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两杯,三杯,第三杯刚下肚店小二便大摇大摆的回来了,他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积雪。
“这该死的大雪得下到什么时候?”店小二嘴欠的唠叨着。
所有人都只顾眼前的酒菜,毕竟这寒天冻地的有酒有菜当真也是件幸福的事了,只有娄夏他时刻保持着敏锐的嗅觉就像一只毫无安全感的孤狼,而他所有的警惕又都是源自这个店小二。
“小二,帮我们换些炭火。”娄夏冲着店小二喊道。
“好勒,客官稍等。”店小二应答道。
不一会儿,店小二便提着刚出炉的炭火来到娄夏跟前。
店小二嘴里一直哼着小曲,像这样开心的店小二倒着实不多见了。
“小二哥是有什么喜事儿吗?”娄夏望着兴高采烈的店小二问道。
“那有什么喜事儿?这鬼天气能有什么喜事儿,客官说笑了。”店小二笑了笑说道。
“这倒也是,这里刚死了六个人,就算有喜事也被晦气了。”娄夏意味深长的说道。
“可不是嘛,你说这大雪天气吃杯热酒多不容易,这些人何苦非得打打杀杀?”店小二说道。
“谁说他们是因打打杀杀而死的?”娄夏突然收起笑容严肃的说道。
娄夏这一紧一问让店小二倒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们不是被杀死又是怎么死的?”店小二傻傻的问道。
“哈哈,小二哥说的不错,他们的确是被杀死的。”娄夏拍了拍有些紧张的店小二的肩膀笑了笑说道。
“客官你的炭火加好了。”店小二指了指桌上温酒取暖的火炉说道。
娄夏望了望火炉里明朗朗的炭火,赶紧伸手去烤了烤,想来这鬼天气也是冷到了极致,这群江湖高手也不得不靠炉火取暖。
店小二转身要走却被娄夏一把拉住,娄夏在怀里掏了掏。
“客官不用了,这炭火免费送你们。”店小二推脱道。
“这怎么行?冰雪天气这炭火可是比酒还贵啊。”娄夏不依不饶道。
“真不用了,这是我们老板的吩咐。”店小二说道。
“这可怎么好意思呢,掌柜的在哪里?我一定得当面道谢。”娄夏笑了笑说道。
“你听。”店小二指了指后院的方向说道。
娄夏顺着店小二指的党项竖起耳朵认真的听着,娄夏和山鬼在这家酒肆已有数日,似乎从来这里开始就隐约可以听到后院男女寻欢之声,到此刻虽然这种声音小了但也还能听见。
“客官觉得这个时候道谢合适吗?”店小二咯咯笑道。
“我来这已经数日掌柜就没有片刻下过床,想必掌柜妇人也一定是个天仙美人吧。”娄夏笑了笑说道。
“岂止天仙美人,小的只看了一个背影便可以为她去死,若是看了正面怕已经成了孤魂野鬼。”店小二毫不吝啬夸赞之词道。
“小二哥你太夸张了吧。”听了许久的山鬼在旁一脸不屑的说道。
“夸不夸张你见了就知道?但我劝你最好别见。”店小二笑嘻嘻的说道。
“为什么?”山鬼问道。
“红颜如祸水,我有很多机会一睹掌柜夫人真容,但我都主动回避了,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是容易招祸水,正如我家掌柜......”说到这里店小二突然不说了。
“你家掌柜如何?”山鬼赶紧问道。
“小的不敢说。”店小二说道。
“你尽管说,这里只有你、我、他三人。”山鬼说道。
“上了美丽女人的床,能有几个男人能够活着走下来,夫人是大雪刚开始下的时候回来的,两人在床上已经不知折腾了多少次,听这声音掌柜的离累死已经不远了。”店小二打趣道。
话音刚落,山鬼“哈哈”大笑起来,娄夏也跟着大笑起来。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小二哥你怕死这辈子也体会不了这种乐趣了。”山鬼调侃道。
说罢,店小二也就转身离开了。
店小二离开之后,山鬼还在“咯咯”发笑,娄夏脸上的笑容却突然僵住,他用余光紧紧注视着店小二离开的背影。
“三杯酒,六口棺材,七十二颗钢钉,这怎么可能?”娄夏低头喃喃自语道。
“你在嘀咕什么?”山鬼好奇的问道。
“你替我去那空校场走一趟。”娄夏说道。
“你疯了吧,这么冷的天我出去就成雪人了,放棺材的地方晦气我才不去呢,何况我还要在这里等着天龙地狗。”山鬼拒绝道。
“雪不停,天龙地狗便不会走。”娄夏说道。
“你的意思他已经出现了。”山鬼打起精神环顾四周道。
“也许他比我们到的还早。”娄夏神神秘秘的说道。
“好,我就再信你一次,说吧,要我去干什么?”山鬼问道。
“去帮我数数那六口棺材盖上是不是有七十二颗钢钉?不管有没有都不动那些棺材,数好之后回到这里等我。”娄夏说道。
“为什么要数那封棺的钢钉?”山鬼好奇的问道。
“很快你就会明白了。”娄夏说道。
“你要我回来这里等你,你要去哪里?”山鬼继续问道。
“我要去会一会掌柜的和掌柜夫人。”娄夏望了望后院道。
“我算是明白了,你去看美人儿这苦累活就交给我,你可真够朋友啊!”山鬼不屑的调侃道。
“我们几时成了朋友?”娄夏冷不丁的反问道。
“切,就当我没说。”山鬼一挥手说道。
说罢,山鬼便要起身出门去。
走了几步之后,山鬼突然折返回到娄夏跟前。
“把持着,可别被榨干了。”山鬼凑到娄夏耳边调侃道。
“别废话,自己小心点。”娄夏拍了拍山鬼的肩膀说道。
望着娄夏如此认真再加上这轻轻一拍,嬉皮笑脸的山鬼也正经起来冲娄夏点了点头便大步朝雪地里走去。
山鬼走后,娄夏并未着急离开,他坐在那里一边喝酒一边环顾着这里还坐着的人,还坐在这里的人每一个都不简单。
笑恶俩大汉、大雪送葬队以及乞丐老翁,这里每一个都是那么平凡而普通,但令娄夏好奇的是偏偏是这样一群人竟然在方才那番厮杀中活了下来,虽然这里面有巧合,但巧合一定也是有原因。
小琪,娄夏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小琪身上,也许小琪是这里唯一一个局外人,因为她眼神中那种紧张和恐惧不是伪装的。娄夏迟迟没有出手救人,只是不想自己提前出局,若是提前出局那么一切就都白费了。
想到这里,娄夏一攥拳头起身朝着后院走去。
刚一跨过门槛,一阵浓郁的香味便扑鼻而来。
这是一种不刺鼻的香,浓郁却不刺鼻的香只有一种,女人的体香,而且必须是美丽的女人。
望着跟前几步远那间小屋,娄夏不禁的笑了笑。
娄夏向前迈了一步又马上收了回来,雪地上的脚印立刻被覆盖,娄夏脸上的笑容也戛然而止。
“好熟悉的香味!”娄夏摇了摇头呢喃道。
对于一个酒鬼来说,除了酒香之外也只有女人的体香能够记忆犹新,既然娄夏觉得熟悉便一定熟知此味,他碰过的女人不多,那么屋里的女人想必也一定是熟人。
想到这里,娄夏立刻推门而入。
娄夏拎着一只酒坛醉醺醺的闯进屋子里,屋子里女人的叫声戛然而止,所有的声音也都戛然而止。
娄夏迅速环顾四周,他知道他能在这里的时间不会很长,而他想从这间屋子里知道的东西却很多。
当娄夏试着抬起头望向床边时,他目光有些犹豫和纠结,他似乎在怕什么?但当他望见那挡在床前的两卷珠帘时,犹豫和纠结又都消失不见。
“在下醉酒闯入,还、还请掌柜的和掌柜夫人见谅。”娄夏假装酒醉吞吞吐吐的说道。
“真正酒醉的人又怎么会说自己醉了?你竟知自己酒醉想必也还没醉。”床上女人淡定的说道。
女人的言语之中似乎都带着一股诱人的殷香,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但女人一发声,娄夏心中疑惑便消失不见,他能够确定虽然是熟悉的香却不是熟悉的人。
“实不相瞒,在下方才嗅到一股熟悉的殷香,于是寻到此处,打扰了夫人和掌柜好事,心中也很是抱歉,我这便离开。”娄夏说道。
娄夏也只是说说想走,他的脚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这里是龙潭虎穴吗?公子刚来就想走。”床上女人嗲嗲的问道。
“这里非但不是龙潭虎穴,更好似人间花渊般醉人芬芳。”娄夏说道。
“你是懂花之人?”床上女人问道。
“我只知道这里最美的花便是掌柜夫人。”娄夏笑了笑说道。
“你不仅人长的好看,连说话都是如此耐听,想必也是赏过百花之人。”床上女人说道。
“夫人怎知我的长相?”娄夏好奇的问道。
“不好看的男人绝对说不出来方才那番话。”床上女人回答道。
“当着掌柜的面,夫人还是别说下去了。”娄夏说道。
“他睡着了也不知道何时才能醒过来?许久不相见,没想到折腾了几天就累死累活的,这样的男人真是没劲。”床上女人抱怨道。
能当着自己男人面说这番话的女人倒是不多,能在这样的女人面前睡着的男人更是不多。
娄夏皱起眉头紧紧的盯着那张床,隔着珠帘什么也看不见,但他知道那里面藏着一个谎、一个弥天大谎。
突然,娄夏将目光放在床边那双绣花鞋上,倒不是这双绣花鞋有多么别致,怪就怪在那里只有一双绣花鞋,那么掌柜的鞋去哪了?
“我若是掌柜的定要多喝些酒。”娄夏突然冷不丁的说道。
“为什么要喝酒?”床上女人问道。
“喝醉赏花才不困倦,若是睡着了岂不是白白浪费这花儿。”娄夏说道。
“果然是懂花之人。”床上女人咯咯笑道。
“我该离开了。”娄夏说道。
这次,娄夏是真的准备离开了,因为说这话时娄夏已经转身来门口。
“为什么?”床上女人似要挽留的问道。
“掌柜的该醒了。”娄夏说道。
说罢,娄夏离开后转身关上屋门。
娄夏一遍又一遍的回忆方才在屋里的所见、所闻和所触,掌柜的分明不在床上,那么床上女人为何要摆出一副假象?熟悉的香味却出现在不熟悉的女人身上又是因何?毕竟不同的女人散发出来的味道是无法复刻的。
娄夏回到大堂里继续喝酒,山鬼还未归来,外面雪越下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