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谣 儿女
作者:冰宁的小说      更新:2018-03-20

    萱宁原本以为嗜睡是有了身孕,太医诊治了后说是臆想。这让她懊恼了好一阵儿,满脸的阴郁只在除夕家宴和太后的寿宴上开过晴。而入了夜,便会缠着胤祥,后者很诧异,但也喜欢媳妇儿难得的主动。

    云消雨收,旖旎的味儿还没散开,疲惫的萱宁趴在他胸前,胤祥揽过她躺在身侧,“你到底是怎么了?今儿九嫂子拦着我,说你这次发狠了,赢了她们大笔的银子”

    “她们也忒小气了,那还好意思叫大笔,要是我赢了几千两还差不多。”萱宁嘟着嘴,“再说,有能耐就把银子从我手里赢回来,拦住我男人告状,这算什么。有心情玩儿,没胆子输吗?”

    “皇父忌讳赌博”胤祥在她肩头画着圈,“你不怕她告到皇父那儿。”

    “她也参与了,想告我,她自己也得进去。不过眼下有个事儿,我得问问爷了。”萱宁扬起脸,“今年的万寿节,也是咱们闺女的周岁。你这个当阿玛的,孩子出生没见着,孩子满月没见着,百禄没见着,这周岁也让孩子看不见阿玛?”

    “瞧你说的,好像爷多狠心似的。我也是身不由己嘛。”胤祥把脸埋在媳妇儿的颈窝,惹得她咯咯的笑声,“皇父巡幸京畿,用不了多少时日,保准儿能给咱闺女过上周岁。”

    萱宁抱着胤祥道,“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若是见不到你,我可是罚的。”

    “行啊,‘君子一言快马一鞭’,爷要是说话不算话,到时候任你处置。”胤祥说完搂紧了媳妇儿。

    “都青了。别……”萱宁拦住他。

    “你不想给瑾瑜填个伴儿吗?”胤祥笑了笑,萱宁的脸染上了一抹红,娇羞的躲闪,“我也正有此意”

    让坠儿跟着一起随扈,坠儿惶恐了,其他三个日常伺候萱宁的也是一副犹疑的神情,羡慕坠儿有这个福气伺候爷。

    “福晋,这……”赖嬷嬷趁着没人的时候,看到福晋问道。

    “爷每次随扈,都是张瑞,可他毕竟是个男人,尽管平日里谨细,也有照顾不周全的地方。手下跟着的几个,都是很猴子似的顽童,有个女人方便些,也能帮衬着张瑞。”萱宁呷了一口茶又说道,“我跟十三的情分,有时候多少也会惹来些闲话。”

    赖嬷嬷算是明了,她说的闲话无非是十三爷怕媳妇儿妒忌,只带着张瑞随扈。心里不由得鄙夷了那群人,且放下福晋不是善妒的人,就说自家爷哪是能够被女人给牵绊住的?

    “虽然总有那句话叫‘身正不怕影斜’,可总有那么几个碎嘴的。我面皮可薄,禁不住人这么说自己”说着把茶水放在一边,拿起手边的东西,是前些日子弟弟关柱儿送来的一幅画,原本要孝敬阿玛,拿不准真伪,送来让姐姐先瞧瞧看。弟弟送给阿玛的是张萱的《虢国夫人游春图》,画是真的,不过送这个多少有些不妥当。不由得吩咐身边的钏儿道,“去把库房里韩干的《照夜白图》给玛尔汉府上送去,切记,一定要交给关柱儿。这幅放进库房里吧。”

    钏儿接过画跟着小厮去了库房,没一会儿便拿出来一幅画,她怕自己弄错了便呈给萱宁检查了番,确认了才收拾好了交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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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萱宁这几日困乏的紧,胤祥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但凡在家便卿卿我我。恰好离万寿节也没多少时日,她指着他能多走几日,好让自己能安心把女眷的寿礼置办齐。材料放在了西次间的炕桌上,喝口茶清醒了下,便让人把馥尘叫来一起做活,自然瑾琳和弘昌也要跟着娘过来,萱宁让他们姐弟仨在对面的炕上玩儿,孙氏和弘昌的乳母秦氏在一边看着。

    今年如往年一样,要献上各种活计和棉衣、锦袍之类的女红。棉衣在闲下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眼下主要是些活计,荷包、扇子套、褡裢等等,多少都是些小玩意儿,像画着白头翁鸟和牡丹的就是白头富贵,盛开的牡丹花下握着一只白猫便是耄耋富贵,宝瓶里插着盛开的牡丹花则是平安富贵。钏儿将各色荷包按照功能摆好,馥尘看着做完的活儿笑了笑,“福晋的手艺这几年可是精进了不少呢。”

    “妹子说笑了不是。之前听说,宫里若是有不受宠的妃子,银子总是被内务府和伺候的奴才克扣了,便绣些活计托人拿到集市上卖。妹妹的手艺也是好的,若是将来咱们也落魄了,不如拿它讨个营生也是。”

    “姐姐竟说笑。且不说爷如何,姐姐也是生在富贵之家。”馥尘笑着捋着丝线。

    萱宁顿了一下,笑道“可是了。都绣了一会儿了,咱们歇息歇息吧”

    “是”馥尘说着放下针线。跟着福晋一起逗孩子,弘昌刚拿过个布老虎,结果瑾瑜嘟嘟嘴小胳膊一挥抢了过来,弘昌瘪瘪嘴极委屈,萱宁不悦地看了眼闺女,从她手中拿过布老虎给了弘昌,小娃却不稀罕的扔在一边,这次轮到馥尘尴尬了,轻拍了一下儿子,“不许对大娘无礼”

    “算了,都是小孩子。”萱宁笑了笑,手指轻拍了一下闺女,“以后不许这么对哥哥了。”说着又将两个小娃的手放在一起。

    “呢……呢……”瑾瑜张开胳膊叫了两声,让萱宁抱她。

    萱宁瞪大眼睛,抱起闺女,“你在说什么?”

    小娃儿撒娇似的靠在额娘怀里,“呢……,呢……”

    “你是在叫额娘吗?”萱宁的手指点点孩子的嘴唇,孩子点点头。

    “恭喜福晋,格格会叫‘娘’了”馥尘笑了笑看着弘昌,“我就没有姐姐的福气了,昌儿到现在也不会叫我‘娘’呢”

    “妹妹别急,该会叫的自然会叫,我也是着急的呢,这不,冷不丁的就给我这个惊喜。”萱宁笑着逗了逗孩子。

    馥尘笑了笑,“借姐姐的吉言了。”

    许是两个母亲对自己略有些轻视,瑾琳格格撅撅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萱宁看了她一眼,让赖嬷嬷把麒麟金锁拿来给她戴上,哪知她一甩手把金锁摘下来扔在炕上,反手推了萱宁一把,“谁稀罕你给的东西”

    “琳儿,不得无礼”馥尘看着女儿如此,扬手给了女儿一个耳光,瑾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随之弘昌也哭了。

    “妹妹,不过是小孩子。我又没事儿,你就别打她了。”萱宁劝道。

    “快跟你大娘道歉,谢谢你大娘。”馥尘有些不忍,从瑾琳出生到现在,她从没打过闺女一下,今儿是开戒了。

    “我不!凭什么,她生下来就让阿玛这么宠着,凭什么她一出生就有名字!阿玛一回来,就只在她这院儿呆着,别的地方去都不去,弘昌弟弟自打出生才见过几次阿玛。你们大人都偏心,凭什么皇太太那儿,皇祖那儿都给她最好的!”瑾琳哭着喊道。

    萱宁呆愣住,她万没想到瑾琳能有这么大的委屈,虽然自己也劝过爷多去探探馥尘妹子,可有时候他也会不耐烦,孩子如今有了委屈也难怪会有这么大的怨气了。

    “九娘说的没错,你们就是偏心。”闻言,萱宁有抬起头。看着瑾琳那张委屈的小脸儿,她不忍,却也介怀着九福晋插手她的家事,心里被这句话气得直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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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们的哭闹,萱宁全然没了心思,今天的活也完不成了,让馥尘和秦氏带着瑾琳和弘昌回房。就连自己的闺女瑾瑜也打发了回房,小娃撅撅嘴略显得不满。自己靠在软枕上想今儿瑾琳说的话。孩子是有怨气的,大人自然不能苛责,可这都是大人造成的。萱宁犯难地叹了一声。

    “福晋,今儿大格格太不懂规矩了。就不懂什么孝敬长辈”赖嬷嬷道,“不过是个格格,能教出什么好种子啊。”

    “嬷嬷!”萱宁扬声,“胡说什么。格格就算再无理,她也是主子,哪容得你们说三道四。”

    赖嬷嬷自知失言,垂手立在一边,萱宁缓了缓神色,“嬷嬷。瑾琳格格再不知道礼数,那也是爷的骨肉,姓爱新觉罗。你是老人,怎么忘了这个了?”

    “福晋教训的是。”,赖嬷嬷嗫嚅地说道。

    “往后注意点儿就是了,断不可因为他们是馥尘生的,就如此这般。将来,这府里还会有这样的女子,还有她们所出的阿哥、格格。”萱宁有些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知道嬷嬷是好心,但就怕被人曲解了意思,就招祸了。还有,告诉门房,九福晋过府要记下来,何日入府、何时入府、带什么东西都要一五一十的记下来。”

    “九福晋这次的手伸的太长了”赖嬷嬷附和道。

    萱宁捏了捏脑门,“赖嬷嬷,把我那没完成的活儿拿来,我自个儿绣吧”

    “可福晋,还有……,明明就是她自己不讨爷喜欢,反而还连累您。”赖嬷嬷颇为萱宁委屈。

    “算了,早完事儿,早利索。到时候也不是他们去献礼不是?”萱宁摇摇头,“钗儿,给我热一碗牛乳。”

    小丫头应了一声下去做事,赖嬷嬷把绣活计的材料放在炕桌上,帮着捋好丝线,见天色渐暗,又点上了蜡烛。萱宁浸润了香料仔细添进去,又不忘放了一点儿用香料浸润的棉花,让荷包摸着软、香气持久淡雅。活计比较好做,一个时辰的工夫,她已经把今天剩下的活都完得差不多了。

    “福晋的手就是巧”赖嬷嬷在一边欣喜的端详,“馥尘格格可是差远了。”

    “别这么说话,小心大格格心里打结儿。”萱宁抻了个懒腰,“我乏了,有劳嬷嬷帮我都收拾下去吧。我歇会儿,爷回来了,知会我一声。”说完,往炕里一歪,靠在软枕上,赖嬷嬷生怕她冻着,把被子盖好方才退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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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萱宁这边很安静,可馥尘那院却不平静。瑾琳和她的乳母、弘昌的乳母都被罚,跪在地方。

    馥尘气急败坏地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女儿和两个乳母,“平日里你们就是这么教唆主子的?你们眼里还有爷和福晋吗?”

    “额娘……”瑾琳被馥尘吓坏了,从小到大,额娘从没对她发过火。

    “别这么叫我,我不是你娘”馥尘厉声说道。

    瑾琳委屈的扁扁嘴哭了起来,双腿跪着蹭向额娘,抱着她的大腿,“额娘……额娘……”

    馥尘也是满肚子的委屈。她在府中的地位不高,指着女儿和儿子给她增些颜面,可今儿在福晋那儿,两个孩子让她颜面尽失。看着女儿哭的厉害,她心里也不好受,不忍再说孩子,只是让两个乳母不准吃晚饭。

    过了好一会儿,瑾琳渐渐止住哭声,颇有些哽咽地看着她,她揽过女儿,“我说琳儿,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你大娘没惹到你吧”

    “女儿,只是委屈。瑾瑜妹妹生下来,曾祖母就那么疼爱,每次曾祖母赏下来的,我和弟弟的加起来都不如她。女儿也是阿玛的孩子,可是她天天都能见到阿玛”

    馥尘叹了口气抱起女儿,“这由不得咱们。”摸着孩子光着的脑门儿,这能怪谁呢。

    “那……,为什么……”瑾琳仰头看着额娘。

    “你现在还小,等大了些就知道了”馥尘淡淡地,“如果把这个府比作天地,你要记住,这府里的天是阿玛,只有大娘才是府里的地。咱们要依赖他们才能活……”

    瑾瑜懵懂地看着额娘,似懂非懂。馥尘看着女儿,又摸着她的脑门,看向福晋住的院落,嘴角溢出丝苦涩,或明或暗,陡然想起了九福晋的话,“你不为别人着想,也得为大格格和大阿哥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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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祥从四贝勒府回来的时候已经掌灯,而萱宁屋里的灯还是灭着的,心里腹诽了一会儿。府里的小厮趴在他耳边说了些话,他点点头进了屋。赖嬷嬷和几个伺候的丫头忙得问安,“爷,福晋下午做做寿礼,做乏了,奴才们见福晋这几日也辛苦,便……”

    “下午是怎么回事……”几个丫头见爷回来了,忙得点灯,胤祥坐在椅子上,袍子衣料翘起二郎腿,喝了一口张瑞递过来的茶。

    “是……”赖嬷嬷刚要张口,便听里面福晋像是醒了,让坠儿进去伺候福晋,“是瑾瑜格格不懂事罢了”

    “大格格不过才三岁多,能知道什么。赖嬷嬷就别在这儿嚼舌根了,爷刚回来也乏了,赶紧摆饭。”萱宁打着哈欠从里面出来,“爷今儿可好。”

    “赖嬷嬷少弄点儿,够福晋的就成,我是从四哥府上回来的,已经吃过了。这几日给皇父置办寿礼,也真是辛苦你了。”胤祥笑着把手里的茶盅递给媳妇儿,“来来,为夫给你斟杯茶”

    萱宁看了眼旁边的下人,嗔怪地抿嘴一笑,“爷,有人呢。回家就没羞没臊的。您要是吃过了,那算了吧,我这一阵子没胃口,吃不下。就给我热碗牛乳吧”

    胤祥纳罕地看了眼媳妇儿,“你不是觉得那玩意儿有股子腻味儿嘛,怎么眼下又喜欢上了。”

    “福晋,您今天已经吃了一碗了。不吃点东西哪成?”赖嬷嬷劝道。

    “春节时,八嫂说红毛教士说的,多喝这东西睡得香。”萱宁笑了笑,“偏巧,这段日子,我吃嘛嘛不香,睡得也不安稳。”看他在喝茶,她媚眼一飘,嗲着声又道,“爷,您有几个子女”

    胤祥听了这话,一口茶全喂了地毯,咳嗽两声看着媳妇儿,“我说,你是睡糊涂了?”

    “爷还记得啊。您有多长时间没去看琳儿、昌儿两个?”萱宁眼神儿一挑,“好歹,您也时常去瞧瞧,‘子不教父之过’,万一这孩子将来跑偏了,您也跟着操心不是?”

    “你不是不知道,爷就是看着馥尘……”胤祥顿了顿看了她一眼。

    “就算,妹子的家世有千般不满,那也是您的妻。若是按照入府的时间算,我还得称她一声‘姐姐’呢。她的家世也断不能影响琳儿和昌儿不是?”萱宁柔声地说着,“再有,我也是有私心的。”

    胤祥挑起眉,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总看你这张老脸,我都觉得腻歪了。你去那院,我耳根子还清净些。”萱宁一副嗔怪的模样,拖着长音嗲声说着。

    “哟呵,我还没嫌弃你呢,你倒先嫌弃爷了。”胤祥伸着胳膊够着萱宁,想要掐她的脸蛋儿,她站起身躲回房。

    没一会儿萱宁拿出个小匣子放在桌上,拽着他撒娇道,“爷,快去吧。要不然都得说我连孩子都容不下了。”

    “谁能嚼这舌根。”原本,胤祥跟着嘻嘻哈哈的闹,但听了这话停住了,一脸不悦地看着四周。

    “我这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萱宁推着他,“算我求你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撒娇让胤祥还真有些受不住,“那,成吧。你陪我过去……”

    “我陪你干嘛”萱宁笑呵呵地说,拿起桌上的匣子,打开里面是两个金锁,“这是给琳儿和昌儿准备的,爷这个当阿玛的,总不能不带点儿礼吧。”

    拿着金锁,胤祥掂了掂,笑了笑走出屋,回头又看着她道,“晚上没了爷,可别睡不着。”

    “少往脸上贴金,有您在,我这整宿都甭想睡了。”萱宁笑着把他推出门。

    瑾琳和弘昌见到阿玛是何等神情自不必说,馥尘看着胤祥与儿女其乐融融的氛围,略显感激地望向萱宁所在的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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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萱宁逗着女儿玩耍,孙氏和赖嬷嬷站在一旁。

    “福晋,您不怕……”赖嬷嬷问道。

    “怕什么,他心思若是不在这儿,再怎么拴都没用。”萱宁毫不在意地说着,“况且,就算馥尘是个妾,但也是府里大格格和大阿哥的亲娘,这份骨血可是断不了。否则就是我们太不仁义了。”

    说完萱宁把布老虎往女儿身边推了推,见她打了哈欠,又攥了攥小拳头揉揉眼睛,萱宁乐了抱起女儿,“我乏了,服侍我们就寝吧。小格格今儿就在我这儿了,这段日子也辛苦孙嬷嬷了。”

    夜深了,萱宁揽着女儿,看着她小嘴儿一张一合的模样,再过几日便是周岁的她,为娘的希望她能博得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