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宅保安 第18章 暴风雨来临以前(2)
作者:徐海乔的小说      更新:2018-04-03

  铅灰色的天空已经渐渐亮起来。

  窗外,各色灯火依次熄灭。

  漫天朝霞给人一种视线无限延伸的错觉,似乎所有的事物都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

  沉睡了一夜的大地开始呈现出平静又温馨的景象,还残留着一丝暗橘的苍穹,一架通体闪烁的飞机正缓缓掠过。

  空中似乎还飘浮着不明质地的尘埃,轻浮,却很有质感,将城市分割得七零八落的公路上,宛如钢铁洪流般的车队缓缓前行,这个城市正呈现出一天中最拥堵的景况。

  二楼客厅里面,黑胡桃木茶几,挂在架子里的玻璃杯,烤箱,微波炉,墙上蒙娜丽莎的大幅油画,小阳台,木纹地板,柔软宽大的真皮沙发。

  宿醉之后,喉咙很干,头很重。

  王浩长长打着呵欠,从沙发坐起来,不停地揉着太阳穴。

  窗口有一方阳光,白灿灿的洒进来,他的脸看上去有些朦胧,却又很清晰。

  啪,鲜艳艳的鼻血滴在了手上,王浩捂着鼻子跑到卫生间。

  喝酒喝得太多,天干物燥,似乎特别容易流鼻血。

  他用水洗鼻子,红色的血被水冲淡了,小小的、奇怪的漩涡。他仰头,拍额头,发呆,听着隔壁的落地钟击响。

  砰砰砰——

  “老大,你怎么还不起来,网吧停电了是怎么回事,咱还做不做生意了啊?”胖子在秦泽门口嚷嚷。

  秦泽睡得挺香,在梦里正三百回合狂扁小流氓的时候,有人敲了他的房门。他一脸平静地睁开眼睛,郁郁之情难以用语言形容,总之,他现在极想跳下床掐死敲门人。

  “秦泽。”是胖子特有的嗓音。

  秦泽:“……”

  他抬手遮住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秦泽?”

  “知道了知道了,别吵吵,再烦老子,老子现在打你信不信,整天就你嗓门大!”

  扑通一声,像是枕头砸到了门上,胖子悻悻的一挠头,知道这是起床气,吐了吐舌头便又下楼去了。

  秦泽伸爪子揉了揉凌乱的短发,鼻子里沉沉的出一口气,随后起床、穿衣。

  “胖子,刚才你在我屋外面喊我什么呢?”

  秦泽从二楼顺楼梯走下来,看着楼下一排排的电脑,十指交叉在一起攥得咯吱咯吱响。

  胖子在楼下正收拾卫生,听见声音,吓得一哆嗦,脸上顿时堆着笑来:“秦泽啦……”

  旋即,一道寒光从楼上射过来,胖子感觉脖颈一凉,连忙改口:“老大,泽哥,秦大哥!”

  听着这话,秦泽才满意地点点头,慢悠悠扶着栏杆下来,坐在柜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来:“来吧,小胖子,先给朕倒一杯咖啡伺候着。”

  大大咧咧的样子。

  胖子屁颠颠的将手上抹布往肩膀一搭,立正敬礼,不伦不类:“嗻——”

  守在柜台的眼镜男抬手扶了扶镜框,直朝两人翻白眼:“你们两个还真是戏精啊,胖子你也是,演太监上瘾了是不,当心哪天真的当了太监,让你演个够哎。”

  胖子一边撅屁股往杯子里倒咖啡粉一边挤兑道:“去去去,瞎说什么呢,我跟泽哥这是工作之余调节一下工作的压力呢,你丫演不来就好好学着,别一天到晚的就知道摆正经。”

  眼镜男将手上的报纸放下,语重心长的说道:“我这不叫假正经,这叫沉着,沉着懂吗?我们伟大的领袖曾经说过,冲动是艺术家的品质,沉着是政治家的品质,果断是军事家的品质,历史上杰出的领袖人物往往能集三者于一身。而我,恰恰就是集聚冲动、沉着、果断于一身的那个伟大的人。”

  秦泽险些一口气上不来,笑得趴在了沙发上:“眼镜啊眼镜,你丫就是个自恋狂,整天东一套西一套的,昨天你不还提你那位伟大的苏轼同志曾经说过,‘不一于汝,而二于物’的嘛,怎么今天又换人啦?”

  眼镜男又重新拿起报纸来遮住脑袋,红着脸坐在柜台前面不再说话了。

  胖子端着泡好的咖啡放到秦泽身前的桌子上,问道:“王浩还没收拾好吗?”

  秦泽端过咖啡来:“好像流鼻血了,在上面洗半天了,等会儿应该就下来了。”

  胖子哦了声:“对了泽哥,网吧到现在还没有电,你说是不是……”

  “昨天街道办事处的过来跟我说今天潘家园要修整线路,所以白天会停电一天,我忘记告诉你了。”秦泽小啄了口咖啡。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那帮小混混为了搅合生意把电线给剪了呢。”胖子舒了口气,又想起什么来,有些贼眉鼠眼的凑过来问道,“泽哥啊,既然今天闲着,要不……你给我发一下工资呗……”

  秦泽抬眼看着胖子那副笑得天真无邪、憨厚朴实得像老农民的大脸,眉开眼笑:“发工资啊……”

  胖子小鸡啄米似的使劲点着头:“嘿嘿……嘿嘿……”

  秦泽朝他露出两颗米白的牙齿,“没钱。”

  胖子脸上的笑戛然而止,登时苦下来,可怜巴巴的摇着秦泽的袖子:“泽哥~泽哥~”

  秦泽一脸恶寒的拈起手指头弹开胖子的猪手,抱肩翻白眼:“你自己算算,你都透支多少个月的工资了?”

  胖子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七……八个月工资了……”

  “所以啊,你就甭惦记着这事了。”秦泽一脸义正言辞。

  又喝了会儿咖啡,秦泽见胖子仍一脸幽怨的盯着自己,怨妇似的,于是有些不自在,僵持了半天,才很不情愿地从衣兜的钱包里掏出张黑色卡片来丢到桌上,肉疼的道:“密码还是六个六,取完钱赶紧给老子交回来,听到了吗?”

  胖子一脸喜气的咧着嘴,正要摸到黑色银行卡,手腕突然一痛,被秦泽抬起腿压住了。

  “泽哥~你看你给都给了,咋还要反悔呢?”胖子使劲挣扎,大屁股一扭一晃的往回缩。

  “你用钱干什么去?又去炒股啊?”秦泽皮笑肉不笑的捏了捏胖子脸上的赘肉,又使劲一拧,“听好了,这是最后一次给你发工资炒股去,你都赔进去多少工资了?再炒股,你这辈子的合同可都到不了期了,没有那个金刚钻啊就别瞎跟风炒股了。”

  胖子哎哟哎哟的号起来,咕哝道:“大不了就给你干一辈子嘛,卖身契给你。”

  秦泽打了个响指,笑吟吟说道:“你要跟我我还不一定留呢,你这么能吃我可养不起你,等你老了就把你送敬老院去,眼不见,心不烦。”

  “别啊,泽哥,咱俩的感情多好呀……”

  “去去去,谁跟你丫的感情啊感情的。”秦泽笑骂,松开了压住胖子手腕的腿。

  ……

  昆川郊外。

  在一条长长的巷子里,一幢古朴却又不失典雅的四合院内,一色的青砖黑布瓦。

  庭院宽敞莳花置石,石榴树下一口大缸汩汩冒出水泡,仔细一看,里面养着金鱼。院里的那棵槐树下有一块大理石柱支起的青石板,悠悠地泛着光,宛如香奁宝匣一般散发着馥郁的历史气息,在砖缝瓦隙里叙说着旧日的光阴。

  巷子,一排车辆整齐的停放着,宾利,保时捷,凯迪拉克,光洁的车面将阳光折射给路过的每一个行人。

  院口,几名黑衣劲装佩戴墨镜的男子把着,腰间硬梆梆的凸起一块,眼神警惕的打量着周围的情况。

  屋内,灯光昏暗,墙壁无法反射任何光线,因此,老人头顶的那盏灯只能照亮他身前的一小块地面。

  谢九爷坐在光柱中,自上而下的光让他的眼睛和嘴巴都隐藏在阴影中,看上去,只剩三个黑黑的窟窿。在他身前的黑暗中,光头跪在地上,双臂被人牢牢抓住,头发被揪起,脸部上扬,年青人拿着一个竹片,用力地抽打着光头的脸。

  光头的嘴角淌着血,脸已经完全肿起来,像一个红色的皮球,双眼只剩下两道缝隙。

  年青人打几下,就要停下来,活动一下脖子,擦擦汗水,稍微平复一下呼吸后,挥手再打,直到他也累了,摇晃着靠在墙边,一边用竹片扇风,一边喘着粗气。

  当年青人重新站在光头面前,调整姿势,扬起竹片的时候,谢九爷开口了。

  “回来吧。”

  年青人转过身,朝谢九爷点点头,扔下了手里的竹片,身上是依旧笔挺的中山装。

  光头垂着头,无力地跪在地上,如果不是有人抓住他的手臂,他肯定会瘫软下来,血混合着涎水从他肿胀的嘴里流下来,长长地拖挂着,仿佛一条红丝带般垂在他的嘴角。

  “啪!”

  不远处,一封信被狠狠拍打在桌上,茶几被震得咣咣作响,紫砂壶里的茶水险些溅了出来,晃晃悠悠在壶口打了几个啭儿,很快又平复下去。

  “哼!老傅,这就是你干的好事?”坐在东面,一名黑衣男子问道,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怒气。

  “闭嘴!”

  谢九爷怒目一瞪,将紫砂壶打飞了出去,爆碎在墙边,一滩冒着腾腾热气的茶水溅上去。

  黑衣男子顿时安静了下来,跪着的光头动了动喉结,终究还是没敢再多解释什么。

  “把他拖下去,禁闭三个月,没有我的准许,不准放出来。”谢九爷一摆手,从外面走进来两人,将光头拖死狗一样带了出去。

  光头被带出去之后,屋里死寂一片。

  “凌。”老人抬头看向身后的年青人,那人黑色的中山装勾勒出冷俊的面孔,背在身后的掌纹隐隐有些中断的地方,肃杀的气息在这位老人面前很好的掩饰着。

  牧云凌是谢九爷收养的义子,他很年青,也很有实力。

  “嗯。”

  “去把这件事摆平。”

  女侍又给老爷子换上一壶新茶,仍是一把精致的紫金砂壶,墙边的碎片很快被人收拾干净了。

  “凌知道了。”

  牧云凌抱了抱手,随即又从老爷子身后显出身来,接过女侍递来的两柄藏刀,跨步离开。

  堂下的人静静看着地面,没有抬头的,他们不想对上牧云凌那双嗜血的眼睛,只是牧云凌走过去时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

  像被眼镜蛇盯着。

  牧云凌是一个狠人,他只听老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