力的极高风险,将所有力道蓄势右腿和俩臂,构成离箭式,想凭冲劲突破层层包围,跃至尚无人关注的摩托上。

  只听“哐啷”一声,袭向腿部的砍刀意外掉落在地,华在宇不由得侧头望去,凛然一惊,“你怎么又回来了!”

  “来救你啊,还有你珍贵的老爷车。”温柔绵绵的话音未落,娇媚可人的菲瑞玛丽竟跳下悬浮空中的摩托,拳脚之下打掉了四五把砍刀。

  顷刻展现的华丽拳脚功夫使得华在宇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菲瑞玛丽的格斗技能绝不在自己之下,或许在自己之上。

  “不用怕他们。”菲瑞玛丽后背贴住华在宇的身后,拉开格斗架势,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样。

  “小妞儿,有两下子啊,老子喜欢的很。”苏老大竖起大拇哥,阴声怪调地说道,“你知道我们有多少弟兄吗?”

  苏老大又打了个响哨,狂笑不止,故意用一种犹如鬼泣的哭腔说“我这一个响就能叫来两百弟兄。你陪老子几天,让老子的小弟弟舒服了,兴许一高兴就放了你,和你的露水情郎。如果不答应呢……”

  “卖她到妓寨!”“卖她到妓寨!”人群随声附和苏老大。妓寨是最下等的皮肉生意之地,只要有钱野狗都能光顾。

  “你说完了?该我说话了吧”菲瑞玛丽一挑眉毛,亮出一枚金色徽章,不紧不慢地说,“我是新任矿长艾沙野的妹妹,五分钟之后就会有大批机械警察赶到这里。”

  “我们没那么好骗,臭婊子!兄弟们宰了他们。”人群里议论纷起,苏老大看情形不妙立即喊道。

  “大哥,看样子像是真的。那徽章不像是假的,还有那摩托。要是假的,那小妞儿也不敢回来了。”

  “妈的,放屁!”苏老大“啪”扇了说话的手下一耳光,恶狠狠地说“就算是真的,咱们也不能让他们活着走出去。让矿上的人死无对证。他们走,咱们是个死,不走,也是个死。兄弟们,赌一把,拼一拼!砍死他们!”

  “我们初来乍到不想大开屠戮,想活命的赶紧离开这里,本姑娘既往不咎。从今天起,就不存在‘鬣狗帮’这个名号了。你们要不要试试,看我们两个能不能撑到五分钟后。”菲瑞玛丽收起了徽章,目光不屑地望向人群。

  “妈的,谁敢逃帮规处置!”苏老大“噗呲”“噗呲”两刀,两个想溜走的人倒在血泊里。四散的人群静止下来。

  “杀了他…们…”苏老大的话没说完,就仰面倒地没了声响。一柄飞来的细剑穿过他的喉咙,黑不溜秋的剑柄被卡在嘴里,是华在宇的剑。

  人群波浪般散开,与远处涌来的浪在一处合流,稍稍卡顿了几秒钟,合成的大浪倏的消失于地平线。

  “你是矿上的人?”华在宇喘着粗气问道。

  “是的,我叫菲瑞玛丽。”菲瑞玛丽向前伸出一只露着青色静脉的手。

  “‘贼鼠帮’的华在宇,你好。”轻轻礼貌性地握了握伸来的温玉,华在宇向大路的方向望了望,问道“机械警察马上就到?”

  菲瑞玛丽俏皮地抿嘴一笑,说道“咱们没事了,他们就不来了。”

  “你是说你刚才说的是假的?”华在宇瞪大了眼睛。如果“鬣狗帮”的人像往常一样粗野狠辣,恐怕他们二人现在已作柳下鬼了。

  “我也不是艾沙野的妹妹,只是认识而已。那个,徽章是我家里给的,和矿上没什么关系。”菲瑞玛丽喜欢看眼前这个男人害怕吃惊的样子。

  华在宇不禁苦笑,在楼兰城恶贯满盈作乱多年的“鬣狗帮”,居然因为一个姑娘随口一说的鬼话而瞬时土崩瓦解,而且那帮家伙以后见了人,也八成不敢再提“鬣狗帮”的事。

  之所以敢得罪“鬣狗帮”给菲瑞玛丽解围,华在宇觉得是这个女人的美貌与性感吸引了他,而让他不惜拼命的,是菲瑞玛丽一股特殊的气质,他在楼兰城的女人身上未曾见过。

  当他们的摩托车并排驰过楼兰内城的城门时,华在宇和菲瑞玛丽坠入了溺人无数的爱河。爱情的神秘和癫狂让他们跨越了时间和空间的阻隔,他们的生命发出狂热的光芒。

  两个星期后,菲瑞家造访13矿区的玛丽与“贼鼠帮”的一级执事华在宇,就像这里经常发生的消失一样,某一天人突然不见了,了无音讯。

  他们去寻找新的自由之地了,他们的爱情在这里会受到无情的诅咒和惩罚。“华胥之城”与原生大陆的一切往来,都需由神来决定,双城之恋不会得到神的祝福。

  原生大陆在神的末日审判中被定为“堕落之地”,降生其土地上的均为有罪之人。“华胥之城”里住着被神选择的子民,他们生来洁净高尚,拥有领导全人类的天然地位。

  神说,“堕落之地”必须通过向神之地输入清洁纯净的能源来洗刷堕落之耻,而罪民们也只有开采生产洁净能源一途去冲淡罪恶。不幸的是,他们中还有迷不悔改的羔羊,“堕落”和“罪恶”越生越多。

  罪民们想要进入神地,沐浴神的爱,将原生大陆的耻辱完全抵消是他们的唯一法门,那时神的创世神迹将在人间显现,“华胥之城”的大门也将会打开。

  在此之前,罪民被禁止进入“城内”,而神选中的子民也被禁止降临罪恶的源头,原生大陆。华在宇和菲瑞玛丽的爱,违背了人类新宪章的法条,忤逆了神的旨意。

  驾驶着飞行时速最高可达一千公里的超级摩托,菲瑞玛丽和华在宇穿过13矿区外的“死亡区”,到达一个又一个矿区,幻想着隐名埋姓能找到一处安身之所。

  美梦总是短暂易破。事实证明,即便在一个陌生地方,无论多么地小心翼翼也于事无补。在进入第二个矿区辖地后的第五天,两人的秘密即被人发现上报,他们的与众不同犹似烈日的光,让习惯于黑暗中生存的生物无理由地颤栗发抖。

  刚领略到原生大陆的美好的艾沙野被牵连记了大过,并被责令找回两人以将功赎罪。审判委员会下发了秘密通缉令,36个矿区均有权逮捕菲瑞玛丽,和就地处决华在宇。

  华在宇不是菲瑞玛丽的第一个男人,菲瑞玛丽也不是华在宇的初恋,但都给对方留下了一生中最清晰最不愿提及的伤痛。

  这刻骨铭心的伤痛不是因为无尽地流浪和逃亡,是源于誓死不离的爱。他们遇见了让爱枯萎的东西,看不到头的绝望。

  三个月的时间里,他们几乎去过了地球的每个地方,这个蓝色星球几百年来,第一次以亲密无间的距离被赤裸裸地看了个干净。

  在建筑宏大、气势蓬勃的矿区之外,除了遍地衰败的挣扎,便是漫野死亡的哀嚎,这宛若全身烂疮奄奄一息的病人,尚留有几处外翻的嫩肉,上面长着妖艳的花。

  华在宇和菲瑞玛丽被劳苦和不安以外的东西打败了,与其投身一个未知黑暗的世界,不如回到那个残存着几分活气的虚假世界。

  尽管这段时间也有美好得令人沉醉的回忆,但这样的时刻愈加难忘,一旦时间继续流动下去,就使得四周的沉寂愈加窒息。毕竟夕阳落向毁灭的美,在几次目送中就匆匆结束,仅仅余下不能稀释的灭亡。

  让菲瑞玛丽作出回去决定的,是审判委员会下的最后通牒,信息通过超级摩托的控制屏传来——“三日内如若不归,13矿区将成为你们罪途的陪葬。神的审判不会因低级的仁慈而完结。”

  “我们还是回去吧。”说出来的是华在宇。说实话多少个矿区被消灭,多少人因他们而死,他并不在乎,但他知道,菲瑞玛丽会把这样的血腥恐怖背在心上,成为一生不堪煎熬的重负。他不忍自己的爱人受这样大的罪。

  “我们回去吧。”华在宇望了望即将完全被彩霞吞没的红色火球,理理被山崖上的风吹乱的头发,坚定地又说了一遍。

  不等菲瑞玛丽开口,华在宇飞身跃上摩托的后座,冲菲瑞玛丽露出灿烂的笑容,说道“来吧,我的玛丽大人,用你的白马再载我一次。”

  华在宇的声音哽咽了再说不出话来,端起停在胸前半天的酒杯一饮而尽,酒杯里的酒混合着滚落其中的热泪。马三第一次见到,华在宇在他面前忍不住地抽泣。

  端着盘子进来添置新菜的人被吓了一跳,想不明白还有什么事能让新任帮主这么伤心,他现在可是13矿区最风光的人。

  “她临走前送了我一份礼物,就是这柄黑晶剑。”华在宇的思绪又回到了十年前的绝峰崖顶。

  “在宇,明天我们就不能再见面了,回到华胥我可能再也出不来了。”菲瑞玛丽从小到大最讨厌看见别人哭,觉得哭是怯懦虚弱者的专利,这次她却止不住地流泪。

  “我这次来楼兰没带什么在身上,这柄黑晶剑是我外出必带的至爱,送给你留个念想。英雄舞长空,粉装凭栏梦。”

  追求菲瑞玛丽的男人可以排成绕城数匝的长队,她的天生丽质和惹火曲线固然是重要原因,另外还有一个不能作为求爱理由的理由,那就是为了得到这柄黑晶剑。

  “华胥之城”顶级的工程师都出自菲瑞家,因而被称为“上帝之手”。菲瑞玛丽从小就显露出过人的工程天赋,11岁便设计出第一款格斗机器人,并在机器人格斗的一级赛事上拿下季军,被誉为“上帝之手”的接班人。

  在她十六岁生日那天的成人仪式上,星际探险队的司令送了菲瑞玛丽一块儿从外太空得来的五色矿石。

  这种颜色的矿石极为罕见,菲瑞玛丽爱不释手,下决心拿它作出一样绝世绝美的东西来。

  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用上“华胥之城”最先进的仪器,矿石的成分中有一种元素也没有被分析出来,菲瑞玛丽认为正是这种元素决定了矿石的特性。

  菲瑞玛丽发现,矿石蕴藏着巨大的能量,能量的数值每次测量波动极大,跨越了让人咂舌的数量级。这矿石不像是自己所处空间所能有的东西,菲瑞玛丽把矿石里的能量称为魔力。

  打破以往的科技设计思路,绕过精密地计算拟态,菲瑞玛丽靠着与生俱来的灵敏触觉,每天疯子似地抚摸石头,和它说话聊天,企图利用各种机床与之建立一种生物体间的亲密关系。

  又过了三年,菲瑞玛丽告诉自己的大姐——“华胥之城”科技工程界最耀眼的新星,矿石可以用来制造东西了,至于能造成什么出来,那得看石头自身最后的取向。菲瑞玛丽的大姐直呼,菲瑞玛丽走火入魔了。

  凭借着大姐的关系,菲瑞玛丽想了点儿小伎俩,骗过所有人,动用了当时最先进的能量转换器和最先进的军用机床,并耗费了分拨给科研界全年电能用量的绝大半,这足足能够供整个“华胥之城”运行数年。

  如果不是因为她是菲瑞家的人,菲瑞玛丽就被送上了军事法庭。但是作为惩罚,菲瑞玛丽被剥夺了继承“上帝之手”,成为菲瑞家新一代家主的资格。

  害得菲瑞玛丽差点儿坐牢的破石头,经过一番折腾后终于成形了,被从能量转换器里取出来时,它变成了现在的模样,就是这柄剑体厚重、通体黑亮的人间杀器,黑晶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