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城市到第二城市方向的动车上，车厢内。白天。

　　一周后。

　　一瓢、三碗坐在一处隔着过道坐着十六。

　　一瓢闭目静坐。

　　三碗抱着小狮子闭目休息。

　　十六拿着纸笔描绘车厢内的“找错游戏”。

　　列车高速运行。

　　一些同行的乘客吵吵嚷嚷地打扑克，有坐有站，也挡住过道。

　　有乘客听音乐，有的看电影、电视，声音不加控制，车厢里闹哄哄。

　　有人玩手机、玩游戏，伴音、音效不绝于耳。

　　有人打电话，声音大。

　　有人嗑瓜子、吃零食，垃圾掉在地板也不收拾干净，留给乘务员。

　　乘务组也不干涉。

　　只有车厢两头的走马灯不停播报“车内全程禁烟，违者依法处理”。

　　喇叭里也说着这事。

　　这个好像是承运方的底线，其他都在容忍线内。

　　第一城市到第二城市方向的动车上，车厢内。白天。

　　车到一个大站时，乘客们下车上车，有新的乘客上车。

　　有六、七个人同行，其中两名女子。

　　一个女子的座位在十六里边。

　　十六挪脚给她让过。

　　女子的高跟鞋跟一脚踩进十六的脚里。

　　十六咧着嘴忍住没出声，眼睛跟着女子，等她道歉。

　　但是女子没事人一样，毫无知觉。

　　“你踩我脚了。”十六说。

　　女子诧异地转向十六，一脸怀疑。好像没听清。

　　十六重复一遍。

　　女子很不情愿地说了句“对不起”。

　　口气听上去好像是没有踩到、但息事宁人的心理。

　　十六不悦。

　　女子同行的一个男子进入座位时，也踩了三碗的脚。

　　两排座位之间太狭窄。

　　人也有问题吧？

　　十六的脚还在疼，这是他有生以来被踩最疼痛的一脚。

　　想到女子的态度，他又一次埋怨：“怎么都这样！”

　　“不是跟你道歉了吗？”女子声色俱厉。

　　那哪里是道歉？

　　十六不妥协：“但是疼啊！”这么粗心，给别人这种麻烦、痛苦！

　　“那你踩回来吧！”女子很干脆地回答。

　　十六反问：“我采你干什么？”你又不是药草，能止疼？

　　“那不就完了！”女子说。

　　十六听不出其中的逻辑。道歉但不认错，怎么就完了？

　　车到第二城市之前，十六再没看她一眼。

　　女子拿出手机看了一路电视剧，伴音也吵了一路。

　　十六怕自己失控，忍了，没再搭理她。

　　女子同行的几个人聚在一起打扑克，招呼她也去打，她只是看电视剧。

　　十六冷冷注视他们交流时投来的目光。

　　对方有些胆怯。

　　几个人咋咋呼呼打了一路扑克。

　　第二城市，高铁火车站，室外。下午。

　　车到第二城市，一瓢、三碗和十六下车，小狮子抱着。

　　两箱记录资料已经提前寄送到第二城市。

　　“下次再也不坐二等座了！”十六气未消。

　　第二城市，街上，公交车上，车厢内。白天。

　　十六回家住了一晚。

　　怕麻烦人家，一瓢和三碗没去打扰。

　　车上，三个人像在第一城市一样。

　　坐在车厢最后一排，观察记录公交车经过的人行横道上的通行状况。

　　小狮子在三碗的书包里，吸鼻子，比较第二城市的气味和雾霾同第一城市的差异。

　　在十六精选的几片区域里，大约九百个路口。

　　只需要一个星期，就可以轻松完成调查任务。

　　人行横道上和第一城市没有区别，汽车抢道、行人退让。

　　公交车车厢内也和第一城市没有两样，嘈杂、脏乱、空间无序。

　　于是，在记录人行横道的间隙，他们把视线投向窗外，发现了新的世界。

　　第二城市，街上，公交车外，道路上，室外。白天。

　　十六和一瓢开始速写窗外路上的四维“找错游戏”。

　　为了这个游戏，他们还专门详细学习了交通法规，做了试题。

　　在架着监控摄像机的路口，来往的车辆倒还比较守规矩。

　　但是在没有监控的地方，有些车辆就各显神通了。

　　有车辆竟敢违法闯红灯。

　　有车辆违法碾轧双黄线掉头或转弯。

　　有车辆向车窗外投掷垃圾。既脏，又危险。

　　超车行为太多、太频繁，很多车辆你追我赶，不断相互赶超。

　　有些相当危险，离碰撞、刮擦只有一丝距离。

　　公交车等候绿灯时，有时是在车流中缓慢爬行；

　　为防止制动不灵，留出的空间稍大，但也不够一辆小车钻进来。

　　但是后面、旁边车道总有小车挤上来，把车头别过来，穿插到前面去。

　　支路上转弯并入的车辆也会这样，总是争先恐后、争分夺秒的景象。

　　车辆上方都有一个光环在盘旋，红色、黄色多，蓝色、绿色少。

　　原来心是这样的，这只是心的电影。

　　第二城市，街上，公交车外，道路上，室外。白天。

　　第二城市的一个新区里，有些街道在路边专门设置了转弯车辆的信号灯。

　　人行横道绿灯时，转弯车辆的信号灯为红色，不能进去斑马线；

　　人行横道的红灯亮起时，转弯车辆的绿灯才亮，方可经过。

　　这个硬件解决方案，一瓢他们刚一看到时，一下振奋起来。

　　但很快觉得，是不是画蛇添足？

　　第二城市的机动车非常多，交通拥堵是家常便饭。

　　十六听爸爸说，以前困难时期，大家是吃不饱饭；

　　现在是走不动路，有些人是因为经济发展、吃得太胖，更多人是因为经济发展、车太多，路太堵了。

　　十六说，唉，雾霾这么重，现在是喘不过气。

　　第二城市的很多道路都很宽，但是还是堵。

　　于是继续修，连一些本来就很宽的道路也在进一步拓宽。

　　十六看着窗外见缝插针、互相超车的猴急车流，摇摇头。

　　这个地方也错了。

　　一瓢看一眼十六，说：“路已经够宽了，需要的不是再修路，而是修‘心’。”

　　再宽的路，也会堵。

　　一条路不会径直通向你的目的地，你需要变道、转弯。

　　就算是十亿车道，只要你要变道、转弯，就会和其他车辆有互动；

　　互动中如果不是谦让，而是争抢，就会有拥堵。

　　如果心平和、谦让，行动才有序，资源才能高效利用。

　　路不是关键，争或让的心，才是关键。

　　每辆车的上方都有一个光环在盘旋，红色、黄色多，蓝色、绿色少。

　　一瓢指给三碗和十六看。

　　第二城市，街上，公交车外，道路上，室外。白天。

　　第二城市已经有了很多的高架桥、立交桥，

　　有空中的城市快速公交，有城际轻轨，

　　有些地点还在修筑巨大桥梁，是什么空中交通，或者高铁项目。

　　经过桥下都已经让人不禁生起一些联想和隐隐的恐惧。

　　如果是高高在上，在空中列车上飞驰，穿行于城市上空，心里会是怎样的感受呢？

　　这些雄伟的计划、雄伟的工程，目前这个阶段是需要的；但是日后会不会成为技术史上巨大的耻辱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