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声命令，以精血契约牵动的强制命令。

　　他自第一次定下契约的时候曾用过一次，便再也没有用过，可他在此时此刻，再一次用了。

　　无心也好，有意也罢，为了一个她讨厌的女人，他用了。

　　没错，她讨厌这个女人，但是没有理由，只是出于本能的讨厌。

　　如果非要找理由的话，从这个被叫做小米的女人扑到路尘身上那一刻开始，一言一行，都是她讨厌的理由！

　　路尘的命令倒底是生效了，他没有后悔并选择果断地放弃强制命令。

　　兔子浑身一颤，有刺痛感在它全身无数的血管里蔓延，只要她一反抗，那阵刺痛便无情而均匀地钻进她身体的各个角落。

　　可她还是觉得，心脏所在地方，更痛。

　　她身体一转，朝着路尘所在方向一小步一小步僵硬地跳去，直到停在了他的脚边，那命令依然没有如她所期待的那样失效。

　　她动弹不得。

　　如同抱起玩偶，路尘将兔子抱起，递给了陈小米，说，这兔子就是爱胡闹，但关键时还是很听话的。

　　他说，兔子确实很可爱，你们以后也可以收服一只小妖兔。

　　他说，如何，兔子是不是很乖？

　　兔子想扭动脖子看一眼路尘脸上的表情，想知道他是板着脸，还是冷着脸，还是笑着脸。

　　可她的脖子动不了。

　　这便是精血契约，契主有权利强制控制她的一切。

　　可他控制住了她的身体，却没有控制住她的眼泪。

　　那是大滴大滴的眼泪，它们不知何时润湿了她的瞳孔，溢出了她的眼眶。

　　秋风在街道一扫而过，经过她的眼睛时，她觉得一阵冰凉。

　　“傻子路，我不想被这个喜欢你的女人抱着！”她想这么大声地告诉路尘，可她倔强地硬是不吭一声。

　　她能感觉到有双光滑而细腻的手在她的毛发上摸抚，和路尘那宽大而偏硬的感觉不同，或许女人的手会更柔和，可她就是不喜欢。

　　直到兔子的眼泪终于再挂不住她的脸上，啪嗒一声落到了陈小米的手上时，陈小米才有所察觉地看了兔子一眼。

　　陈小米说，兔子怎么流眼泪了，是进沙子了吗？

　　路尘不作声，私下询问着兔子，可是兔子不答。

　　路尘怕兔子会伤到陈小米，依旧没有解开控制。

　　这时候，王心心开口了，她说：“还给路尘吧。”

　　陈小米不解地看了王心心一眼，最终还是把兔子还到了路尘怀里。

　　她记得宗门长老有说过一句令她印象很深的话：“对于驭兽，你的能力一定会比她强，但是心……”

　　她记得那位老人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半，便用干瘦手指朝着自己的心脏位置指了指，而后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路尘接过兔子，却是看向了王心心，因为她正看着兔子微笑。

　　路尘问王心心，怎么了？

　　王心心却是指了指兔子，然后冲路尘挤了挤眼睛，道：“对她好一点。”

　　路尘不明所以，解开了对兔子的控制。

　　此时的他才注意到她的面颊两侧湿了大片。

　　兔子依然不动，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样，任凭路尘怎么叫唤也不理他。

　　王心心看着兔子，不知为什么竟突然想到了自己，眼里忽得闪过一丝不计较的落寞。

　　路尘不知道，兔子的心里正大声地骂着他。

　　“大傻子，大笨蛋，大白痴，大路子头……”兔子几次想说“再也不想理你了”，却刚一冒出这个念头就被她掐了下去。

　　可是路小子就是大傻子，大笨蛋，大白痴啊，他看不出来自己不喜欢那个女人吗？他看不出来自己讨厌他讨好别的女人的样子吗？

　　不管是什么理由，讨厌就是讨厌啊！

　　可是……你却不知道……

　　顾紫抬头看了一眼路尘，而路尘也正看着她。

　　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心里的那根弦又被拨了一下，他莫名想起了顾紫的清丽背影。

　　路尘伸手将兔子脸上的泪迹抹去，他想起那天在天殿之上时，兔子说，要在天殿提名时写上她的名字，他至今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只是，从那一天起，他才真正认识了兔子，哦不，是认识了顾紫。

　　路尘摸了摸兔子，还是那熟悉的手法，只是她却再也高兴不起来。

　　就像是裂开了一道缝隙，因为它存在，所以它再怎么粘黏弥补，那道裂缝也依然存在。

　　“路尘，这是宗门的喂食丹，可以让小动物或者小妖兽吃了心情愉悦起来。”陈小米也看出兔子的不对劲，取出了一瓶兽来宗特制的喂食丹。

　　路尘道了谢，取来想喂给兔子吃，兔子却死活不肯打开嘴巴。

　　他苦笑，将瓶子装进了衣袋里，又朝着陈小米道了声谢。

　　兔子很想大骂路尘，有什么好谢的？谢一次还不够吗？这个女人很好吗？

　　可她还是倔强地一言不发，她想用沉默告诉路尘，她真的生气了！

　　只可惜路尘并不能意会。

　　他只是随手将兔子放到了头顶，便与陈小米她们说笑起来。

　　尽管只是相隔了不到两个月的时候，对他们而言却足已称得上是久别重逢。

　　他与王心心和陈小米在街口聊了许久，了解到唐二去了多宝宗，马无磊去了千寻宗，还有他已经知道的白南雪去了广寒宗。

　　不知为什么，三人不约而同地都联想到，这一切就像是大家大学毕业后各奔东西，各奔前程的景象。

　　兔子缩在路尘的头顶，却更像是窝在自己熟悉的无人的小角落，只是不同的是，她不和他说话，他也不和她说话。

　　明明精血契约的控制不在了，可她还是觉得自己只要动一动身子，看看他，再看看那两个女人，心脏便会一阵作痛。

　　“是痛到身子一时忘不掉吗？”

　　她也不知道，可她确实感受着痛，只好闭上眼睛，不再去看。

　　身子缩得更紧了些。

　　陈小米与王心心像是对路尘的事很在意，一个问题又一个问题地朝路尘抛来，可路尘却一个又一个巧妙地回避掉。

　　她们问路尘，为什么一脸风尘仆仆的样子？

　　路尘说，因为他行走如风，自然是风尘仆仆。

　　她们又问路尘，为什么身上衣服破成这样？

　　路尘说，因为他不拘小节，所以才不重光鲜。

　　她们又问了很多，可路尘都有选择地回避，弄得两人问了半天，什么都没能问出来。

　　这时候，路尘忽得想起那落氏女子的事，正想提醒她们一下，却有几个男人的声音远远传来，打断了他刚刚准备好的说辞。

　　“心心！米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