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唐之长安兵燹 第六十章 骑鲸揽月 (3)
作者:野生文艺青年的小说      更新:2018-10-19

  一道刀疤有如一条硕大的蜈蚣,赫然在目。不用看五官王羽也知道,这人是孟骑鲸,惊骇之下,不由往后退去。孟骑鲸步步逼来,阴阳怪气地笑着,“小阿羽,咱们又见面了,最近好么?”王羽看着面前这张丑脸,背上寒毛直竖,颤声说:“你……你怎么阴魂不散?”孟骑鲸嘿了一声,说:“什么叫阴魂不散,难道你不觉的这是一种缘分么?你……”话说了一半,忽然留意到了一旁的萧铃,眼前一亮,问:“啊哟,这位美女是?”

  萧铃也认出了孟骑鲸,退了一步,伸手握住腰间的佩剑,警惕地看着他。孟骑鲸不以为意,换了一副面皮,显的彬彬有礼,笑着说:“姑娘你好,小生孟骑鲸,草字巨鳞,可否告知芳名?”王羽见孟骑鲸这样的草莽大汉,竟然自称小生,不由得一阵反胃。萧铃看了他这副轻薄的模样,更加是心生厌恶,哼了一声,拔剑出鞘,往他身上刺去。孟骑鲸看这一剑刺来,显得从容不迫,脸上仍挂着笑,待到剑尖挺到胸前,忽然伸出两根手指,将剑夹住了。孟骑鲸武功高强,两根手指好似铁铸的似的,萧铃用出全力,也不能将剑挺进一分,拔也拔不出来,不由得脸色大变。孟骑鲸饶有意味地看着她,笑嘻嘻地说:“还是个带刺的,老子喜欢。”萧铃这时已经气的柳眉倒竖,却也无可奈何。王羽看到这情形,急忙拉住了她,喊了声:“快走,咱们斗不过他。”萧铃弃了剑,两人一齐往山谷里奔去。不一会儿进了山洞,两人各拿兵刃,护住洞口,向外看去,只见孟骑鲸嘴里叼着一根狗尾草,慢悠悠地走了过来,目光向着四处扫视,嘴里说道:“小阿羽,快带着那位美女出来,咱们……咱们唠唠家常啊!”

  王羽急忙将头缩了回去,紧紧握着手里的横刀,大气也不敢出。过了一会儿,只听孟骑鲸的声音再次响起,“是这里了,你们两个躲在洞里做什么好事?小阿羽,咱们处了半年时光,我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风流的小鬼。妙极妙极,此洞环境绝佳,比起床帏之间,更是别有一番风味……”王羽这时正与萧铃对面站着,目光相接,两人都羞红了脸。忽然之间,孟骑鲸硕大的脑袋探了进来,对着两人怪笑。两人吓了一跳,急忙各挺兵刃,向着洞口处招呼。这山洞的入口极是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过,孟骑鲸无法闪避,他反应奇速,一看寒光闪过,前脚早就往地上一点,身体飘了回去,嘴里叫道:“好险,你们两个想要老子的命么?”

  王羽大喊:“刀疤脸,你干么要揪着我不放?你那只手不是我伤的,我跟你无冤无仇啊!”喊了一句,孟骑鲸的声音随即响起,“我知道啊,凭你这小子,哪使的出那掌刀的功夫?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王羽听了这话,脸上一愕,又说:“那你是为什么?”外面沉默了一会儿,孟骑鲸又说:“老子什么时候说过是来找你了?李存孝在洞里是不是,你们把他交出来,从此大路朝天,咱们各走半边。”王羽更加吃惊了,“你怎么知道李存孝在这里?你找他做什么?”只听孟骑鲸嘿嘿一笑,说:“你小子倒挺好奇,老实告诉你,老子找李存孝已经好些天了,黄巢悬赏他项上人头黄金三千两,老子最近手头有些紧,这笔买卖干么不做?”顿了一顿,又说:“怎么样,你们把李存孝交出来,老子扭头便走,再不来打扰你们两个做事。”王羽啐了一口,骂道:“你说的鬼话,谁会信?你那演戏的功夫,我是见识过的。”孟骑鲸嘿了一声,不再言语。王羽和萧铃两人守住洞口,他就算武功再高,但洞口狭小,无法腾挪趋避,却也进不去,一时无法可施。

  这样又过了半响,不见动静。王羽纳罕之下又小心翼翼地探头去看,只见孟骑鲸拾了一大堆干草枯木垛在洞口,正叉着腰向洞里看过来,他断了一只手臂,只用余下的一只手叉腰,模样颇显滑稽,但王羽这会儿哪笑的出来,心想:“糟糕,这王八蛋要放火将我们熏出来。”又看了一会儿,却见他只是站在柴火旁,却不点火,脸上有些踌躇,更感困惑,寻思:“他怎么不生火了?”孟骑鲸站了一会儿,往洞口走近一步,向着里头喊:“你们两个,身上带火刀火石了么?借我用一用。”王羽听了这话哭笑不得。孟骑鲸不见回答,哼了一声,嘴里嘟囔,“你们不借,老子自己想办法。”沉吟了一会儿,想起古人钻木取火之事,就去折了两根枯枝,粗的那根放在地上,用剑尖旋出一个小洞,当作燧木,又在洞眼里塞了许多干草,然后用细的枯枝摩擦,他断了一只手,做不出钻木的动作,只得脱了鞋袜,以脚代手。王羽闻见一股恶臭,险些吐出来,心里大骂:“这厮多少年没洗脚了,这样下去,也不用等生出火了,光这脚臭味就能把人熏死了。”

  孟骑鲸双脚甚是灵活,没过多久,那燧木上冒出一缕青烟,很快就燃了起来。孟骑鲸面露得意,将烧着的干草一股脑倒到柴火上,不一会儿就升起了火光。浓烟不住地被风吹进洞里,王羽呛的连连咳嗽,泪水也被熏了出来,心里焦急,却是无计可施。又想:“与其这样被烟熏死,不如出去跟他拼了,说不定还有条生路。”想到这里,向着萧铃连使眼色,月光虽然很亮,但洞内昏暗,加上浓烟蔽目,两人却都瞧不清对方的面孔。要是说出来,又不免被孟骑鲸听见,有了防备,正一筹莫展的时候,忽听孟骑鲸骂了一声,急忙侧过身体,探出头去看,只觉脸上一凉,几颗水珠落在脸上,原来外面竟然又下起了雨。这雨越下越大,不一会儿就把火浇灭了,孟骑鲸更是被淋的落汤鸡一般,抬着头向着天空叫骂不止。王羽见状,心里大喜。

  这天夜里,王羽和萧铃轮流在洞口把守,以防孟骑鲸冲进来。李存孝余毒未尽,身体虚弱,咳了一夜,王羽看他的样子,心想:“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存孝哥身体没好,我和萧铃又不是刀疤脸的对手,他也不用进来,只需守住洞口,过上两三天,饿也把我们饿死了。”不觉之间,洞内渐渐亮堂起来,已是辰牌时分,王羽再次探头去看,只见雨已经停了,孟骑鲸在不远处的空地上生了火,正烤着一只野兔,柴火哔啵作响,那野兔体态甚肥,油脂不停地滴落,香气扑鼻而来。王羽咽着口水,心想:“他怎么不放火熏人了?”孟骑鲸烤着野兔,嘴里哼着小调,显得怡然自得,目光向洞里看过来,说:“小阿羽,还不带着你的小女朋友出来么?我请你们吃野兔啊。我想明白了,死李存孝值三千两,活李存孝大概不只这个价,咱们谈谈,你们把他交出来,拿到赏金,怎们七三分成,如何?”王羽哼了一声,“不行。”孟骑鲸伸出舌头,在下颚上舔了舔,又说:“七三不行?小阿羽,你不要太贪心了,八二怎样?”

  “没得商量。”王羽说。

  “得寸进尺!”孟骑鲸皱起眉头,“到底怎样才肯把人交出来?”过了一会儿,不见回答,又说:“这样吧,我看最近你小子身手有所长进,咱们来单打独斗,要是我赢了,你们把李存孝交给我,我也不伤你们。要是我输了,那么……呃……那么我就与你做个结拜兄弟,不说从此不再骚扰你,要是你有难,我也定会鼎力相助,如何?”王羽啐了一口,说:“谁跟你做结拜兄弟,再说了,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还打什么?”孟骑鲸嘿了一声,说:“你自然不是我的对手,不过你只管放心,老孟我不是个以大欺小的人,你看这样好不好……”孟骑鲸嘴里啃着野兔,用脚尖在地上画了一个大圈,又踢起一根树枝,用脖子夹住了,一边说:“我不出这个圈,而且只用树枝跟你过招,这样成了吧。”王羽听了这话,略感犹豫,又说:“你这人说话向来不算数,我不信。”孟骑鲸也不恼怒,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你来说,要怎样才肯信我?”王羽冷笑一声,说:“你说破大天,我也不会信你。”

  “敬酒不吃吃罚酒,”孟骑鲸咬了一大口兔肉,将剩下的都扔了,“由得你么?老子只要在这洞口守上几天,还怕你们不出来,所以要给你机会,只是老子欠缺耐性罢了。”顿了一顿,又向洞里大喊:“你出不出来?”王羽犹豫一会儿,终于还是走了出来,手拿横刀,目光向地上的圆圈看了一眼,“你真不出这个圈?”孟绝海冷笑着,说:“老子犯得着骗你一个小孩?就算不出这个圈,老子要杀你也是易如反掌。”王羽被这话激出了傲气,说了声:“来吧。”用横刀指着孟骑鲸。

  那柄重钧剑远远地插在地上,孟骑鲸以树枝为剑,横剑在胸,竟是一式奇异的起手。王羽双手握刀,向他冲了过去,他投军以来,在险恶的战斗中练出了一身实用的刀法,这一刀使出来甚有威势。孟骑鲸眼见他攻来,却是一动不动,连眼皮也不眨一下。待到刀尖递到胸前,刷的一声,手里的树枝竟化作三道影子。这三道影子一刺眉心,一攻咽喉,最后一下却是削他手腕。王羽虽然出手在前,但孟骑鲸却是后发先至。而且出手如电,王羽只劈了一刀,他已刷刷刷攻了三下。王羽心想孟骑鲸武功与自己相去倍蓰,虽然手里只是一根树枝,但要被他击中,显然也不好受。害怕之下,双脚一弹,倒飞了出去,好险躲过这三剑。孟骑鲸眼睛一亮,说:“好身法,半年不见,小阿羽,你竟练出了一身高明的轻功了。”王羽怔了一会儿,打起精神,叫了一声:“小心了!”向前一步,再次挺刀攻上。孟骑鲸显得好整以暇,笑着说:“轻功不赖,刀法却是狗屁不通。”一边说着,同时已经用树枝刺了一下,在王羽面门处虚晃一招,跟着身体翻转过来,反刺他肩窝。他倏然变招,诡异之极,却又是一气呵成,迅捷无伦,王羽毫无思索余地,肩头中了一招,半个身体都麻了,一屁股坐倒在地,寻思:“小小一根树枝,在他手上竟有这样大的威力。”孟骑鲸看他面露惊诧,得意地说:“这一下只是小试牛刀,下一招可要动真格了。”说着又是一“剑”刺来,王羽双手一撑,借着后仰之势打了几个滚,惊险地避过,要不是孟骑鲸被圆圈限制,这一招无论如何都躲不开了。

  王羽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强打精神,使出龙蹻的身法,绕着孟骑鲸转圈,不时地挥刀砍去。孟骑鲸自幼跟随名师学艺,剑术颇具造诣,在圆圈中间左右腾挪,手里树枝舞动,王羽竟还不上半招,周身尽被笼罩在“剑”影之中。仗着轻功好,反应奇佳,这才勉强躲避。斗了半个时辰,孟骑鲸一套剑法使完,王羽身上被树枝击中了五六下,要是孟骑鲸使的是真剑,他这会儿恐怕已经伤重倒地了。只觉胸口窒滞,差点要昏过去,孟骑鲸却是毫发无损。又过了一会儿,王羽终于坚持不住,退了开来,身体摇摆不定。孟骑鲸说:“怎样?你认不认输?”王羽气喘吁吁,只是摇头。孟骑鲸冷哼一声,说:“既然不肯投降,咱们再来打过。”王羽叫了声:“好。”再次挥刀攻上,两人斗在一起。

  王羽这时更加难受,孟骑鲸站在原地,不过是动动手脚,他却是不断奔跑躲避,左支右绌,要不是他练了龙蹻经的功夫,内力已经有了根基,早就落败了。这时大汗淋漓,只觉胸口气闷,连牙根都酸痛起来,挺了一会儿,又跑了开来。孟骑鲸皱起眉头,说:“你一味地跑,还打什么?”王羽勉强笑了笑,说:“咱们事先可没说好不准跑,是不是?”孟骑鲸心想打斗前确没说好这一条,一时也无法反驳,哼了一声,说:“你没体力了,咱们先停手,等吃了午饭再来过。有言在先,你可不能再一味躲避了。”王羽点点头,回到洞里。只见萧铃守在洞口,用关切的眼神看着他,却不说话。王羽走了进去,解开身上的衣服一看,被树枝戳中的地方都高高肿起,十分疼痛,心里暗骂:“这个刀疤脸,下手可太他妈的重了。”这时鼻子里闻见一股香气,转头看去,原来自己与孟骑鲸打斗的时候,萧铃已将昨晚采来的野菌煮了一锅菌汤,勺了一碗喝了,回复了些力气。坐了一会儿,扶着洞壁慢慢站起来,想着趁着还有些时间,琢磨几招毒辣的刀法,好对付孟骑鲸。这时,只见一团物事从衣服里滑落出来,掉在地上,心里一愕,“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