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对七十六号别墅以及周边院落的搜查结果没有任何收获，警方几乎把室内所有可能留下脚印指纹的地方都仔细检验了一遍，却没有发现任何可供比对的痕迹，就好像从未有人在此生活过一样。

　　尽管警方的结论是排除他杀的作案嫌疑，然而，在陆骍的强烈要求下，还是针对别墅的第一起命案展开了一些具体调查。

　　凰城七十二号的第一起命案，女主人陈婳，汉族，38岁，高中学历，户籍所在地为昆川市小街镇七彩村，婚后离异，带着儿子住进了七十二号别墅，后来自杀。令人惊讶的是，陈婳在昆川市的所有档案数据只有区区几页纸，有据可查的资料都始于2000年，也就是说，陈婳在28岁之前的个人经历是一片空白。

　　陆骍几经辗转，找到了当时为陈婳办理户籍的部门和办事人员，他们早已回忆不起陈婳本人，只是记得在2000年进行第五次人口普查的时候，昆川市有大量外来人员，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人无法说清自己的原籍，为了完成人口普查任务，办事机构只是简单核对他们是否有刑事前科以及排除网上逃犯的可能后，就统一办理了居民身份证。

　　“你说小陈啊，她啊跟丈夫离了婚，自己带着个儿子，命苦哟……好在啊，我看她离婚后分了不少财产，还买了别墅……谁承想啊，才短短几个月时间，这活生生两个人怎么就死了呢？”已经发福的七十号别墅张大妈边嗑瓜子边回忆道，“娘俩都不太爱说话，听口音好像是凉山那边的。”

　　当陆骍把这些告诉王浩的时候，秦无用却不这么想，他坚持认为罪恶要从根源查起，既然陈婳是第一起命案的死者，就要从她开刀，最好能亲自去四川大凉山调查一番。

　　陆骍说，想搞清楚这些，不可能得到警方的协助，只能自己行动。

　　王浩跟师父请了一个星期的休假，理由是回家探亲，师父很痛快地就批准了。

　　走出凰城小区，王浩的心情好了很多，七十二号别墅的事情至少算是有了努力的方向，这让本来宛若一团乱麻般的事件渐渐理出了头绪。

　　他走到路边叫车，刚刚来到路口，就看到路边站着一个人。

　　“都收拾好了？”秦无用细长晶莹的指插进口袋，开口。

　　“又不是离家出走，我什么也不用带。”王浩答道。

　　秦无用点了点头，白色棒球帽中垂出一缕黑发。

　　秦无用如此尽心尽力帮自己，王浩很是感动，看着他，于是眼睛亮晶晶的。

　　“我带东西了，帮我拿行李。”秦无用从肩上卸下蓝色旅行包，挂到王浩身上，揉着胳膊，晃了晃脑袋，轻轻开口，“累死老子了。”

　　王浩哦了一声，满腔感激化作满头黑线。

　　去你大爷的。

　　当王浩手中攥着火车票时，才对此次旅途有了真实的感觉。

　　他马上要去四川了，电视上说那里是很美的地方，天之涯海之角，于是欢喜地唱起歌：“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他铆劲哼着，身旁的秦无用支着下巴，像看傻瓜一样地看着他。

　　王浩脸红了。

　　“你跑调了。”秦无用平淡一笑，深深吸了一口气，酝酿了，呼出，“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这样才对。”

　　“……”

　　王浩撇撇嘴，却不敢苟同，对于他的声调，貌似……也好不到哪里去。

　　看周围人儿的眼神就知道了。

　　夜晚十点的车票，还差半个小时。

　　现在临近春运，候车室里人多得可怕，秦无用怕被人踩到，就跟王浩蹲到了角落里，两人静静地等着检票。

　　“我们真的要去大凉山？”王浩又问一遍。

　　秦无用蹲在那里，忽闪着眼睛，点了点头。

　　王浩再问：“我们得坐三天三夜火车吧？”

　　“不至于，也就一天。”秦无用接过话头，“的确慢了点，昆川飞四川没票，否则就直接坐飞机去了。”

　　“那个叫陈婳的，该怎么找？”

　　“凉山里有汉人并且还是姓陈的，应该不难寻。”秦无用轻轻开口，声音慵懒。

　　“啧，这主意不错啊！”王浩瞠目，恍然大悟。

　　秦无用在一旁扑哧一声笑了。

　　“k161次列车的旅客注意了，k161次列车的旅客注意了……”广播里传来甜美的女声。

　　“开始检票了，咱们走吧。”王浩站起来，拍了拍秦无用旅行包上的浮灰，挎在肩上。

　　这个背包王浩一开始就掂着很沉，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

　　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戴着白色手套，站在检票口，王浩乐呵呵地把两张票递给工作人员。

　　出了检票口，王浩有些冒冷汗，他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么多人。

　　春运时节，站台上闹哄哄的，形形色色的人几乎将他们淹没。

　　好不容易在人潮中挤上了车，但是大多数人堵在车厢口，想等别人找到座位，不挤的时候自己再走。

　　大约过了十分钟，旅客们才渐渐散去，两人嘘了一口气，随即开始按着车票上的号码寻找座位。

　　“71、72号……”

　　王浩拉了拉秦无用的衣角，指着左侧的两个座位，他感觉秦无用明显松了一口气。

　　秦无用接过背包安放好，坐在了靠窗的位子上。

　　王浩坐在了秦无用身旁，秦无用看了腕表，时针距离零点，差了一格，车厢，也渐渐变得安静。

　　火车哐当哐当地响着，王浩听着呼啸而过的风声，觉得自己很累很累……

　　王浩睡着时，秦无用却睁大了眼睛，保持着完全的自我，他无法容忍在自己思绪中断毫无防备的情况之下，别人却还依旧以清醒的方式存在自己身旁，这会让他感到不舒服。

　　秦无用坐在那里，悠闲地望着窗外，望着那一片白茫茫翻滚而来。

　　在火车中看雪便是这样的，小小的方块，好像万花筒，飞驰而过的景色中，雪花做了背景。

　　王浩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他揉揉眼看着秦无用。

　　秦无用依旧是昨天的模样，只是眼中有了淡淡的血丝。

　　“你没睡啊？”王浩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浓重鼻音。

　　秦无用看了他一眼，平淡一笑：“你醒了，死猪？昨晚呼噜可打得够响。”

　　王浩极为窘迫的挠挠头。

　　“有水吗？”王浩舔舔干裂的嘴唇，茫然地在身边划拉着。

　　秦无用马上递过一瓶拧开的矿泉水。

　　王浩一口气喝掉了大半瓶，然后就坐在位子上打嗝，使劲晃了几下脑袋后，他总算清醒了点。

　　“饿了么？”秦无用问道，“我给你弄点吃的？”

　　“不用不用。”王浩咕哝了一声。

　　秦无用自顾自地离开座位，回来时双手托了两个纸碗。

　　王浩慌忙伸手接过，起身给秦无用让座。

　　王浩本来没有胃口，看到这些却不觉咽了下口水，低声说了句谢谢，就坐下来埋头大嚼。

　　距离四川凉山，还有一日的车程。

　　“你睡一会儿吧。”王浩看着秦无用。

　　秦无用拉下帽子，微微偏头靠向窗，闭了目养神。

　　第二天六点钟的时候，到了凉山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