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媳从柜子里拿出一摞塑料碗，见大家对自己的“高见”没什么反应，不甘心的又凑近了大姐身边。
“大姐，你也真没出息，要是我刚才就直接冲进二姐屋里了，怕什么怕，别忘了这里是咱家，那些外人算哪根葱哪根蒜呀，我分分钟撵他们出去。”
“人就站在那里呢，你去撵一个给我看看。”
面对说话永远不经大脑的弟媳，大姐懒得理她，从她手中接过塑料碗一个个平摊在桌上，“你去数数外面有多少人。”
“这怎么数得清嘛，一会来一会走，简直像走马灯一样。”
弟媳骂骂咧咧来到客厅，满屋子的人让她头晕脑胀，走过周朦房门，仔细看了看那两个保镖，心里更加来气。
“我们在这里熬更守夜，凭什么她就能舒舒服服在屋里睡觉。。。”
一直做着各种乱七八糟梦的周朦，突然被一个恶梦惊醒，打开灯看着眼前的一切，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才猛然反应过来今晚是什么日子，赶紧一咕噜从床上跳下往外冲。
“你们。。。”
开门见黄平的两个心腹站在门口，周朦正诧异的看着他们，杨建斌满脸关切的走了过来。
“怎么起来啦？”
“睡不着，光做恶梦。”
周朦扭头看到了妈妈的遗体，伤心的走过去跪下，拿出一叠纸钱慢慢烧，眼泪又抑制不住哗啦啦往下流，她还在无法接受妈妈已经永远离开了她这个事实。
“嫂子，节哀顺变。”
“嫂子，你要保重身体。”
“嫂子。。。”
一声声关切的问候从身后传来，杨建斌既担心周朦跪的时间长了身体吃不消，又不想让她太难过，和她一起烧完那一叠纸钱，赶紧扶她站起来。
看着眼前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周朦擦了擦眼泪，虚弱的跟大家打着招呼。
周朦惨白的脸让大家感到嘘唏，瘦削的脸上显得眼睛更大了，可大大的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顾盼生辉，平时光鲜亮丽活泼热情的她，此刻假如不是杨建斌搀扶着，大家都担心着她走路会随时倒下。
“嫂子快坐下。”
周朦的样子让郑涛也忍不住快流泪了，赶紧和杨建斌一起扶着她坐在沙发上，周朦抬头看着一张张神色凝重而关切的面孔，使劲挤出了一丝笑容。
“你看大家工作都那么忙，这么晚了还在这陪我妈妈，我代妈妈谢谢大家。”
“来送老人家最后一程，这也是兄弟们的一片情义。”杨建斌往火盆里加了几块木炭，将火盆放在了周朦面前，“快将脚放在火盆边暖和暖和。”
杨建斌特意让郑涛买了一个暖手宝带过来，拔掉电源放在了周朦手中，回头吩咐小王去热牛奶。
小王刚从箱子里将牛奶拿出，大姐夫抢先一步从他手中接过来，“我来我来，交给我就行。”
从来不做任何家务的大姐夫，拿着牛奶都不知该怎么弄，只能交给老婆，“快热一下，小朦在等着喝。”
正在准备宵夜的大姐停下了手中的活，诧异的看着这个从来不会关心任何人的老公，尽管是给自己妹妹热的，但心里还是有几分酸楚，将火炉上正煮着水的锅抬下，边将牛奶往奶锅里倒边小声抱怨。
“马上就要吃宵夜了，还喝什么牛奶嘛，这不是添乱吗？”
“你能不能小点声。”
大姐夫赶紧阻止了老婆的抱怨，凑近她耳边咬耳根。
“你去外面看看那些头头脑脑们跟你妹妹多熟悉，一个个嘘寒问暖的，真没想到小朦在盘江会混得这么游刃有余，怎么我以前就一点没察觉到呢？”
“你能察觉到？哼。”
也许是因为杨建斌的原因，平时在老公面前低眉顺眼的大姐突然有了底气，说话的胆子也大了。
“你说说你一年能来这里几次？咱们家有什么事情你管过吗？要不是我突然有了一个当检察长的妹夫，你还会在这里熬更守夜吗？”
沉浸在对美好未来憧憬中的大姐夫似乎没有听到老婆的抱怨，兴奋的拉着大姐来到厨房门边悄悄指着郑涛。
“正在跟小朦说话那个男的，知道他是谁吗？”
看着外面那张陌生的面孔，大姐只能不停摇头，大姐夫抑制不住满脸的喜悦介绍着。
“法院常务副院长加代理院长，很快就要成法院院长了，他原来是杨检的手下，至今还唯检察长马首是鞍呢。”
“啊，你说他是法院院长？”
大姐惊讶得低声叫出来，看着那个院长在妹妹面前那殷勤备至的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家人怎么一夜之间就跟盘江这些平时他们面都见不着的高层人物有了如此密切的关系了呢？
做梦都不曾想过的事却戏剧性的呈现在了眼前，大姐深知，因为杨建斌的进入，全家人平静的生活即将会发生巨大的改变，她说不清是该喜还是该愁。
“你看着吧，明天市里的头头脑脑们估计都会来，谁也不会错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明天就能知道咱妹夫的能量有多大了。”
老公眼中贪婪的光芒让大姐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在监狱干了一辈子狱警，至今连副监狱长的职位都爬不上去，现在突然有了检察长这棵大树靠着，大姐知道他在动什么心思，默默的回到火炉边将牛奶倒到杯子里。
“快拿去，顺便通知大家准备吃宵夜，吃完该上山了。”
这么冷的天，一碗热腾腾的宵夜对每个熬夜的人来说都是异常美味，见周朦大口吃着米粉，杨建斌放心了许多，抬头瞄了一眼墙上的钟，跟她建议着。
“很快殡仪馆的车就要来了，你陪爸坐我的车，我和姐弟们乘殡仪馆的车上去。”
周朦扭头看着正坐在妈妈遗体边的爸爸，一夜之间，他忽然苍老了许多，才突然意识到屋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身上，而没人去在意爸爸此刻的悲伤。
杨建斌的细心让她挺感动，见爸爸没吃宵夜，正准备起身，杨建斌明白她的意图，伸手按住了她，“我去。”
厨房里还在不停的煮宵夜，杨建斌端了一碗煮好的饺子来到爸爸面前，弯下腰双手将饺子递过去。
“爸，很快就要上山了，山上更冷，您老一定得吃点东西增加点热量。”
看着伸到面前的碗，爸爸浑浊的眼睛望向了这个新女婿，他是打心眼里喜欢他，看到他也就看到了自己余生的依靠，尽管一点胃口都没有，但还是接过了饺子，用颤抖的手一个个将饺子塞进嘴里。
整夜院子里的车来来往往就没消停过，快到5点时，听到又有车进来，小剑赶忙冲出去，果然一辆小轿车后面跟着殡仪馆的车驶了进来，赶紧扯着嗓子高喊。
“来了、来了，大家快准备。”
屋里瞬间躁动起来，跟灵车一起来的王勇先急匆匆跑到杨建斌身边。
“大哥，上面都安排好了，准备动身吧。”
不想让周朦看见妈妈被抬走的过程，杨建斌赶紧将两个护工叫过来，“你俩扶着老人家跟我走。”
杨建斌搀扶着周朦和爸爸一起上了他的车，没等妈妈出来，赶紧催促小王，“你先拉他们上去。”
一阵阵哭声从屋里传出，杨建斌庆幸着周朦的提前离开，等车消失在视野里，才赶紧回屋帮忙。
盘江的风俗是要将遗体在殡仪馆里停放两晚三天，所以殡仪馆就成了一个不夜城，随时都有人来，每天都有人走。
周朦来过这里无数次，因为都是吊唁别人，所以几乎就不曾流过什么眼泪，可当车刚停在门口，看着门上方LE灯写着妈妈的名字，忍不住眼泪又哗啦啦的往下流。
为了不让坐在后排的爸爸跟着伤心，周朦使劲忍住没哭出声，细心的小王默默的拿出纸巾给她，周朦接过纸巾将泪擦干，才转头看着爸爸。
“爸，我们到了，下车吧。”
屋里无数个火盆正燃着熊熊大火，空旷的大厅里就黄平的那些兄弟在忙碌，周朦走进去还是不自觉的裹紧了大衣，黄平朝她跑了过来。
“等天亮了才会有客人来，不如让老人家先去房间里去躺一会，我让人都收拾好了。”
回头看着爸爸在两个护工搀扶下走得战战巍巍的，还有几天要熬，让他就这么坐着身体肯定吃不消，周朦只能听从了黄平的建议。
“好吧，不过得麻烦你找一个男的看着他，刘姐她俩始终不方便。”
安顿好爸爸，周朦和黄平一起来到门口等灵车，好多厅都有人家在守灵，再抬头看着对面的山，黑乎乎的夜空下尽管什么也看不清，但想着那里的一切，还是让她心生恐怖，安静的大厅突然响起了那首催人泪下的哀曲，熟悉的旋律让周朦伤心欲绝，正在悄悄抬手末眼泪，耳边响起了黄平的叫唤。
“他们来了。”
周朦打了一个冷颤，远远看见好多车打着光闪慢慢驶来，那忽闪忽闪的灯光让人觉得更加恐怖，死死抓紧身上的大衣等着车队过来。
“你怎么让她站在这里，你难道不知道现在气温有多低吗？”
杨建斌刚从灵车下来就对着黄平一顿责骂，赶紧让俩护工将周朦拉到屋里，又急匆匆回去帮忙。
安静的大厅瞬间喧闹起来，满屋子都是来来回回走动跑动的身影，大家都在忙碌着，做着迎接很快将要来临的客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