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好似敲山镇虎之声，犹如当头棒喝之举，蛤蟆顿而受惊，风口一样的嘴巴把金巫子吸进嘴里，留下两手在最外面胡抓乱找。

　　幸而拜秋没有打盹儿，一开始就拉着绳子，即便如此，也有些措手不及。

　　天棒和穿山甲也放下东西，帮着拉动绳子，那蛤蟆力量虽大，但三人力气也不小，勉强把金巫子拉出了蛤蟆嘴，双方好似拔河一般，来来回回，进进退退，苦了金巫子在中间痛苦失声。

　　两三分钟过去，蛤蟆的舌头伸出一米远近，依旧不放，天棒忽然说道：“你两人坚持，让我去搞它一搞。”

　　两人点头得意，把脸憋得通红，使出吃奶的力气拖住，勉强成为对手。

　　天棒露出一脸鬼笑，在舌头面前摸出短刀，就要用刀去割那舌头。

　　蛤蟆双眼雪亮，见此一幕，趁天棒落刀之时，忽然松舌，金巫子被一把拉了回去，中间打了好几个转。

　　慢慢爬起身来，把一双老白眼来望着天棒，心头恨不得把他撕了。

　　天棒举刀欲刺，蛤蟆把两眼相对，忽然把舌头一卷，嘴角的唾液鼻涕一般抽进嘴里。

　　面对三米长，一米多高的庞然大物，天棒一时间勇气全无，不知不觉就软手下来。

　　转身想跑，但为时已晚，让大蛤蟆一口就吃在嘴里，留半个身子在外，再一动嘴，整个身子都进了嘴里。

　　拜秋看到这一刻，犹如天塌地陷，脑海一片空白，不禁失声大喊：“棒子……”

　　同时捡起大刀直冲而去，但是蛤蟆没有给他反击之机，一下蹦进了水里。

　　拜秋顿时瘫软在地上，望着水面望眼欲穿，不时就哭喊起来，继而又对地面疯捶乱打，怪自己办事无能。

　　穿山甲见此一幕，登时惊呆，几乎没有看清楚情况，天棒就消失了，就好像呼了口气那么自然。

　　金巫子上气不接下气，一面擦拭着身上的唾液，一面清理着在蛤蟆口中被牙齿挂伤的腰围。

　　屁颠屁颠来到拜秋身边：“或许还有一丝希望！”

　　拜秋听了，好像抓到救命稻草，起身拎住金巫子胸膛：“老爷子，你能救他？”

　　金巫子推开拜秋的手：“把千花铃盘交与老夫，可能有一线生机！”

　　穿山甲虽然人小，为人却是义薄云天，见金巫子趁火打劫，心头愤愤不平：“老爷子，怎么能这样？如果不是秋哥，你哪里还有机会讨价还价？”

　　金巫子也大声喊道：“如果不是那个小杂碎大喊一声，蛤蟆早就被我催眠，至于现在吗？现在要救他，老夫必须要回东西。”

　　拜秋笑了笑，说道：“你就是这种人，我不和你计较，身外之物给你就是。”

　　虽然舍不得，但天棒性命最重要，甚至要超过自己。正从包里拿东西，穿山甲好像想到了什么，把眼睛一转，说道：“秋哥，先不要忙！”

　　穿山甲捡起地上的包，从里面拿出两捆炸药来：“这蛤蟆吃人都是活吃，一时半会儿棒哥还不至于毙命！我想这东西应该可以让它起来。”

　　拜秋早该想到这点，立即把铃盘装进口袋，一下拖过炸药，摸出火柴点燃，拿在手里停了大概十来秒钟，一下就仍进水里。

　　三、二、一，“嗙”的一声巨响，水花四射，回音浪荡。

　　拜秋准备点燃第二个炸药时，蛤蟆再次跳到了岸上，且直接把天棒吐了出来，看着天棒泥鳅一般身体，简直不敢相信，却又如获至宝一般喜心若狂。

　　把天棒扶起后，已是一副狼狈的样子，笑道：“没想到吧！”

　　原来天棒被吃进了嘴里，就用手紧紧捉住舌头，任凭蛤蟆如何下咽，都如鲠在喉。为获生机手里的短刀竟在嘴里练出了独孤九剑，蛤蟆疼痛万分，苦不堪言。炸药响后，受到了惊吓，不得不再出水面，把天棒吐出。

　　拜秋擦一把眼泪：“我就知道你不敢离开哥哥我。”

　　天棒笑道：“好兄弟，不需多言！”

　　蛤蟆虽然吐出了天棒，其心仍旧不死，把身子跃起一丈多高，要按四人。

　　拜秋和天棒以及穿山甲都成功逃脱，唯金巫子前伤后伤，年老缓慢，被大蛤蟆压在脚下。

　　蛤蟆此时并没有急着送进嘴里，而是先用并不算锋利的牙齿在身上撕咬。

　　即便金巫子再坏，此时此刻在拜秋心中都是一名队员，握起大刀好似冲锋陷阵之人，几步就来到蛤蟆身前，疯狂乱砍。

　　天棒捡起弩箭寻找机会，砍得几刀，蛤蟆表皮白浆蹦出，却未伤筋骨，依旧啃甘蔗一般，只顾撕咬。

　　天棒找准时机，“咻”的一箭放出，正中大眼，蛤蟆登时退了几步，金巫子才脱离危险。

　　拜秋迅速扶起金巫子往回走，安全来到大门之下，已经是奄奄一息。

　　拜秋忽见鼓架这面有两截怪虫残肢，说道：“我有办法了。”

　　拜秋捡起两条残肢，背着蛤蟆眼睛用其中一条和炸药绑在一起，另一条仍向蛤蟆，口中喊道：“你不是要吃吗？”

　　蛤蟆把舌头一申，半空卷起残肢，和变色龙一般就送到嘴里，一溜烟就下到肚子里去。

　　拜秋在它吃下第一条，意犹未尽之时，扔出绑紧炸药并已经点燃的一条。

　　蛤蟆用舌头接住，再次送进嘴里，拜秋笑了，笑得好轻松，笑得春风得意，口里不禁念叨：“十、九、八、七、六……”

　　数到倒第五声时，传出“甭瓮”的一声巨响，蛤蟆登时爆炸，霎时间四分五裂，尸体七凌八乱。

　　看着满地的残肢，众人喜心若狂，但转眼间就转喜为忧，金巫子的腹部被撕咬得面目全非，不堪入目，只有一口未尽之气。

　　拜秋：“老爷子，你要坚持住，我先给你包扎，出去之后，立即送你去医院。”

　　金巫子躺在拜秋身体上，看看伤口，凄凉一笑，发出一声长叹。又把烟杆儿送进嘴里，慢慢的上一卷土烟，用火柴点燃后，猛吸了一口：“老夫上山时，为自己卜了一挂，乃是大凶之卦，行到此处，怕是验证了。如今肠腹已穿，知觉渐失，便是大罗神仙下凡，也难得救治。”

　　拜秋：“你可能不知道，现在科技昌明，脑壳里都能植入东西，肠子定然也能接上。”

　　金巫子微微一笑，精神十足：“那都是骗人罢了，想当年老夫斗尸魁，斩金魉何等威风，在江湖上一时传为佳话，不想今日竟在这小小八卦墓中魂断身死，真是苍天弄人，世事难料。”

　　拜秋：“老爷子不要说糊涂话，先处理伤口。”

　　金巫子吐一口烟雾：“时也命也！老夫已是将灭之灯，何须包扎？死在这里，也算是天道轮回，唯有一事让老夫放心不下，现在所托之人，唯你可信耳！还请小兄弟务必答应。”

　　拜秋没有想到有这一出：“什么事情能帮到你，只管说来。”

　　金巫子咳嗽两声，吐了一口鲜血：“老夫机关算尽，狡黠多诈无非为家中犬子。一旦老夫闭眼，只怕他难以生存，老夫不敢企图你日夜照顾，只拜托兄弟在出去之后，送他到一个地方，为他完成一件事情，老夫便是死了，也将在九泉之下感激涕零。”

　　拜秋是个善良多情的人，却也恩怨分明，他和自己有害妹之仇，哄骗之恨，能在墓中容他，是个原则问题，现在要自己以德报怨，心头怎么答应得下来。

　　金巫子叹一声后，继续道：“老夫在下墓之后，发现你和老夫虽有深仇大恨，但在合作之时，并不因此而难为老夫，可见你也是个有原则的人。”

　　金巫子见拜秋眼神迷离，神情难定，又说道：“老夫心知，你为堂妹的事，一直耿耿于怀。”

　　说到这里就坐起身来，忽然跪倒在拜秋身前，一面磕头，一面说道：“老夫这里为你磕头谢罪了！”

　　老而跪小，雷劈火烤，拜秋怎么受得起？赶忙跪了下来，要用双手去扶，金巫子却道：“如不答应，老夫绝不起来。”

　　穿山甲，脸上一副难忍表情，心头有愧：“秋哥！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就看在这份良苦用心，答应他吧！”

　　拜秋思索一阵，狠心答道：“好！我答应你！”

　　这个“好”字，说得十分铿锵，可见之前多少难以抉择。

　　金巫子起身谢道：“承蒙照顾。”

　　随即躺在墙上，缓缓说道：“你们听老夫说。”

　　几人把耳朵竖起，金巫子咳嗽一声：“老夫当年被林长生所骗，失去一个媳妇，哪里安得下心？意外之下竟然得知，同行中黑心老幺李老歪婆娘在59年4月生下一个女儿，取名言冰，便故意和他结识套近乎，一来二去老夫都十分慷慨，说话之间都是惺惺相惜，最后两人一拍即合，当下结为兄弟。一日酒后，就趁机和他说了娃娃亲事，当时并没有提大福的残疾之事，李老歪见老夫在江湖上还有些名声，就答应了下来。”

　　说到这里，金巫子咳嗽两声，继续说道：“婚事谈妥，李老歪把身上的玉环找人割了一半下来作为信物，老夫便送了一张唐伯虎真迹《桃园饮酒图》给他作为定礼，此事就这样被定了下来。”

　　拜秋：“老爷子撑住！”

　　金巫子脸色惨白，嘴唇发紫，全身抖了起来，不禁淡淡一笑“老夫还有一会儿。”

　　继续说道：“老夫本来打算在李言冰十八岁时前往说媒，临行之时老夫补了一卦，卦中显示大福一生只有两个很小很小的姻缘，一个在二十五和二十八岁之间，一个在四十与四十二之见间，与老夫出生时为他所卜丝毫不差。所以怕早早前去破了运程，便放了下来，现在大福正好二十有五，老夫又即将闭目，才托你相帮，要你助他去办这个事情，不然老夫死也难以瞑目。”

　　天棒：“你儿子都二十五了，人家姑娘早嫁人了。”

　　金巫子：“老夫自然想得到这一点，李言冰十八之后，老夫每年让人送钱过去，并嘱咐儿子在跟文化人学技术，要在二十五后才能成婚，李老歪看到钱财，也就答应了下来。本来准备在年后起身说媒，没想到今天遭此劫难，所以你们大可放心，如他当真把女儿嫁了，老夫化成厉鬼也要找他。”

　　说到这里，想起了林子的话，不禁有些愤怒，问道：“既然你都有了打算，为什么还要打我爷爷的注意？”

　　金巫子长叹一声：“一来老夫想报当年朱墓之仇，二来大福那个婚姻机会太小，老夫怕万一黄了，就只靠着它能帮一把，说到底世事难料，哪里知道有今天！”

　　拜秋五味陈杂，真想撒手不管，可是答应之事哪里还能反悔？问道：“我要怎么帮你？不会是冒充新郎吧？”

　　穿山甲道：“你想得美！”

　　金巫子又咳了两声：“你聪明里面胆大心细，见识之下成熟稳重，又是个原则之人，老夫希望你和他一起说媒。到了之后，见机行事，答应对方所有条件，至于能不能办到先当其次，只要得了新娘就成，那时，老夫在地下也会保佑你。”

　　金巫子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来，就吐出的血，写下了遗书：

　　吾儿大福安好，不期见书之时，就是为父升天之日，且愿你暂停悲戚之心，与眼前林拜秋共赴西安，前往李老歪家中，与其女完成指腹之约。为父所忧，李家因你而难，故请拜秋与你同行，中途所阻，务必与其商量，方可行事，勿要自行独断，专为专司。一旦人在李家，死活不能出门，便是棒打人抬，势必逼其履当年之言。其它细节，为父前有言语，故而不再提说。至于为父升天一事，乃是意外身死，当属天命，不可因此而难来人。出门之时，老夫之物悉数赠与拜秋，中有一书《诡墓野志》乃是为父纵横江湖之宝，务必使他好生保管，切记切记。（1980年9月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