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的快,停的也快。
翌日,雪过天晴,万物破晓。
那只又馋又懒的大公鸡待日头刚刚露头就趴在门前扯着脖子叫唤,一声声嘹亮的鸡鸣透过门板的缝隙清晰的传进屋内,生怕主人听不到似得。
睡梦中,求凡正带着二虎踏着祥云遨游九天,脚下是连绵无垠的山川河流,小孤村变得只有拳头大小,求凡一伸手竟摸到了那蔚蓝的能滴下水来的苍穹。手感冰冰凉凉,像是冬天树枝上凝结的冰凌,求凡开心的忘乎所以,二虎也嘿嘿傻笑,两人正准备在云里打个滚,忽然耳边响起一阵鸡鸣,转眼间,脚下的祥云消失了,滚也没打成,而是直接从天上掉了下来。求凡皱着眉,口中骂了一声天杀的蠢鸡,只觉一阵凉意袭来,不由打了个喷嚏,求凡只好不情不愿的睁开了眼睛,火塘里的火不知何时已经熄灭只余下一滩灰烬,二虎还在酣睡,求凡穿好衣服打算到外面抱些柴来生火。
推开木门,一股凛冽的寒气迎面扑来,求凡的精神为之一振,放眼望去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屋舍,田野,山川皆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映衬着湛蓝的苍穹闪闪发亮。
“好大的雪”求凡吸了口新鲜的空气,伸了个懒腰,掖了掖棉袍,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一脚将门口那只呱噪的公鸡踢开。可怜那只敬忠职守的公鸡,本想着讨好主人,赏些苞谷吃,哪成想却换来一脚,只好哀叫一声,耸拉着脑袋丧丧的跑掉了。
这场大雪让求凡心中一喜,回头大叫道:“二虎,快起来,有好事”见二虎赖着不起,求凡拽着他的耳朵喊道:“我昨天进山的时候在一处密林附近发现了獐子的踪迹,我还特意设计了几个圈套,偏巧赶上这场好雪定能有所收获”。
一听有獐子可抓,二虎立时清醒了过来,胡乱穿上衣物,脸也顾不得洗,拉着求凡就要奔山里去。
秦爷爷告诉过他们,獐子性子胆怯,平日里只在熟悉的环境出没,即使被抓逃脱,过不了几天也会回到原地觅食,秦爷爷管这叫“舍命不舍山”眼下正值冬季,又逢大雪封山,獐子没有什么食物可吃,只能去啃食灌木的树皮,要是运气好抓到一只香獐子,光是麝香和皮毛就能卖个好价钱。
他们以前没觉得银子有多重要,可现在终于发现了它的好处。
二虎身材不高,步子却迈的很大,求凡跟在他的后面像是一路小跑,没过多久便已累的气喘吁吁。眉毛,头发都挂上了薄薄一层白霜。
“二虎,你慢点”求凡实在跟他不上,只好放缓脚步,喊道:“要不我们回去把大虎叫上吧,多一个人也算多一个帮手”。
见求凡被落在后面,二虎也只好停了下来,他刚才着急出门,少穿了一件夹衣,冻得他鼻头发红,一条青龙伴着呼吸在鼻孔里一进一出。十分有趣,与他平日倔强严肃的模样大为不符。
二虎扬头看了看村子的方向,开口道:“算了吧”此时二人离村子已经有一段路程,要是再去叫大虎免不了又要耗费时间,如果真有野物中套凭他二人连拉带拽也能带回,何必再跑来跑去徒添麻烦?“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快去快回,大虎昨晚一定将咱俩偷偷喝酒的事情说出去了,现在回去免不了要吃一顿竹笋炒肉”。
求凡想想也是,李婶的鞭子他可是见识过的,一鞭子下去保准叫你哭爹喊娘。要是能抓到獐子估计李婶的气就消了“那我们快些走吧,赶在午饭前回来”。趁着二虎不备,求凡悄悄绕到身后将揉好的雪球塞到脖颈里,这是他们从小到大玩惯的把戏,看着二虎呲牙咧嘴的样子,求凡哈哈大笑,瞥见二虎要拾雪打他,求凡拔腿开溜。
下雪的山路虽然比平时更加难走,但二人已经习以为常,一边嬉耍一边赶路倒也不觉得辛苦。两人的小脸红彤彤的,额头沁着细密的汗珠,等到了求凡说的那片密林时日头已经上了三杆。
二人收住笑声,仔细寻找,果然在雪地上发现了好几排新鲜的蹄印。他们都是打猎的好手,一眼就看出了这是獐子留下的,两人顾不得休息急忙顺着蹄印往前寻,曲曲绕绕,走走停停,那知走了两三里足迹突然断了,四野白雪皑皑,树枝交错,哪里有獐子的身影?二虎爬上一处土坡瞭望,再往前就是深山了,里面总有猛兽出没,秦爷爷叮嘱他们万不能去的,“求凡,你下的圈套还剩下几个?”
“一个”求凡摸着鼻子道,心中也是疑惑,自己是按照秦爷爷教的法子下的圈套,至今从未失手,难道这狡猾的畜生长了翅膀不成?
两人抱着仅剩的一线希望,继续往前走。
就在林子不远终于出现了一团灰影,求凡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二虎,你看”求凡兴奋的用手一指,二虎大喜,两个少年欢呼着冲了过去,及到近前发现是一头雌獐,这让他们不免有些小小的失望。麝香只生在雄獐身上,雌獐却是没有的,这头雌獐身材明显比雄獐小了一圈,但是目测也有七八十斤的重量,它被困的时间不短,身下的雪已经被晕开,上面满是凌乱的蹄印,蹄印由林子边缘延伸到它的身后,看来不止一只,旁边灌木的树皮也被啃了个干净。
獐子视觉极为灵敏,见到有人,挣扎着想要站起来逃跑,奈何前蹄上的绳扣越扯越紧,无论怎么撕扯都逃脱不掉。
求凡怕绳扣不牢靠,急忙解下腰间的绳子去捆猎物。雌獐温顺,并不像雄獐生有獠牙,遇到危险也不嘶叫,只是从鼻孔喷出白气,所以不难对付。獐子挣扎了一晚,力气早已虚耗一空,求凡和二虎抓住了它的蹄子,两两而捆,轻松捆了个结实。
忙活完之后,求凡靠着獐子坐下,轻轻摩挲着它的脖颈,这样能让獐子安静下来。
二虎擦了擦鼻涕,幽幽的道:“照这样下去,恐怕是猴年马月才能攒到那么多银子”。
一千两银子确实不是小数目,算上他,大虎,求凡,三个人要想拜入祝融宗得需要三千两银子。
求凡也是一阵心烦意乱,可烦恼有什么用银子自己又不能从天上掉下来,这样一想眉头也就舒展开来,笑道:“没准哪天仙人抢着收我们做徒弟,不仅一两银子不用花,还会给我们银子呢”。
二虎没好气的道:“借你吉言吧”
过了一会,獐子自知逃跑无望,果然不做挣扎了,求凡心道“这獐子的皮毛柔软正好可以给香儿做一件皮袄,獐骨有强筋健体的功效可以给秦爷爷送去泡酒或是熬汤,新鲜的獐子肉可以让李婶做成肉饼,剩下的肉晾干,到时候拿着和野菜一炖那叫一个美味。”求凡忍不住咽下一口馋涎,觉得腹中更加饥饿,这才想起早饭还没有吃呢,忙催促二虎上路。
下山的路比上山好走一些,二人连拉带拽,费了好一番力气终于在晌午将至的时候赶下了山。村子已经近在眼前了,再穿过那一小片田地就能到家了。求凡累的满头大汗,心里却止不住的高兴,入冬以来他们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抓到这么大的猎物了,二人商量一下,打算停下来稍作休息也好喘口气。
求凡坐在田埂上,只觉得村子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佛像前的香炉积满了白雪,无人清理,里面也没有点燃的香烛,按理说晌午正是做饭的时候却看不到半点炊烟,而且在回来的路上更是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影都没碰到。
忽然,求凡目光一紧,擦汗的手停在了半空,他好像发现了什么,急忙丢下手中绳索拉着正在摆弄獐子的二虎翻进了一旁的沟渠里。这沟渠是村里人上年挖的,连着山脚下的溪水专用来在夏季大旱时引水灌地之用。沟渠不算太深,正好可以将他们的身形隐掉。
二虎揉了揉被磕了一下的脑袋,以为是求凡恶作剧,刚想发作但看他一脸认真又不像,便老老实实的趴下,顺着他的目光向村里看去。
这一看,二虎的眼睛也被定住了,再也移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