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瑶走进专用于底层意识测试的密室，密室低矮，内部仅有一张床，床的正上方，天花板上有一幅泼墨山水。

　　随着王瑶在床上躺好，直视山水画，天花板缓缓下降，到了一个让人能够清晰看到画面每个细节的高度。

　　这次要很久，你们去外面等吧，一会儿还能吃个饭。检测师说着，待刘志军等人走出去，嘴里开始念叨着什么，把四个香炉摆在房间四角，噗的一声，手指上冒出了一朵淡黄色的火焰，火焰似乎并不热，但是一碰香炉中乌黑的柱香，柱香便燃了起来，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味。

　　密室光线暗淡，装修简陋，配合古香古色的山水画，雪白的床单，香烟袅袅的铜炉，王瑶突然想起了灵异的停尸房，这么说来，自己还是千年古尸咯？

　　“放松，去感受，但是记住，一起都是幻象，一切都已经过去。”检测师嘱咐几句，退了出去。

　　王瑶一个人躺在密室里，烟雾缭绕，雪白的侧脸在暗光下变得有了沧桑之色，倒还真有了几分恐怖片里老怪复活的样子。

　　王瑶心里瞎想，眼睛盯着山水画猛瞧，渐渐的睡意翻涌，墨色的山水在眼前变得模糊，渐渐放大，她的意识也仿佛进入到山水画里的世界，在那山水之间，在那笔墨之上，空白的天空，似乎隐藏着另一个世界。最后她的意识穿过天空，扶摇直上，缓缓进入了意识最深处的世界。

　　火！熊熊的大火！轰轰作响散发着热浪的玄色与金色火焰，恶狠狠吞噬着雕梁画柱，那金碧辉煌的建筑，不复往日荣光，还没有被火焰熏黑就已经在火焰中渐渐化作飘散的灰尘。

　　王瑶透过火焰与窗的缝隙，透过变形的空气，看到在那广袤的天空下，巨大的城市也在熊熊燃烧，喊杀声甚至透过烈焰传到了这里。

　　天上，地下，远方，甚至窗外不远处，都有一个个人影在厮杀，各色光芒交相辉映，剧烈的震动不断传来。

　　王瑶想迈步，却发现自己被紧紧搂着，她下意识想要挣脱，浑身却没有力量，转过头，是戴着半张黄金面具的脸，金光闪闪的面具，遮挡了上半部分脸面，几缕白发散落在面具两侧，只有幽深的双眼，深情凝望着王瑶。

　　那人的嘴张了张，雪白的肌肤，朱红的唇，很轻易让人相信这定是个倾国倾城的佳人，只是为何会有白发呢？不得而知。王瑶听不清这个人说了些什么，但莫名觉得安心，纵然面对整个世界的敌意，也有了坚持下去的勇气。

　　四下望了望，身后跪着一个黑衣人，同样看不清面容装扮。

　　这时，燃烧的阁楼终于崩塌，但是阁楼里的三个人，好似不知，就那样凭空悬浮着。

　　至少是闻道！只有闻道以后，才可以御空飞行！

　　这时，王瑶终于看清了外面的样子，战斗已经接近碾压，各色人影进攻，金甲与白袍人影节节败退，不断洒落鲜血，不仅是地面上密密麻麻的尸体堆积如山，天空中，或驾法宝，或直接凌空飞行的人影，难以计数，更有许多巨大的异兽咆哮搏斗。

　　很快金甲与白袍人影死伤殆尽，只剩下最后的强者，拱卫在阁楼周围。

　　漫天遍地的敌人并未进攻，一群或生双翼，或有尖角，模样千奇百怪，武器不尽相同的“人”当中，一白色长须老者，骑着似鹿的坐骑，踏云行了出来。

　　拥着王瑶的人和那老者说了些什么，便不再言语。忽然间，天地都安静了下来，即使是在梦境里，也能感受到那浩大的威严。

　　无尽金光碎片蓦然汇聚，在那群人身后的天空上，一个接天连地的伟大身影，凝实了起来，一时之间，祥云缭绕，仙乐奏鸣，神光普照天地众生。

　　所有人都垂下头，虔诚顶礼，不敢正视这尊大神，只有王瑶与身边人，昂然而立，紧盯那光辉深处模糊的面容。

　　有没有对话已经不知道了，回忆戛然而止，在画面的最后，王瑶不由自主地指向了那尊大神，指向那满天神佛，仿佛在质问，也仿佛在诅咒，只有最后一句，在各种模糊的声音里蓦然清晰地响了起来。

　　“千秋万古，不灭不休！”

　　记忆的画面轰然破碎，意识倒卷而回，王瑶睁开眼，本以为会是密室，没想到确是无垠的星空。

　　“你来了。”一声低语，如在耳边，不是询问，仿佛早有预料。

　　“我来了，你是谁？”王瑶比较紧张。

　　“我是曾经的你啊。”一声轻叹：“可我再也不是你了，那个人也不是那个人了。”

　　“什么？”王瑶懵逼，我文化低，能直白点吗？

　　那女声自顾自说道：“世人以为的不朽，原来只是腐烂的躯壳孕育新的灵魂，凡生所仰慕的圣人，也不过无情的死物罢了。”

　　王瑶默默听大佬慨叹，什么圣人啊，不朽啊，这和我是一个体系的嘛，是的话，这有点可怕啊。

　　“我本想与你合为一体，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们的时间已经结束，你们的时间才刚刚开始，我宁愿成为看客，看着你经历完这一生，幸福与不幸，都是你们的选择。”

　　王瑶心里一哆嗦，合为一体？乖乖，怕不是夺舍重生吧…幸好大佬改变主意了，要不然农药这系统都不一定救得了自己。

　　“话是这么说，可我依然有几个问题。”女声幽幽的道。

　　王瑶一激灵，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生死题吧？怎么办怎么办，最近变成白富美不愁脱单，求生意识好久没培养，跟不上了啊。

　　没等王瑶反应过来，意识已经受到了影响，主观的意识活动开始变得迟钝，深层次的意识与感情开始发酵，王瑶心里咆哮，我都在意识深处了，怎么还能被催眠啊？天要送我一首凉凉？

　　很快，千般滋味，在酸甜苦辣喜怒哀乐中，一股苍凉悲伤的情愫脱颖而出，萦绕心头不散。

　　模糊的记忆碎片如雪片般划过，那初见的惊艳，再遇的窃喜，分离的思念，陪伴的幸福，被阻拦的不舍，被攻击的委屈，被安慰的温暖，得知身世的震惊，被冷漠对待的不忿，上下求索的辛酸，被群起而攻的悲伤，一往无前的决绝，尸山血海的疯狂，只愿一人平安的无畏，以及最终的绝望与希望，一幕幕一件件，看不清说不明，却似乎已然经历，烙在心头。

　　“如果，你的存在是错误的。”

　　“那便存在。”

　　“如果，你们的爱情是错误的。”

　　“那便去爱。”

　　“如果连缘分都是错误的，注定永陷轮回，相见不相识。”

　　“那便永陷轮回。”

　　“如果这条路终将与世界为敌。”

　　“那便与世界为敌！”

　　“罢了，罢了，你走吧，或许不久的将来，你会有新的答案。”那声音喟然长叹，不想再问下去。

　　王瑶意识恢复正常，正想去问，猛然莫大的吸力拉扯着她的意识坠向现实，远远的，飘来自嘲的叹息：“我是谁呢，连本名都不被允许提及，或许叫魔女就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