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去了一天,明天就是腊月十三了。
时至晌午,有些许的和光,雪停了,积雪正在融化,前所未有的冷空气弥漫开来,娄夏和山鬼依然不见归来。
大堂之中还是那些人,乞丐老翁、绝尘和尚、笑恶大汉还有那只不懂人事的傻骆驼,向林、东方珀以及小琪三人则是无所事事的坐在那里。
炉火已灭,酒已残杯,他们为何还不肯离去?
“雪终于停了,没想到这场大雪里生意最好的酒肆即将就会消失在这座繁华的闹市之中。”乞丐老翁感慨道。
“你好像有些不舍?”绝尘和尚问道。
“没有不舍,只是随口说说打发无聊罢了,人活着不说话与死人何异。”乞丐老翁笑了笑说道。
说罢,他端起酒碗喝下了这家酒肆的最后半碗酒。
“你是不是后悔了?”绝尘和尚又问道。
“谁还没有个后悔的时候,但悔真的有用吗?”乞丐老翁吧唧着嘴享受着酒水的余味笑了笑说道。
咯吱、咯吱的声音从门外街道的尽头响起,整齐一致的踩雪声,每一声都是那么铿锵有力、规律一致,那么来的人一定也不是一般人。
不一会儿,踩雪声停在了酒肆门口。
一个身着赤色重铠、手持三尺金光朴刀的男子走了进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赤州军前锋营下令将军陶勇。
陶勇望了望大堂中的人,而后径直朝着绝尘和尚这边走了过来。
“大师,没想到你也在这里,正好一并请你过去。”陶勇走到绝尘和尚跟前毕恭毕敬的说道。
“赤州王大寿,贫僧定会不请自来。”绝尘和尚起身回应道。
“大师啊,请问这里哪位是天龙地狗?”陶勇望了望四周茫然的问道。
“谁?天龙地狗是谁?贫僧不知。”绝尘和尚笑语道。
绝尘和尚没有说谎,他的确是一无所知。
“不对啊,花渊来人说天龙地狗就在这里让我们派人前来相迎,为何天龙地狗却不在?”陶勇挠了挠脑袋说道。
“谁?花渊的人,他们怎么知道天龙地狗在这里?”绝尘和尚不解的自语道。
就在陶勇困惑之际,乞丐老翁站起身来。
“天龙地狗确在这里。”乞丐老翁笑了笑说道。
绝尘和尚转身双目圆睁的盯着乞丐老翁,天龙地狗在不在这里?到底有没有天龙地狗这个人?这一切都还是未知数,他何以如此肯定?
“老先生,你知道天龙地狗?”陶勇上前问道。
“天龙地狗就在我们这些人之中。”乞丐老翁望了望周围众人说道。
当乞丐老翁说起这番话时,他的目光将这里每一个人都看了一遍,当然也包括向林、东方珀和小琪。
“那到底是谁呢?”陶勇继续问道。
“你的任务是迎回天龙地狗,你没有必要知道他是谁。”乞丐老翁说道。
“我若不知道他是谁,我又如何能够迎回?”陶勇困惑的说道。
“将这里所有人都迎回去,自然也就迎回了天龙地狗,一个江湖传说中的人,你千万别指望他站出来承认身份。”乞丐老翁笑了笑说道。
“可万一迎错了怎么办?”陶勇犹豫道。
“消息是花渊给你的,功与过都在他们,你又何必自找烦恼?”乞丐老翁说道。
经过乞丐老翁一阵游说的点拨,陶勇恍然醒悟,明天就是腊月是十三了,这个关头的确不能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想到这里,陶勇来到大堂之中微笑着面向其他人。
“各位,明日乃我家州王大寿,有幸能够请到给位江湖朋友,门外备好了马车,还请大家赏光随在下去往赤州王府。”陶勇兵礼兼施的大声说道。
听到陶勇这番话,笑恶大汉自然是没意见,他们本就是来贺寿的;反倒是向林、东方珀和小琪三人却无故卷入其中,这个时候他们根本不可能拒绝,如果他们拒绝那么对方一定会施硬。
“你为什么要将他们三人牵连进来?”绝尘和尚凑到乞丐老翁耳边不解的问道。
“他们早已经牵扯其中,这个时候让他们出局就是让他们去死。”乞丐老翁严肃的说道。
他从来没有如此严肃的说过一句话,突然之间严肃起来倒让人无法反驳,因为他的严肃里透露着对与错、是与非。
“你什么意思?”绝尘和尚问道。
“那两位姑娘关系着很多人的生死。”乞丐老翁凑到绝尘耳边悄悄说道。
尽管此时绝尘和尚并不能理解,但望着乞丐老翁那般严肃凝重的神情,他几乎没有理由不去相信对方的话。
众人在前锋营将士的护送下登上马车朝着赤州王府的方向缓缓驶去,雪地上留下一条条深深的车辙印和一只只不规则的脚印,就像他们所有人来的时候一样,大雪过后什么痕迹都会烟消云散。
空寂的大堂之中,一阵不知名的冷风不知从哪吹出来的,一阵阵血腥、一阵阵酒香被再次搅动,但很快又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咯吱”一声,酒肆大门被关上了,关门的人是个女人,她应该是这里唯一一个局中的局外人,她是拥有盛世美颜的下凡仙女,即便此刻她穿戴的是粗布麻衣、劣质发簪,但那玲珑的曲线和温柔如水的关门动作依旧让那个背影已经美到了极致。
女人轻轻叹息着转过身来,这一转身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盛世烟。
没错!早应该知道是她了!这种无法形容却令人沉醉的美丽,世间只有盛世烟是唯一的拥有者。
盛世烟来到方才乞丐老翁和绝尘和尚对坐那张桌前,她轻轻的抚摸着桌面、长凳,她甚至俯身下去摸了摸那什么都没有的地面,可她却一直都在叹息,美丽的女人在叹息的时候也美到了极致。
咯吱一声门开了,咯吱一声门又被关上,大堂里站着一个浑身湿透的黑衣蒙面人,他就呆呆的站在那里望着眼前那个美丽女人的一举一动。
“你回来了?”盛世烟头也不回问道。
“你在干什么?”那人呆呆的站在原地问道。
“这个地方曾死过六个人,这块地染过六个人的血,其实我们应该庆幸的。”盛世烟说道。
“庆幸什么?”那人问道。
“庆幸死的不是我们爱的人。”盛世烟低声呢喃道。
“别在这里假正经了,当你陪着在床上云雨呼喊的时候,这里正在流血和死亡,那时你可是很享受的没有丝毫的愧疚。”那人继续说道。
“也许你说的对,贱骨头生来就是贱的。”盛世烟嘴角蹦出妩媚的一笑道。
说话之间,那蒙面黑衣人缓缓的扯下脸上的面巾,那张充满愤慨和杀气的眼睛骤然让这里的空气变的肃杀起来,当面巾被全部扯下之后看到了那张脸,这张脸又让他所有的愤怒都得到了原谅,因为他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苦情的男人、一个无处不被唾弃的失意男人,这不是张陌生的脸、这人也不是陌生的人。
历晋南,没错,这个男人正是历晋南。
历晋南走上前来扶起盛世烟。
“你知道为什么我还愿意和你上床吗?”历晋南凝望着盛世烟问道。
女人被男人深情凝望着的时候总是会有一种莫名的幸福感,即便对方不是自己爱的人也还是会有这种感觉,所以骄傲的盛世烟就这样心平气和的等待着对方的答案。
“因为,因为,因为贱骨头不用怜惜。”历晋南冷冷的说道。
盛世烟不会想到一个从自己床上下来的男人竟然会这样说,如果历晋南是为了侮辱她,那么历晋南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因为骄傲的盛世烟已经留下了眼泪。
女人的眼泪只会在无助的时候流出,也许她是很贱,但是她的眼泪却不贱。
“别装了,快把钥匙给我吧。”历晋南伸出手说道。
“历晋南,好歹我们曾经也是夫妻一场,你何苦如此对我?”盛世烟问道。
“一个女人为了钱不择手段,这样的女人再美也不过是玩物而已,我曾经差点爱上你,但幸好我没有,不然我就会沦为今时今日待人宰杀的娄夏。”历晋南说道。
“娄夏,娄夏,娄夏。”盛世烟苦笑着默念着娄夏的名字。
“怎么?后悔了吗?钱也收了,事也做了,一切已经迟了。”历晋南笑了笑说道。
“娄夏是个该死的人,很早以前他就应该死了,如果他早点死也许我就不是这个样子了。”盛世烟流着眼泪咒骂道。
“既然如此你领我去,杀娄夏的机会我留给你。”历晋南说道。
“他既然已经被困,那么迟早难逃一死,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如此恨他?他不仅是你大哥而且还三番五次不惜性命的救过你。”盛世烟问道。
“很简单,为了东方珀,东方珀肚子里的孩子是娄夏的,如果娄夏活着那么她们迟早一天会在一起,只有娄夏死了我才有机会,这世间除了我没有人可以给东方珀幸福。”历晋南言辞决绝的说道。
“你为什么如此肯定?当初娄夏也是这么肯定,但也就坚持了十年。”盛世烟问道。
“我为了东方珀可以放弃你,你说天下间还有第二个男子可以做到吗?”历晋南回身望着盛世烟问道。
“她被你爱着真是一件幸福的事,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倒宁愿先遇到你且先爱上你。”盛世烟扑倒在历晋南怀里说道。
“尽管我无法爱你,但我还是输给了你。”历晋南吻在盛世烟的额头上温柔的说道。
说罢,历晋南紧紧的将盛世烟搂入怀中。
依偎在历晋南的怀里也是件幸福的事,因为深情男人的怀抱一定是很温暖的,盛世烟也的确在笑,可她的笑里却满是诡异和蔑视。
“这几日你也累了,让我好好伺候一下你吧,以后这样的机会不多了。”盛世烟温柔的说道。
说罢,历晋南一把抱起盛世烟,两人朝着后院小屋里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