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劫 第四十九章 寿宴
作者:愚人峰的小说      更新:2018-09-14

  十日之后,十月二十一,对于大魏君臣来说可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日子,更是其实际最高统治者太后胡盈的生辰。

  因世道不宁,且又不是整寿,太后特意嘱咐切莫大肆操办,届时只需邀元氏宗亲与胡氏一门一起聚聚吃个便饭即可。然而具体办事的官员却总能变着法讨太后的欢心,提前了好几天便将寿宴所在的白沙殿装饰一新,金瓦银柱、珠帘玉壁、穷工极巧、极尽奢华,寿宴当日白沙殿前更是侍卫林立,宫人忙碌,一派盛大而喜庆的景象。

  元睿这日也是刚过了辰时,便忙不迭地催促孙倩:“赶紧换套体面的衣裳,咱们也该进宫为太后祝寿了!”

  孙倩一脸讶异:“此刻距晚宴还早呢!睿哥你也太心急了吧?”

  元睿:“这你就不懂了,似此等场合,能早到一刻是一刻,若是太后兴致一高,提前开宴,难道要让她老人家等我们吗?”

  孙倩斜眼瞧着元睿:“话虽如此,可现在刚过辰时,既便太后兴致再高,也不至于中饭晚饭连着吃吧?”

  元睿:“就你意见多!你不是老说整日闷在王府无聊的紧么,早些带你入宫见识见识不好吗?听说他们此番请了十几个州最红的伶人来唱曲助兴,早些过去说不定还能有幸多听他们唱几曲呢!如此多的名优齐聚一堂,就算平日你银子再多,也不是随便能办到的。”

  孙倩终于喜笑颜开:“我这就去准备!”刚跑了两步又转头疑惑地看着元睿,“不对啊!太后说过就简简单单地吃个便饭的,怎得还是搞成了如此隆重?”

  元睿哂笑:“太后这种话你也信?她若真心不想铺张,要么不办这个寿宴,要么明令禁止各种开销,似此不痛不痒地说句‘大家随便聚聚即可,不必大肆操办。’底下的人谁会当真?谁又敢当真?”

  孙倩:“你们这帮口是心非的家伙……”忽然又似想起什么,“那如此说来,那给太后的贺礼也不能太寒酸了?睿哥你准备了什么?”

  元睿哑然失笑:“若都像你直至此刻方才醒悟,哪来来得及?就放心吧!我准备了一对一模一样的玉笛,虽说玉器并非十分珍贵,但难得的是两支笛子完全一样,分毫不差,仓促之间能找到这个也算不错了。我们虽不刻意逢迎太后,可也不能因此失了我们长乐王府的面子,你说是吧?”

  孙倩捏了捏元睿脸蛋:“睿哥办事最靠谱了!”这才心满意足地一蹦一跳地转入卧房去了。

  隔了好一会儿,元睿正等得有些不耐烦,孙倩终于自卧房出来,再次出现在元睿跟前,只见她换了一件鲜红长裙,本就雪白的肌肤在那礼服的映衬之下更显得水嫩了,一头青丝斜插蝴蝶金步摇,衣襟开至粉肩,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长裙逶迤拖地越发突出其雍容气质。元睿仿佛被勾走了魂魄般,呆呆地看着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孙倩似是十分享受元睿这副神情,娇笑道:“快擦擦你的口水,不是还要赶着进宫吗?”

  话音刚落,陈伯便来通报,说是宫中派来的马车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元睿得意地瞄了孙倩一眼:“我说得没错吧?”

  孙倩像是哄小孩般:“是!是!睿哥最英明了!”挽起元睿手臂走出府门,钻入了接他们入宫的马车。

  刚踏入白沙殿,元睿便听见小孩的吵闹之声。循声望去,只见两个年纪相仿,大约都是七八岁上下的孩子不知在争夺什么,互不相让以致大声争吵。其中一人元睿认得,乃是大将军胡深的少子胡敬先,此刻正指着另一小孩骂道:“乡巴佬!你怎么敢跟我抢东西?”

  那小孩也毫不相让:“你骂谁乡巴佬,我让我姐砍你头!”

  胡敬先:“从乡下来的就是乡巴佬,如何是骂?”

  两人你来我往,眼看便要动手,一个中年男子及时出来制止,扯开那个小孩道:“慎言,忘了爹告诉过你咱们胡氏一家亲,要与哥哥姐姐们好好相处吗?虽然你姐贵为皇后,但和姑姑伯伯们相比,那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原来是并州刺史胡默与他儿子胡慎言,此次从并州被特意请来赴宴,看来也算是沾了皇后胡碧珠的光了。由于第一次见到他们父子,元睿不禁多看了几眼。那两个孩子虽被分开,但双方脸上都写满了不服气。看着两个孩子因愤怒而涨红的脸庞,元睿突然忍俊不禁,这胡家人起的名字还真是有意思,叫敬先的骂叔叔是乡巴佬,叫慎言的威胁要砍人头。

  不久太后等人仪仗陆续到来,再也没人敢造次喧哗。

  寒暄过后,众人陆续献上寿礼,时间便在这和悦的氛围中不觉流逝。钟鼓齐鸣、雅乐高奏,晚宴正式开场。太后高举碧玉觞,与众人共饮。接着各式珍馐依次端至各人席前,好多菜肴孙倩连听都没听过,更别说吃过了,虽未做声,然脸上讶异的神情就如同那清澈的小溪,被旁人一览无余,远比胡敬先口中的胡默父子更为显得“乡巴佬”。

  诸人依次向太后敬酒,祝她日月昌明松鹤长春。太后也兴致颇高,数杯琥珀美酒下肚,已有几分微醺之意。此刻正与胡氏诸人谈笑风生。谈兴上来,胡默更是将刚才两个孩子之间的争执当作笑话讲与太后听。

  不料太后听罢却脸色一沉:“胡默,就是你平日对孩子们太过纵容,才让他们养成如此目无尊上自私自利的个性,你并州若是请不到好的先生,改日哀家给你找一个,带回去好好教教慎言这孩子。”

  本想博太后一笑,不料反被训了一通,胡默尴尬地连连点头称是。一转眼见胡深正抿嘴偷笑,太后调转枪头又训斥起他来:“你笑什么?你也好不到哪去,哀家看还是给你家敬先一并请个先生得了。”

  胡深赶忙收起笑容,虚心接受批评。

  聊起孩子们,太后顺便问胡渊道:“你们家玉蕊今年多大了?”

  胡渊:“有劳太后关心,玉蕊刚满八岁。”

  太后:“八岁好啊,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可曾许了人家?”

  胡渊:“未曾。”

  太后:“不要轻易许人,必须得找个配得上咱们胡氏之人,嫁入各大高门,抑或三公九卿之家那是起码的,若有机缘将来入宫也未可知。”

  胡渊闻言喜出望外,忙起身谢恩。

  胡碧珠自寿宴开始便一言不发,此刻再也忍无可忍,她认为太后这些话都是故意说给她听的,起身略一施礼,“太后,陛下,臣妾有点喝多了,先行告退。”言罢也不等太后批准,径自离开。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太后顿时七窍生烟,重重地将酒杯摔至地上。元睿等人本在旁席自顾自地聊着天,突然被这变故惊得都停止了交谈,就连那些正在弹唱的艺人们也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不敢发出半点声响,齐刷刷望向太后那边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听太后怒责胡默道:“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女儿,现在她已经连借口都懒得找了!喝多了?除了敬哀家那杯外她还有喝过酒吗?”声音虽不算大,可此刻白沙殿内静至落针可闻,她的话仍是一字不落地传入殿中每个人的耳中。

  胡默则是不停地替胡碧珠陪着不是,希望太后大人大量,别和小辈一般见识。

  见气氛突然尴尬,胡渊忙朝着那些伶人们喝道:“继续唱啊!请你们过来是唱戏的,还是来看戏的?”

  悠扬的丝竹之声再次响起,婉转的歌声重新飘入众人的耳朵,场内的皇亲国戚们继续换上笑颜,轮番地为太后祝着寿,仿佛刚刚那不愉快的一幕根本就没发生过。

  旁人不敢扫了太后的兴,可她自己却不需隐藏不快,更何况感到最不痛快便是她自己了,勉强又喝了几杯寿酒,忽地再次将酒杯摔落,拂袖而去。她离去后,众人也没心情继续饮酒,晚宴就此草草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