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真在牢房里待了两三日,也没有人来找她,赫连锦没来找她,静悄悄的,就像是她这个人从来没出现过一般。
这让她觉得有些无法理解,也让她觉得有些焦躁。
她第一天嚼了几口那饭菜,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第二日便放心的吃,果然没有任何异常,赫连锦没有在她的饭菜里动手脚。
如果赫连锦再不来找她的话,就证明,他是下定了决心,要等到耗尽楚玉的耐心,或者是杀了楚玉,才会放她出去。
或许,这正是她偷走神器,并且离开的好时机。
她算着时间,已经到了她被关进来的第三日的下午,马上就要吃晚饭了。
“娘,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啊?”她听到隔壁的小女孩问她娘道,“爹爹呢?爹爹为何不来救我们?”
那小女孩小到,甚至还不懂生死是什么含义,不懂人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了。
她两世见多了战争与生死,实则相当痛恶战争,她明白,战争实则是一群人的牺牲,成就一个人的利益,尤其是在古代,封建帝王制度的时代,更是如此。
可这世道,逼得人不得不反。总要有人站出来,结束这乱世。
她希望自己能像预言中那样,将来能成为皇后,那么,至少她可以在自己力所能及之内,保得百姓安居乐业。
以前她不信命,也不十分相信那两个预言,可这几日,她始终在想,倘若她能更强大一点,倘若,这世间没有人能再威胁她,她一定要强大到无人敢违逆她所说的话,所做的决定。
她不要战争,不要分离,不要这世间的有情人再重蹈楚衡和雪娘之间的覆辙,不再有人会步她的后尘,作为利益争斗的牺牲品。
就是这么简单而已。
宣慰使夫人不知该怎么回答自己女儿的问题,在隔壁小声地啜泣着,哭得云真心头也是一阵酸涩。
她正要编些谎话来哄骗那小女孩,忽然听得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尽头传来。
她下意识觉得这阵脚步声跟自己有关,随即收回心神,从干草堆上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往前走了两步。
她等了一会儿,望着牢房外头,果听得那阵脚步声往自己这个方向走来,下一刻,便见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婷婷袅袅停在了她跟前。
那面纱虽然是不透明的,可云真只是上下扫了一眼这女子,随即便认出了她是谁。
哪怕是她化成灰,她也能认出她。
在这里,她最恨的人有三个,一个是侯敬,一个是赫连锦,还有一个,便是舒兰。
她永远都会记得,雪娘是被眼前这个贱人给逼死的,哪怕她死,也要让舒兰跟她同归于尽,她绝不会容许这么一个贱人比她死的晚!
“是哪阵风把贵妃娘娘给吹来了?”云真一边嘲道,一边又上下狠狠剜了舒兰一眼,“这恶山恶水的,别把娘娘娇贵的身躯给折腾坏喽!”
“我愿意怎样是我的事,与你有何干?”舒兰眯着眼笑了起来,也不生气,“可怜的是你,贵为千金之躯,却总是在这样的地方挣扎,苟延残喘,我看着,可当真是心疼啊!”
“娘娘若是真的心疼我啊,就请您滚远一点,不要总是缠着我不放,行不行?”
舒兰说话不跟她客气,她自然也是夹枪带棒地回敬道,“你从那么大老远的地方跑来,不知廉耻地往他身上贴,我也是明白你心意的,他既然接受了你,那你便老老实实待在他身边,不来找我的麻烦,或许他还能忘了这里关着我这么一个可怜人,多看你几眼。”
舒兰往前移了几步,紧紧盯着云真,轻声开口道,“云真,说实话,我看着你这骚贱样,无时无刻不想杀了你,我就不明白了,皇上喜欢你也就罢了,赫连锦怎么也会瞎了眼?”
云真最乐意看到的,就是舒兰这因为嫉妒,心里分明在冒火,却还要装得云淡风轻的样子。
她抿着唇笑了起来,答道,“不好意思,可能是因为我长得比你好看,脑子比你聪明,做事比你圆滑,样样远胜于你,所以他们两人才都不把你放在心上。这世上善妒驴脑子的女人多了去,你就是这么一个平庸无脑的,能指望他们看得上你?”
“我就看着,你耍嘴皮子,还能耍到几时。”舒兰用着那种,我就看你静静装逼的眼神,不屑地打量着云真,就像是看着一个死人那般,带着一丝怜悯。
“那你就看着好了,再怎么样,你也会死在我前头。”云真嘴角勾起一丝微笑,轻声回道。
“你!”舒兰被气得眼神倏然一凛,扭头朝身后的人吩咐道,“打开牢门!将她拖出来!”
“想放我出去啊?”云真看着舒兰身后的狱卒掏出钥匙,打开牢门,却也不着急,不在意地反问道,“我劝你啊,不要打开门,若是一不小心被我逃脱,别人还以为你是故意要放我出去呢!到时候你几张嘴也辨不清。”
“还有啊,我对于赫连锦意味着什么,你心里应当十分清楚,你若是敢伤了我,自己考虑一下后果。”
“我只要不杀你,赫连锦又能如何?”舒兰随即气急败坏回道,“云真,你以为,你在他心中,还是以前那样吗?他一次次地给你机会,是你自己不愿珍惜,那就怪不得旁人了!”
“我好怕呀!”云真挑了下眉头,冷笑着回道,“真害怕你杀了我!这旁边这么多双耳朵在听着,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一个不被宠爱的逃妃,因为你的离开,或许你们舒家也要跟着完蛋了,因为你的一厢情愿,你得害了多少亲人啊!”
“凤允恭不敢!”
“他不敢?他对楚玉都下得了手,为何不敢对你们舒家人下手?或许现在不会杀他们,可一旦被逼入绝境,又或者是等到你们全都没了利用价值,你看他敢不敢!”
“舒兰,我以前以为你挺聪明的,如今想来,不过是以前仗着自己的势力才嚣张至斯,没了凤允恭,你以为自己还能掀起什么风浪?谁还能护着你?”
“他护着我?”舒兰听到这句,再也忍不住,尖声叫了起来,“云真,你不说倒还好,你既然自己找死,那就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面!若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失去自己的孩子,也不会被打入冷宫!我每每看到自己的枕旁人是他,就恨不得杀了他杀了你!”
她的孩子都已经有五六个月了,太医说,再过一两个月,或许就能听到孩子的心跳声了,可都是因为云真,都是因为她!
凤允恭不知道的是,她在冷宫的那段时日,是怎样熬过来的,她捧着给孩子做到一半还未完成的小肚兜小鞋子,每到夜里,就紧紧捧着它们,怀着对云真和凤允恭的憎恨,靠着对他们两人的恨,才能挺下来!
“你自己做的孽,就该由自己来偿还。”云真望着她歇斯底里的模样,对她却没有一丝丝同情。
不知为何,这世道和人心会是这样的,明明总是自食恶果的人,却还要将过错归咎于他人身上。
怪不得舒兰会从临安城逃到这里来,哪怕心里明白,或许赫连锦心里甚至一点点都没有她,还要到赫连锦身边来,那是因为她恨凤允恭。
她望着一步步走向自己的舒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忽然轻声笑了起来,“舒兰,你或许不知道,你最恨的那个男人,当初对你有多喜欢。”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舒兰一双瞳仁猛地缩了下,微微扭头,朝身后的人道,“将她捆起来,送到柴房!”
身后的人随即上前,用绳索将云真的双手反捆在身后。而整个过程,云真却丝毫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地望着舒兰。
舒兰见云真的双手无法动弹了,继续上前,随手便是正反两个巴掌,狠狠甩上云真的脸。
“待会儿有你受的!你不知我等这一天,等了有多久!”她压低声音,恶狠狠道。
“真丑。”云真扭头吐掉嘴里被打出的血,冷静地轻声回道。
“丑恶的人是你!”舒兰咬着牙沉声回了她最后一句,随即先转身,走出牢房。
等到她走了,那两个捆着云真的人才将云真推出了牢房。
云真不急不缓地往前走着,走出大牢门前的一霎那,忽然间高声冷笑了起来,“你们当真不明白舒兰与我之间的区别吗?你们帮着她私自将我带出去,被赫连锦知道了,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两人听着她的话,只是犹豫了一下,随即还是推着云真往外走。
云真被推得一个踉跄,没了声音。
走到外头的一瞬间,才发现天早已黑透了,外头的街道上一个行人都没有。
看来舒兰还是怕赫连锦会知道,才会挑在晚上来找她,她还以为她胆子有多大呢!不过是唬唬人的而已。
“走快点!”身后两人,又用力推了她一把,压低声音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