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刚出了屋，之前送信的青年小厮当即跑过来，惊讶看着慕容晏的膝盖。
没等他开口，王听诚急道，“药，两条干净汗巾！”
“是！”小厮立马跑走。
屋前是小院，一贯清静，平时只有慕容卓父子和那小厮会来。
若是有别人出现，反倒是件怪事。
慕容晏指了指几丈外的石桌。
两人慢慢走过去，那小厮已经捧药回来。
小厮正想给慕容晏上药，却看见半跪着的王听诚轻手轻脚撕开伤口处的布衫。
王听诚拿汗巾清理好伤口，将另一块汗巾递到慕容晏嘴前，“忍着啊。”
慕容晏咬着。
药涂到伤口时，慕容晏一脸痛楚，虽是咬着牙，喊声仍牙缝中穿出。
小厮看着一脸心疼，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怕打扰了王听诚。
王听诚动作虽轻，但速度很快，三两下上好药，包扎完伤口。
慕容晏如释重负，喘大气的动作倒没刚才那般强烈，脸色红润许多，“多谢了。”
王听诚收拾着东西，问，“还没问你叫什么。”
小厮愣了愣，半天才意识到王听诚是在跟他说话，赶紧回道，“小的叫林刻。”
王听诚将东西还给林刻，“我记下了。这里有我就好，回去吧。”
林刻看了慕容晏一眼，得到默许后才快步退下了。
王听诚笑了笑，“还真刻不容缓呢。”
“……”慕容晏心道：名字能随意调侃吗？
王听诚坐在一旁，不解问，“你刚才为什么跪下？我见过主子发火时，下人确实会跪下，可你是儿子啊。”
慕容晏平静道，“都这样。”
“规矩真多。”
慕容晏眼里仿佛多了一丝羡慕，“江湖人都这么随意吗？”
王听诚听出了什么，“别，王爷本就看我不太顺眼，我可不想被他以为我把你拐跑了。”
慕容晏：“……”
“谨言慎行，殿下，好严厉啊。”
慕容晏仰头望天，又看了王听诚一眼。
慕容卓虽待他极好，但始终有些话无法出口。
此时竟想找个人诉苦，语气柔和许多，“我快及冠了。”
王听诚微微一怔，“怎了？”
“要面对很多事，有时代替爹办事，可能要上朝，面对文武百官。”
“你应该听说过，我爹至今未娶，膝下无儿，我是养子。四岁那年塞外风雪，死了很多人，我无父无母，流落街头，幸有大军驻城，分百姓一口粮。”
“爹是大帅。街上巡视时，见我被人抢了食物，捡我回营，给我治病……”
王听诚双眼微微瞪大，心道：大？帅？
“朝中有很多人提议爹娶妻生子，另立世子，被爹一一回拒。我若留下什么把柄，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王听诚点点头。
“他是想护着我。”慕容晏看回王听诚，“你呢？令尊待你如何？”
王听诚漫不经心道，“我没见过他。”
慕容晏惊讶。
王听诚道，“不仅没见过，也不知道他是谁，叫什么。”
慕容晏目光有些黯淡，似乎找到一个能说话的人。
他未曾见过父母，也不知他们是谁。
慕容晏迟疑一会，轻声问，“你……”
王听诚猜到对方要问什么，心里突然被针扎了一下，突然伏在桌上，双目几乎无神，“娘生我，养我，十岁那年，她也死了。”
慕容晏吃惊，又有些愧疚，“抱歉。”
王听诚摇摇头，“她在生时只告诉我，爹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后来长大了，姑姑才告诉我，娘是江湖人，一宗之主，爹是……不知哪的皇戚。于是两人分开了。一个月后，娘才知道有了我。”
慕容晏惊疑，“你找过他吗？他知道你吗？”
王听诚道，“娘说不要打扰他，他也不知道我。”
“……”慕容晏心道：这家人都这么想吗？
他忽地发现了某个自以为关键的词，“姑姑？她……”
王听诚突然抱紧自己，努力冷静下来，“正如王爷不是你生父，却可能比你生父更待你好。只是为了平息宗内流言，谎称我爹有事，便派了个妹妹过来。”
“那年她十五，我七岁生辰。她叫初九，就是九爷，真正的听雨楼。”
慕容晏身子一僵，总觉得自己问了太多不该问的话。
许久，他将手搭在王听诚肩上，也不知该安慰什么，便换了话题，“扬将军呢？你刚才夺信了吧，而且这次的事，你也是为了他也查到现在？”
王听诚微点头，“除娘外，扬大哥是我姑姑唯一的真心朋友。”
慕容晏真想抽自己几个嘴巴，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林刻又跑了过来，喘道，“王楼主，王爷请你过去。”
王听诚惊疑道，“我？”
慕容晏道，“我呢？”
林刻道，“王爷说，让世子休养，想去也可以过去。”
“那不用了。”慕容晏看向王听诚，“快去吧，说不定有要事。”
王听诚看了看他的伤口，担心道，“你不要紧吧？”
慕容晏笑道，“都这么大的人了，没事。”
王听诚点点头，便随着林刻快步回屋去了。
夜深，王听诚仍旧一身白衫，跳进薛府后院。
地上白雪仍在，他只好站在屋檐下，遥望着那片染血的雪地。
他心道：相爱相杀，真麻烦！好端端当个王爷不行，非得造反？怎么还没人发现我？说好的敕王派人监视薛府呢？
某个角落中，两位黑衣人正偷望着王听诚，小声嘀咕着。
“王听诚？怎么办？”
“我守着，你回去禀报王爷。”
“是。”
许久，王听诚站累了，正想换个地方站站，忽地围着他落下数位黑衣人。
拔刀声在宁静尤为刺耳，王听诚立即捂住双耳，装作吃惊地看着向他走来的燕德成。
王听诚心道：来的果然还是你。
燕德成负手站在王听诚五尺外，始终没有丝毫放松，笑声中也有那么点谨慎，“王公子，不，我应该叫王楼主，还是说小九爷？”
王听诚放开双耳，“你只要别叫我听诚便好，因为你我还没那么熟。”
燕德成笑意凝固片刻，又继续笑着。
他很想知道，王听诚哪来这么大的底气？
“王楼主，有人想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