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母娘娘在西天辟了个池子,着婢子挥了挥广袖,那池子中央便生出了大圆盘一般的碧色荷叶,密密匝匝的。荷叶之中冒了红蕊,渐儿生长,成了簇簇红莲。
王母娘娘傍依在雕龙躺椅上,乘着西风寐着,鼻翼传来荷香。
“黄衣姐姐,你瞧,那广寒宫门前的七彩光束,可是……”
“嘘,紫儿!越发没规矩了!”
在王母娘娘身旁,依次站着两个侍女,一黄一紫,皆是俏丽的美人。黄衣的端庄,是出声训斥的那个;紫衣的俏皮,扬手指着不远出泛着月光的方向,眉目巧笑。被身旁的黄衣姐姐截了话头,顽皮地吐着舌头眨眼睛,伸长了的手臂还指着蟾宫。
“不碍事儿,娘娘寐了,不会醒来的。”
“你啊,忒调皮。”黄衣无奈,却也宠溺。
“姐姐,你说……吴刚哥哥会让那位进去吗?”
“不知道。吴刚此人啊,瞧着老实。可这百余年里,可瞧见那位进去这蟾宫里几回?只一双手都数得过来了。”
“是啊,是啊。俗话说的好,不吭声的才是厉害角色。……说来也是好笑只不过是个在天庭排不上号的小人物,居然连那位都敢惹。”
“小小婢子,居然在此乱嚼舌根,怎么?枫林的落叶还没扫够?”
“星君。”黄衣紫衣连忙转身,战战兢兢朝着来人福身行礼,弯着腰低着脑袋,不敢多言。
来人着了身白衣,手上执把粘着碎金纹的纸扇子。摇摇晃晃的板着脸从黄衣二人面前走过,青丝半悬,袖袂生风,照凡间的话语来形容便是风流倜傥。当然,他也还生了副堂堂的相貌,目若朗星,鼻梁高挺。便是镇管银河浩渺星子的真皇君,俗名澄澜,字青凝。
澄澜行至王母跟前,“刷”的一声合上了手中的折扇,恭敬地握在手中作揖:“见过西王母。”
贵妃躺椅上的华衣美人不着痕迹地动了动柳叶眉,又定住,闭着眼睛不说话,过了小半刻中才睁开眼睛,看着某人,脸上挂了些惊讶:“咦,澄澜,你何时来的?”
“刚刚。”澄澜好心配合着眼前的少妇演戏,嘴角弯了抹淡然的笑意,权当自己也是个心平气和的仙儿。
西王母在心中翻了翻白眼,只道“我乐意!”面上却依旧端着威严和善的笑意,说道:“黄衣,看座。星君请,尝尝本宫的茶。”
澄澜称是,回了一礼儿,才慢悠悠的在案几前入座。黄衣恭敬上前,取出了倒扣在桌面上的白玉茶杯,替澄澜倒了茶水。
“呵,王母娘娘,您可真是心宽啊。”澄澜嗤笑,念了个法术,教婢女听不到自己的话语,原形毕露的调笑。
“你不懂。”少妇抬手理了理自己的秀发,言道:“我与他,自盘古便成了夫妻,时间久了,再恩爱,也会烦的。何况,他不过是一时兴起,也不曾出过格。左不过,是谣言传得离谱罢了。可嘴长在她们身上,我有法子管?……前几年倒还罚他们去枫园扫落叶,横竖也只换来了一个母老虎的诨名。”
澄澜摇了摇头,端着杯子喝茶,不再接话。
天边的七彩光芒划过天际,那人当真没有踏进蟾宫半步,灰溜溜的回去了。
眼前的红莲在微风中摇曳,十里飘香。
“瑶池何时长了红莲?”澄澜问道。
“半响前。”少妇吃着茶,心平气和的解释。
“西王母好雅致。不如再加一物?权当是个观赏。”澄澜起身,走到池边,从身后掏出了个酒葫芦,揭了盖子,又翻了个底朝天儿,只听“噗通”一声,一抹红星便掉进了池里。
“哪来的红鲤?年头虽小,却也灵性。”
“长白山天池的小畜生。修了几百年,老妄想跃了龙门作龙王去。可惜,运气不济,摔断了尾巴居然还是掉到了龙门的前头。”澄澜不自觉地弯起了嘴角,道:“傻得紧。”
“长白山?是了,那地域正好与你的府邸对着。这百来年,也就出了这么个活物吧?”西王母留心看了,那不足三寸的红鲤,是母的吧?眼角不住翘起了几分玩味儿。
又过了百余年,司命手下多了红色孺裙的小仙儿,据说是瑶池仙气滋养出的灵物,年岁且小,也不曾历劫,是个散仙。不过,谣传与掌管星辰的澄澜君颇有渊源。
司命府与星君府隔了道花山瀑布。此刻,规矩严整的司命拎着壶酒脚踩白云,悠悠朝着星君府飞去。待他落在了星君府门前,那道常年开着的朱色大门居然“嘭”的一声合上了。司命清冷的眉目抖了抖,心道:卧槽,都是喝酒惹的祸。现下脑里进的琼浆玉液,只怕以后哭都是哭不完了。
司命陆离成了人脉广泛的星君澄澜的好友之一是件稀奇事儿。澄澜好酒肉朋友,连西王母也能道一声知己,陆离却高冷离群,除了手下的仙人,甚至都不大爱理其他。是以,有谗言,说二仙好龙阳。
谗言不可信,不过,也是仗着这位好友,澄澜才将名不正言不顺的锦央塞进了仙职簿中。
对了,这锦央便是陆离拎酒登门的缘故了。锦央是谁?便是当年长白上天池的小鱼儿,转眼百年,她以化作了豆蔻年华的妙龄少女,活泼可爱,天真烂漫。
那日,澄澜拎了壶酒找的陆离,陆离好酒,且酒量甚好。二人能成朋友,多半因此,这天庭人口虽多,论酒量,能与陆离分分伯仲的,要数这个邻居了。
可惜,原本是酒友斗酒吃肉的时候,偏偏澄澜找来的是西王母窖藏上万年的琼浆,只三四杯,便教人不分东西了。后来,着了澄澜有备而来的道,在仙职簿上添了个小娃娃的名字。
唉。陆离摇头,酒醉误事儿!
他招了招手,使了几分法术,只见白光一现,承了刀刃的力道,劈到了朱门上,“砰”的一声,三丈高的木门向后倒去。
琼花树下,一盘星辰棋,一个酒葫芦,两个仙袍尊者盘腿对坐,棋局未动,白衣的谄媚,青衣的正襟。
“咳,陆离兄,何苦欺凌我那七百年的楠木门呢?”澄澜表情抑郁,只当自己是吃亏受苦的受害者。陆离心说,这厮,是靠演技混的?想罢,仔细瞧着棋局,眉目有些清明。
“那仙职簿上有凭有据,你可不能再改啊。”某人死皮赖脸。
“……”陆离指挥棋子做法的手指,微微挪了挪。
“唉,就是是老弟的不是,可也没法子改了不是?”某人作揖认错。看着对面万年不变的面孔,也不知人家是在思考棋局,还是在生自己的气。
“……”
“额,陆老兄,……你不然,给个痛快话。”某人缩了缩身子,觉得憋屈,心想:老兄,要不你说句话先?
“她,不合格。”当不了我手下的职。陆离动了动,手指一扫,一簇白光便跳到了棋盘之上,而后,棋盘上的十几颗黑子暗淡着光芒,竟飞出了棋盘。
澄澜后知后觉:“哎呦,老子的棋。”
三日后,小仙锦央接了玉旨,坠入西天门,下凡历劫。最新章节百度搜.“思凡”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