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伽年代记之山下挽歌 第十五章 布莱斯 (1)
作者:山下禾的小说      更新:2018-05-27

  没有什么比酣睡更好的事了,这是布莱斯自记事起便深深认同的真理。他并不懒惰,正如所有人对他一致认同的那样,嗜睡是他为数不多的缺点。他还不想改掉它,当一个人有着一个非常显眼的缺点时,那便会迫使他不去沾染其他的恶习,所以保留它不是更好吗?至少这还并未糟糕到无法容忍。

  布莱斯并不像他的哥哥,所有与他们有过接触的人都会这么认为。与艾登相比,那个头发卷曲总是面带笑容的俊小伙更会讨人喜欢,他一有机会便钻去人群中表演新学的歌,或者诗人们从远方带来的故事。好在能够接触到贵族的诗人与歌者鲜少会当着尊贵听众的面唱些淫辞浪调,因此,布莱斯的歌自然也会带给大人们些许单纯的韵味,尽管按年纪来论他已经是个大人了。

  至于艾登,那个已经成了王国上下万人敬仰的英雄兄长自然就成了弟弟追逐的目标,可一旦涉足打仗抑或冒险的领域却并不是布莱斯所感兴趣的了。他酷爱读书,并按照万斯学士布置的书目逐一拜读个遍,刻苦用工换来的学识也深受老学士的认可,用万斯自己的话说,他的城主哥哥需要一个学识渊博的好学士来辅佐,而那个人若是他的亲弟弟便太美妙了。

  祥和的阳光伴着惺忪的睡眼,又是睡到自然醒的美妙一觉。布莱斯起床穿好了衣服向餐厅走去,此时上午时光已然过半,说好一起吃的早餐再一次放了简的鸽子,估计姐姐已经习惯了吧。说来奇怪,自从父亲、哥哥,万斯学士离开山下城后,城堡里就安静得让人发慌。若是从前,自己只能从熙熙攘攘的人声中挣扎着醒来,这安逸实在算得上奢侈。

  布莱斯悠闲地嚼着半段火腿,它咸得有些过头了,但布莱斯喜欢这种感觉,每次他都会咬下一大口火腿再狠狠地吞下一大口牛奶,咸和香瞬间在喉咙里打转让一整天的心情都会好起来。这样的搭配实在是简单又美好。

  吃完了早餐,布莱斯独自来到天台,这个平台开阔而宽敞,在这里可以看到山下城的全貌与远方的海平线。同时,这里也是简与布莱斯姐弟俩最爱的观景台,姐姐喜欢在晚餐之后来这里欣赏金色的斜阳,而弟弟则可能会在任何时候从这里出现。布莱斯闲散地散着步,这个上午的风很大,近些天来也都是如此,这也预示着深秋即将来临。山下城这座沿海城市一到秋末冬初便会大风呼号,湿冷的海风会钻进人们衣服上任何一个细小的缝隙之中,让人感到从骨缝里冒出来的凉意。

  冷风让布莱斯瑟瑟发抖,他微蜷着身子来到平台的边缘。布莱斯手柱在石雕护栏之上向远处眺望,他看到忙碌的人们辛苦的劳作着,就连老人,孩子都不例外。他们是为了生计,是为了责任,为了能够用自己的双手来描绘未来的美景。布莱斯感到幸运,他出生在这个家族之中,让他有资本碌碌无为,又有能力去尝试一切寻常人家无法染指的人生。他不喜欢象哥哥一样去冒险,但却立誓做一个和艾登一样伟大的人。

  风将布莱斯的头发吹得凌乱,他准备转身回去,但就在这时,一只信鸽飞到了他的肩膀上。

  信是来自远在樊萤城的父亲那里,他认得这只童年时陪伴他嬉戏过的信鸽,他开启了印有圣山图案的封蜡,里边的内容不多,寥寥数字却伴有难以抑制的寒意。信上写着,全面戒备,我将尽快赶回来。

  全面戒备,为什么?又要戒备什么人?也许是为了防止信件被半路截获而不便写得过于直白。布莱斯认得父亲的字体,这是他写的千真万确,然而他为什么要传递出这样的信息?布莱斯实在无法理解,隐约间他能够预感到,父亲此行或许会带来可怕的消息。布莱斯不去想个中缘由,他跑向厅堂叫来莱德,那个留下来帮助布莱斯打理城中之事的见习学士。布莱斯将信件拿给他看过一遍,莱德的反应正如布莱斯的预料那般惊讶,似乎他也没料到前往国王登基大典的城主大人会捎来这样一个消息。作为一个见习学士,处理起这样的问题他显然全不在行。

  “布莱斯大人,恕我冒犯。我们并不清楚城主大人的意思,信中甚至没有提及我们需要抵御之人是谁,就这些已有的信息来看,轻举妄动也许并不明智。”

  “谢谢你的谏言,我的好学士,但我现在却不敢将这封信当作空穴来风。这是我父亲的笔迹没错,所以我想我会遵从城主大人的意思,要知道你的职责是服务,而我却并非真正的城主,这座城的主人身在异乡且发回明确的信号,我想你我都无权违抗。”

  “大人,原谅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新手,且我的学识也并不如万斯师傅那样渊博,这点毫无疑问。但学士的天职是服务,无论所言为何,必将出自其服务的宗旨。城主大人吩咐我帮助您治理这座城市,我也定会为您献上我认为正确的逆耳之言。”

  “这些我当然清楚,你想说的是什么?”布莱斯隐约感到他不会说出让自己开心起来的话。

  “信中的内容含糊其辞,在我看来,它之中的每一个词的背后都可能会揉进无数的阴谋与陷阱,一旦我们贸然地将战争的旗帜挑起,便在这个新国王登基的重要时刻里成为了王国全境最特殊的城市。且不说若是被人问起,我们连所要防卫的敌人是谁都说不出来。况且,此时刀剑一旦出鞘便很难不被一些别有用心之人说成公然对抗新王之举,我们又如何解释?”

  见习学士的话不无道理,贸然点燃烟花的引线只会让更多的人看见自己,在这个万众称颂新王的时刻,抢走了风头甚至亮出刀剑实在不甚明智,况且,在自己年幼之时曾经与这个总是低着头的王子一同骑马一同游戏过,那时的罗伊比自己年长许多但是他的同龄人似乎并不喜欢他,而作为家中最小的自己却并未有着像其他人那样讨厌罗伊的感觉,相反,对这个即将是国王的童年玩伴还是有些喜欢的。但那封信又是何种用意?父亲若非在十分特殊的情形之下是不会寄出这样的信来的,难道他已身陷囹圄?布莱斯沉沉地坐在了学士住所阳台处的山下石台阶之上。见习学士也坐了下来,与布莱斯并肩。

  “依你的意思,我们不应如我父亲之意将整座城市武装起来?”布莱斯问道。

  “城主大人发来这个信号必有其用意,我们应当照做。只是,我们在做此事之前必须格外小心,如果可能的话,我们应该演上一出戏,让我们亮出的刀剑具备它存在的合理性甚至是必须性。以致于无人会以此去毁谤我们的防卫行为。”

  布莱斯并未急于给学士答复。但他知道这是不错的折中办法。片刻之后,他开口道。

  “我想,我需要你帮我将这一出戏编好。”

  最终,布莱斯给了见习学士这样一番答案。不然呢?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会的,明天的这个时候,我会带着关于这出戏的一切细节来找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