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谣 后续
作者:冰宁的小说      更新:2018-03-20

    皇父南巡回来后,直接就返回了畅春园,免了觐见。胤祥算是偷得了几日的空闲,在家看看书,没事儿去四哥的府上溜一圈。更多的时候便是逗着家里刚出生的两个小孩儿。与萱宁较为亲近的几家妯娌时不时地送来些小孩子的东西,或是衣服、或是些小玩意儿。

    萱宁的身子也在慢慢恢复着,素来自己的身子就畏寒,再加上之前血热的毛病,瞧着那黑漆漆的药汤子就皱眉,喝几日了,都要反胃了,看着十三阿哥和赖嬷嬷两个逗着瑾瑜,眯了眯眼睛,想端起碗趁着他们不注意倒进一边的盆景,可被抓了现形,硬是被逼着喝下中药汤,随后冲着钵盂全呕了出来。

    胤祥跟瑾瑜两个眨眨眼,“瞧,额娘是不是不中用,连药汤子都不能喝”

    虽然自家媳妇儿已经被那回乳汤折磨得小脸煞白,不过为了她身子好,还是叹了口气说道,“赖嬷嬷,再去给福晋熬一碗”

    赖嬷嬷领命下去了,乳母把小格格抱走,萱宁不客气地坐进胤祥怀里撒娇道,“熬一碗,说的轻巧,这个我都喝一阵儿了,你就开恩,让我停了这药吧”

    萱宁只穿了一件家常褂子,头发也是披散着的,再加上一副病西施的模样,倒是让人觉得可怜见的,胤祥摩挲着媳妇儿的后背,“这不是我能说得算,改日让太医过来给你诊脉,他说不用了,咱们就不用了。”

    “改日干嘛,不如就今日吧”萱宁笑了笑,一双藕臂圈上胤祥的脖颈,“爷,我求你了。”

    萱宁极少撒娇,偶尔那么两三次颇让胤祥受用,他笑着垂下眸子,略略向她靠了靠,见她往后躲,便拉着她坐直了,“别怕成那样,爷又不是吃人的狼?”

    “才不是呢”萱宁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只觉得嘴里的苦味儿还在,便随手拿起一颗蜜饯含在嘴里,“要不然,爷替我喝了?”

    “一边去,那是给你的方子,你想害死我?”胤祥把她扔在炕上,理了理袍子,帘子外张瑞说四贝勒过府,他笑了笑,“一会儿,药煎好了乖乖喝下去,要不然我就再等几天宣太医。还有,我今儿留四哥在府上吃饭,你一会儿吩咐厨房做些可口的。”说完大笑着走出屋,只听到帘子内,媳妇儿跺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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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禛见弟弟满脸笑意,呷了一口茶说道,“什么喜事儿把你乐成这样?”

    “那倒不是。”胤祥收起笑容,刚要问好便被胤禛止住,“都是自家兄弟,还是在你府里,咱们兄弟两个弄虚礼干嘛”

    “是”胤祥点点头,坐在哥哥对面,“不知道哥哥来弟弟这儿,可是有什么差事?”

    “才从江南回来,就惦记办差。”胤禛摇摇头,“今儿哥哥来,还真是跟南巡有关。”说着从袖子里抽出张纸推给弟弟,“这是我府里的门人去扬州的时候,别人给的,你自己瞧瞧吧”

    胤祥不解地打开,是一个署名张符骧的人,他只觉得这人的名字好像在哪儿见过,再看下来,那是一首词,名为《后竹枝词》,看这题目就想起来了。在三十八年的时候,皇父第三次南巡,那次就有一首词叫《竹枝词》,说皇父南巡挥霍这事儿来的,署名也是张符骧。

    胤禛看着弟弟,轻声问道“想起来了?”

    “自然,那年我额娘去世了,怎会记不得。”胤祥回道,接着便往下看,“三汊河干筑帝家,金钱滥用比泥沙。宵人未毙江南狱,多少痴心想赐麻。”、“欲奉宸游未乏人,两淮办事一盐臣。百年父老歌声沸,难遇扬州几度春。”“忆得年时宫市开,无遮古董尽驼来。何人却上《千秋鉴》,也博君王玩一回”

    “他自比宵人,说南巡的劳民伤财。皇父南巡皆宫中使费,不滋扰民间。但这些狗奴才为了接驾花钱无度,到头来百姓只会对皇父怨声载道。”胤禛放下茶盅,“听说这次见到致仕的张敦复大人了?”

    “是,原本这次南巡,就听说两江总督阿山要加派,但江宁知府陈鹏年不同意。阿山这个狗奴才就借着‘接驾不恭’的名头在皇父跟前参了陈鹏年。皇太子也对接驾多少有些不满”胤祥顿了顿。

    “那皇父呢?”胤禛攥了攥拳头。

    “皇父自然觉得寒酸了些,也说陈鹏年办事不周。最后,幸亏致仕的张敦复、曹楝亭两位大人的搭救,陈大人才幸免于难。”胤祥叹了一声,又看着神情严肃的四哥,“我在江南还窥到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胤禛挑高眉毛,刚才胤祥的一番话,他着实有些不满。

    胤祥原想把秦淮河畔的所见所闻讲给四哥听,但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说道,“曹家这次的银子又是个无底洞。”

    胤禛摇了摇头,“这事儿又不是第一天知道,看老爷子怎么处置。咱们兄弟无权置喙,咱们知道缘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看不见,曹楝亭为人耿直,若是追下去定会倾家荡产来偿还。”

    “可现在整个曹家哪能拿得出这笔银子?”胤祥说道,“我害怕的是,有人故意刁难曹家。”

    “这事儿,皇父心里有数。孙嬷嬷的养育之恩,曹家两代人忠心侍主,到了皇父那儿都被压下来。这个时候给曹家使绊儿,那他的官运也就到头了。”胤禛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瞧着弟弟也是转着扳指,“以前没见你带过芙蓉石的扳指,这是在江南新弄的?”

    “是弟媳妇置办的。”胤祥笑了笑,“实话说,四哥,萱宁还留着一笔银子,说是到时候,曹家有难的时候,拿出来顶顶。”

    “弟妹怎么还搭上曹家了?”胤禛笑了笑,“玛尔汉可是个京官儿,虽说兆佳一门显宦不少,这手怎么也伸不到江南吧。”

    “她搭上的何止曹家,她有一个堂姐是曹家二房曹荃的大房。她亲娘是萨亲王世子亲娘的表妹。”胤祥说道,“皇父万寿节那日,我还纳闷儿萨亲王父子干嘛找我比试骑射功夫,后来才知道。可我去之前,除了曹家,她半个字儿都没提,只说了表姨父在江西。”胤祥说道。

    “弟妹还真是个有心人。万寿节那日也是有惊无险,你可知你那个瑾瑜格格是在哪儿生的?弟妹这月子在哪儿?”胤禛笑道。

    胤祥摇头,回到府里,萱宁真是一个字儿也没说,只是嗔怪他没置办东西而已。

    “她生瑾瑜的时候,我们正陪着皇太太看戏。看到一半儿,你家那个小格格就迫不及待的要出来,最后在宁寿宫里生出来的,连带这月子也是在那儿。”看见弟弟呆愣的表情,胤禛又笑道,“弟妹也太会赶时候了,你家那个小格格让皇太太喜欢的紧,所以破例,你们家大阿哥的名字还没下来,她的倒先有了。”

    “也难怪,老太太在这紫禁城里住了四十多年,没有自己的儿女。养育皇父,还养育了五哥,见到孩子,她自然是喜欢的。”两兄弟一时间无言,只是看着彼此,笑了笑,看着外面渐渐暗下的天。

    “对了,你四嫂让我转告你一声”胤禛突然出声,“她说‘弟妹是个纯良的人,让你好好待她’。”

    “弟弟知道了,告诉嫂子,让她放心。”胤祥说着。

    “我府里还有事儿,就不多待了。”

    胤禛说着话要起身,却见萱宁带着丫头进来,福身道,“给四哥请安。”站起身后,吩咐丫头们摆好茶点。

    “四哥,您看,萱宁都把这茶点做好了。府里的事儿又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好歹尝尝我们家新‘厨子’的手艺也不迟。”胤祥说道,萱宁又福下身子告退。

    “那,恭敬就不如从命。这次不会像上次老十四在毓庆宫……”说完,一向严肃的四阿哥又笑出声来。

    “那是老十四自己作的,到了四哥这儿自然是不会的。”胤祥抹了抹脑门儿。

    “不过,这十三弟妹通过老十四也算是敲山震虎,以后可断不能在她那儿生了促狭的心思。”胤禛说着。

    “唉,让四哥见笑了。”胤祥颇有些不好意思。

    “对了,还有个事儿告诉你,是好事儿。”胤禛笑了笑,“你的岳丈左迁到了吏部尚书。虽然会有些闲言碎语,不过你是知道他那阅历。六部比起来,吏部稍显轻松些。你的岳丈是个能臣,想来弟妹也是错不了。”

    “借您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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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弟俩此时已经免谈政治了,只是说着最近各家孩子的趣事儿,之后又慨叹着弘晖早夭。

    “侄儿的三周年忌,我是赶不上了,到时候我让萱宁过去。也让我的小侄儿见见他的十三婶”说道这儿,气氛冷淡了下来,两兄弟间有种莫名的悲伤渲染着。“嗨,瞧我,这气氛都让我搅了”

    “也不是。”胤禛看着弟弟,“之前没怎么跟弟妹见过,还挺担心她会像十四弟妹那样聒噪。但现在看着,是很稳重的人。”

    “能从选秀中脱颖而出的,哪个不是八旗中的秀色。若是性子不好,淑娴、淑惠她们姐俩也不会跟她那么熟络”胤祥说得漫不经心。

    门“吱呀”一声开了,萱宁领着下人端着菜肴走了进来,福了福身。一边说着菜名,一边摆着菜。

    “听我们家爷说,四哥茹素,便做了几样素菜,若是不周,望四哥海涵。”萱宁说着话,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很是谦恭。

    “四哥,坐下来尝尝她的手艺”胤祥招呼着哥哥落座,胤禛挑着眉,胤祥又笑了笑,“都是她做的”

    “偏劳弟妹了”胤禛说道,“一起坐下来吧”

    “谢四哥的好意,你们谈正事儿,我不便叨扰。再说,瑾瑜眼下也离不开人。”萱宁说完福身告退。

    “倒是挺有眼色的”胤禛说道,“玛尔汉真是教导有方。”

    “能让四哥也称赞,可不容易”胤祥见哥哥拿起筷子了,也跟着端起碗。“四哥,快尝尝吧,莫辜负她的心意。”

    胤禛点头称是,夹起一筷子清水白菜,嗯,“味儿不错!”

    萱宁略站了站,听到他们兄弟的话,便回到自己的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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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了夜,胤祥回房只见到卧房那屋亮着灯。进屋见到她正抱着瑾瑜在四周走动着,嘴里哼着小调儿。乳母在一边立着。四哥走了之后,他觉得窝火又喝了点儿酒。如今柔和的烛光,他的女人在哄睡他们的孩子,这样的一幕略像小时候额娘哄着妹妹的样子,当年额娘也是这样哄着他入睡的吧。轻喘了一口气儿,乳母见到她忙福身,萱宁回头看到了,便把已然入睡的孩子交到了乳母手里,乳母抱着孩子回房了,只剩下他们俩。

    “四哥走了?”萱宁坐在床边倒了一碗茶递给他。

    “早就走了,我在前面看了会儿兵书,就到这时候了。”胤祥坐在床边。

    萱宁跟着坐下,闻到一股酒气,略皱了皱眉,“爷是说得开心?”

    “错!”胤祥摇头靠在床头,看着媳妇儿一脸不解,“我先洗把脸,一会儿跟你说。”

    等到胤祥洗完脸,萱宁已经铺好床,靠在床打哈欠,见他好了便掀开被窝。

    胤祥揽住她的腰,她错愕地说了一声“爷”,没换来回答,耳边只有带有酒气的热吻。

    屋外值夜的小太监和小丫头听到里面有些粗重的喘息,便知道今晚不用在此候着了。

    云消雨收,萱宁依偎在胤祥胸前,“爷有话说。”

    “你瞧出来了?”胤祥低头问道,“但你没话跟我说吗?”

    “是我表姨父的事儿?”萱宁佯装不知道的样子,“我没跟你说吗?我肯定说过他在江西啊”

    胤祥摸着她的脑瓜儿,语气有些加重地说着,“是,你是说过你表姨父在江西,但你没说过他是谁!还有江南的煜萱阁是怎么个事儿也没说过。你可不知道,皇父万寿那日,我跟他比试骑射被逼到何种地步?”

    “啊?真的?那你赢了没?看我不写信臭骂姨父和表哥一顿,一点长辈的样子都没有”萱宁紧张地抬起头,又执起他的手看有没有伤。

    “倒是赢了。不过,你可是要说说这事儿了。你还有哪些个亲戚,一块儿告诉我,别万一哪日随扈了,再遇到这样的。”稳着她的头,“我的骑射功夫你还不知道吗?”

    “说实话,我还真没见识过。倒是你当师傅的水平很一般”萱宁撅撅嘴,“至于煜萱阁,我之前给您的嫁妆单子,你没看吗?爷还惦记我的这点银子?”

    这话换来他皱眉,紧接着后背被轻拍了一下,萱宁白了他一眼,“跟爷开个玩笑都不成了。”叹了一口气又说道,“我不是阿玛嫡出的闺女,是庶出,我额娘在阿玛第四个小妾,因为二姨娘和三姨娘都是汉人,我额娘虽然排行最末,但却是满人,反而更受重视些。再加上,我们本已经是七姐妹了,额娘生下了关柱儿……”

    “所以我这个小舅子就黏你这个姐姐”胤祥可是记得那个小舅子防备自己的眼神儿,好像他是十恶不赦的恶人一样。

    “小孩子心性嘛,大了就好了。你敢说你小时候就不黏人?”萱宁赔笑着说道,“表姨是我额娘堂兄的女儿。原不过是个侧福晋,后来长房没有产子的命,偏他剩下了表兄,表兄成了世子。但也只能说她没享福的命儿,前几年就去世了。至于那个煜萱阁嘛,除非表哥坏心眼儿。”

    “来历倒是说了,但你在京城,怎么会想着跑那儿去弄个饭馆儿。”胤祥低头看她。

    “我当时不过是想着堂姐有这个请求而已,只是修书一封给了表哥,后来他要给我们红利,自然我是没有白拿的道理,就投了过去。我过去跟你说过,贩卖人参不是长久之计了,到了关柱儿管家的时候,说不准又有什么样的变化,你虽是个皇子,一朝天子一朝臣,谁也不知道往后会怎样。可无论怎样,在秦淮河畔有这样一个营生,总比没有好。”萱宁叹了口气,“若是以后咱们有点事儿的话,也可以先贴补着。我娘家这边,我就只认这两个亲戚,其他的若说是玛尔汉家的,我就不知道了。爷也不必担心,有人找你比试了。”

    “想不到,你这心里还有这种……”胤祥一时有些说不出话。

    “居安思危,安逸的时候也要想着将来。”萱宁拍拍他,“从江南回来,爷也是有心事儿的,刚才又是欲言又止。若是这事儿,不是我能排解的话,那就请爷凡事看开些,终究会有福报。”

    “好”胤祥笑着,萱宁在他怀里扭了扭,他摁住她,“早些睡吧。”

    萱宁打了一个哈欠,抛出一个媚眼道,“我上辈子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孽,这辈子遇上你们父女俩冤家,白天是小冤家,晚上是老冤家。”

    “哟,你还挑理了?我这一年随扈在外,才有多少时间跟你过日子,爷还没说什么呢,你倒不乐意了。”胤祥箍紧她的身子。

    “哎哟,都青了,逗你呢,你若是不在府里,我也是觉得空落落的。不过没几天你随扈塞外,有个事儿你可要给我示下,就是馥尘,该晋个妾什么?”萱宁抬眼瞄着他。

    “成,你看着办吧,我没什么意见。”胤祥的手略有些不安分了起来,“还有个事儿,就是之前信里嘱咐的事儿,别忘了。六月初六,去四哥家看看,也陪陪四嫂。”

    “知道了”萱宁圈住胤祥的腰,渐渐有些睁不开眼。

    胤祥打量着她,嘴角溢出微笑,“娶妻如此,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