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二楼卧房的露台,用毛巾擦拭着自己刚洗过的头发,走廊上传来孟奇光说话的声音,但只有他自己,并不能听到另一方是谁。我回头盯着那扇窗子看了一会儿,然后将露台门推开,站在走廊上。
孟奇光那种一部手机,在祝臣舟书房门口来回走动,他另外一只手扶着摞文件,正非常艰难的翻阅查找,我可以听到祝臣舟在电话那一端指挥他做什么,我将浴袍遮盖好自己身体,主动走过去接过孟奇光手上的资料,我对他小声说,“要什么我来帮你翻,我不会看。”
孟奇光眼神飞快从头到脚掠过我,他很绅士没有停留过久,而是在看清我穿着后非常迅速移开视线,他朝我点了一下头,从我手中抽出一张蓝色封皮的复印材料,他在上面浏览找到一个数字后对那边报出,祝臣舟听到默了片刻后问道,“刚才什么声音。”
孟奇光说,“是沈小姐,她刚从卧房内出来帮我整理这些东西。”
我屏息静气等待祝臣舟的下文,可他却彻底陷入沉默。
孟奇光将所有文件都找全后,非常诚恳对我道谢,还不忘叮嘱我过堂风湿冷,当心感冒,和他是怎样一种挖心蚀骨的煎熬。
和这份灼痛相比,曾经罗瑾桥的抛弃又算得了什么,我游离在一份道德警示的边缘,手中握着的沙就像我对祝臣舟理智的崩盘与垮塌,一点点散去。
我匆忙转身时候光滑的脱鞋从我脚掌脱落,我没有去捡,我争分夺秒光着脚从地毯上跑开,不顾一切冲下楼去,路上惊慌失措间撞翻了一名保姆要送上楼给我喝的牛奶,滚烫的奶泡溅在我睡袍上,发出嘶拉的声响,保姆吓得惊叫出来,她要扶住我检查我是否被烫伤,可我根本顾不上自己,我甩开她禁锢我的手,朝着大门外跌跌撞撞奔去。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车库外,孟奇光在后车厢稳固车门,祝臣舟正好弯腰缓缓步入车内,我不停喘息着,一手扶住门框站在庭院外朝他大喊,他身体一顿,站直身体朝我看过来。
我们之间是一条冗长的石子路,虽然堆砌了许多鹅卵石,可道路修得非常平坦,上面铺了一层错落轻薄的白霜,大约冻住了,风并没有把它们吹散。我视线内是越来越汹涌的大雪,将他伟岸高大的轮廓吞噬隐没。
祝臣舟身上的大衣敞着怀,露出里面高领的灰色毛衣,他头顶罩了一把黑伞,狂风暴雪掠起他衣袂飘飞的下摆,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站在那里凝望我。
我裹着睡袍瑟瑟发抖,脚掌像是踩在一块厚冰上,流淌的血液早已麻木,我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被冻得毫无知觉的脸部肌肉根本无法运动,我两枚唇瓣每分开一下,那巨痛便扯着我皮肤肆虐。
祝臣舟看到这一幕后,他眉心深深蹙起,转过身将手中伞合住递给孟奇光,吩咐他在车上等候,自己则朝我走来。
我在风雪内眯着眼睛,在他还没有来到我面前时,我便用尽全身力气抬起胳膊朝他艰难伸出手,他似乎没想到我也会有这样狼狈而柔弱的时刻,整个人都对他充满依赖,祝臣舟脚步略微停顿一下,然后毫不犹豫握住我冰凉指尖,攥在掌心内传递热度给我。
我剧烈咳嗽了几声,他拍打着我后背,我摇摇晃晃的身体倾倒在他怀中,用虚不可闻的声音对他说,“我怕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