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怀明是新任江苏将军李纯推荐给袁克定的。自从发生“模范团”团长人选事件之后，袁世凯担心自己的大公子身边没有年轻人作伴，行事不方便，所以等袁克定从远征军回来之后，就让一些心腹找可靠的同辈人来陪伴儿子，杨怀明就是这么到袁克定身边的。

　　杨怀明何许人也？乃是新任上海镇守使杨善德的侄子。杨善德算得上是一位北洋军老将了，毕业于北洋武备学堂第一期；和王士珍、段祺瑞、冯国璋、段芝贵、李纯、王占元等人都是同期的学员，可见其资历是多么的老。远征军组建的时候，为了加强自己在远征军中间的控制，防止赵一天势力独大，袁世凯在第二梯队中加派了大量自己的人手，比如王占元、齐燮元、张宗昌、卢永祥等北洋将领都被他被到远征军中担任师长。当然，除了想加强对远征军的控制，出国作战打出名声、让自己获得足够的声望好，在英法等外国人面前长面子，也是袁世凯的想法。另外，在赵一天还没有真正成为他的心腹，成为他的女婿之前，他必须要提高警惕。

　　随着赵一天从参谋总长、陆军次长外置上退下来，朝堂上对远征军的关心也就不那么热切了；反正一直在打胜仗，而后续的花销随着赵一天的离开也没有人能够解决，政府里面现在可没有人愿意将钱拨给远征军使用，哪怕这钱里面还有英国人一份子，从国外撤军就成为了事实。一半多的部远征军被下令回国，英国人抗议也没有用，当然最先撤回的就是北洋将领带领的部队。除了远征军司令官吴佩孚之外，包括了副司令官段芝贵在内，其它第四十一到五十九等二十个师的师长连同士兵都被陆续撤回国内，王占元、齐燮元、卢永祥、张宗昌、杨善德等也都回到国内。

　　因为打了胜仗，又是在国外，虽然主力军不是他们，但好歹也算上过战场，这些人的回归受到了国内民众的热闹欢迎。在广州、上海、天津等远征军抵达的码头，民众都是自发的前去迎接，让这些北洋将领着实自豪了一回。政府方面也不吝啬，早些从战场上下来、已经是陆军次长的段芝贵亲自到天津码头迎接；在北京城里，新任陆军总长冯国璋更是大摆筵席，为回来的将领庆贺。袁世凯也是给回来的距离都安排了好位子，都是地方实权位置。

　　在众多的封赏中，杨善德被任命为松沪护军使兼江苏军务帮办，和江苏将军李纯一起打理江苏军务，不过名义上还是要听从李纯的指挥。一到地方，杨善德利用从战场上的私带的缴获，立即扩编了两个步兵团的兵力，让心腹龚声杨和夏兆麟担任团长，准备在这个位置上好好干一场，和江苏将军李纯一较高下。李纯虽然是江苏将军，职位高于杨善德，但他也是接替冯国璋的位置，有些初来乍到；加上杨善德是他天津武备学堂的前辈，资历高于自己，他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责怪，只能想其它办法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而推荐杨的侄子到总统大公子面前做事，正是他讨好杨善德的做法之一。

　　只不过李纯并不清楚，这位从日本京都大学毕业的中国留学生，其实已经被日本外务省的特务机关花钱收买，投靠日本人，成了一位日本特务机关安插在中国大陆的普通间谍，每天都和其它那些日本间谍特务一样，搜集中国方面的资料，并上报给自己的上级部门。自从到袁克定身边以后，杨怀明除了这些事情，他还有另外一样事情，那就是搞好和袁克定的关系，利用袁克定搞到一些机密情报，比如中国人最新的轮式装甲战车资料。对这款装备，日本军方上下可是眼红的很。

　　后世有很多人都搞不清楚，日本在甲午战争以后，为什么不趁机攻占整个中国呢？就算是在一战爆发的时候，强大的日本为什么只占领了山东半岛，就不在继续进攻了呢呐？当然是因为资源、因为钱粮。明治维新虽然开启了日本强国之路，但日本毕竟是英国资源贫瘠的岛国；战争打的就是资源，就是钱粮。日本各届政府正是看到了这一原因，才在甲午战争胜利后马上占领了朝鲜半岛和台湾全岛，大肆掠夺这两个地方的矿产资源和粮食资源。日俄战争虽然日本胜利了，但也是元气大伤，国内说是民不聊生也不为过；加上资源问题，他们在这一时期就是想吞下中国也没有这个胃口。另外，其它欧美列强也不会坐视日本占领中国，瓜分他们在华的巨大利益，所以对日本人的野心也是用眼睛盯着看，不让他们太过分。就算是没有列强们盯着，日本军方也没有能力对华发动全面战争。此时是中国是一条绵羊，日本是一头狼；但中国这条绵羊是成年的大绵羊，而日本这头狼却是刚刚断奶的幼崽，牙齿还没有长出，对着绵羊也只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除了发出几声狼叫之外，没有其他办法。

　　当然，日本政府对中国的野心从来就没有放弃过，满清时期是，现在的民国时期也是一样，就算是赵一天这样的异类出现了，他们也还是在想着控制中国的事情。二月底三月初日本高层的会议上，虽然没有明确提出如何如何占领中国，但在会议结束之后的当天晚上，大隅首相几人就陪同着山县有朋等元老进入皇宫面见大正天皇。

　　在这些人里面，有一个叫川岛浪速的老年人，也被外务大臣石井菊次郎特意带在身边。刚刚过了五十岁，戴着一副眼镜，面容有些清瘦的川岛浪速，说他是老年人有些不准确，因为他才五十出头，不过从他光秃秃的前额以及深陷的眼眶，让人不认为他是个老人都难。这家伙最近才从俄国人控制的海参葳坐船回到日本的，之前就是他暗地里勾结宗社党，指挥彰武县警察局大庙区的区官巴布扎布发难，破坏了明石元二郎计划的人。当然他也不是有意要破坏明石的计划，因为他自己也有一个伟大的计划，那就是成立“北清帝国”。为此他已经忙碌了很久，而且在辛亥革命时期差一点就成功了；可惜中国南北议和成功，加上日本外交部门的放弃，让川岛浪速的阴谋破产。

　　虽然失败了，但川岛浪速的行为却为日本国内许多对中国有想法的人看到了另外一条对付中国的出路，那就是在中国寻找并扶持自己的代理人。像宗社党这种满清遗老的组织虽然有用，但因为实力弱小故而没有大用；这次石井菊次郎带川岛浪速进宫面见天皇陛下，就是想听他介绍和陈述在中国行动的经验和建议，为陛下决定出谋划策。

　　对于陛下的召唤，川岛浪速虽然诚惶诚恐，感激莫名，但内心里面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抱怨。想当年自己与参谋本部的贵志弥治郎、多贺宗之、守田利远等特务，一起精心策划了许久，马上就要发动而且很可能成功的情况下，日本国内高层却因“革命党将建设国家，日本有必要与之保持亲善协和，特别是列国成立借款团，日本也应参加，因而现在如发生满蒙举事之类的事，于国家不利”，放弃了支持满蒙独立运动的政策，把川岛浪速召至东京，要求停止这一运动。几年以后，这件事想起来让他都是耿耿于怀，在东北擅自的行动，也算是他不满的表现。这次奉命回国，他也是在中国情报人员的追踪之下，数次死里逃生，绕道俄国的远东，从海参葳逃回来的。

　　在川岛浪速的一番解释，加上石井菊次郎的说明以后，天皇陛下同意了军方提出的在中国寻找代理人的“猎狐行动”计划。首选为中国那些有兵有权的将领，而第一批被选中的中国将领中，则是刚刚从国外回到国内，对国内形势还不是太了解的远征军将领。这些人中，王占元、齐燮元、杨善德、张宗昌、卢永祥等北洋将领，成为日本人的重点，当然，其它各省的将军们也一一在列，而且说服收买他们的人早已经上路，并且开始行动了。

　　也不知道袁世凯是一个什么心思，在冯国璋离开江苏到北京担任陆军总长之后，江苏将军的位置他就交给了原江西将军李纯。但是在李纯为江苏将军之后，等到远征军撤回时，他一下子就安排了两个师长到江苏地面驻防；除了前面提到的第四十七师师长杨善德为松沪护军使兼江苏军务帮办外，袁世凯还任命第四十二师师长齐燮元为江苏督军参谋长兼任江宁镇守使。

　　这就让江苏将军李纯很是为难和难做，自己的一省之地本来就已经驻扎了不少军队。冯国璋原来有四个师的人马，上任时没有带走留在了江苏。自己又从江西带了两个混成旅过来，差不多也是两个师为自己保驾护航；现在加上杨善德齐燮元两个师，江苏一个省就有了正规军八个师的军队人数，加上地方守备部队的话小小的江苏就有十几二十万的军队。虽然江苏是一个富庶的省份，但也架不住能养活这么闲人。

　　再说了，杨善德资历深也就算了，这齐燮元是什么东西，出国之前只是自己手下一个旅长，地位比自己底了一级还不止，又不是北洋武备学堂出身的人，凭什么就来担任自己的参谋长？还兼任江宁镇守使。如果不是去了远征军，他仍然是自己手底下一个旅长！老头子心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对我起了心思？不再信任了？

　　这件事对李纯来说影响很大，虽然他也到京城参加了陆军总部为这些出国征战的将领进行的表彰大会，也亲手为自己曾经的部下齐燮元戴上了奖章，但心头的不舒服，却已经埋藏了下来，并且在日后越来越厉害。

　　五月十八日，心情不佳的李纯，在他的督军府突然见到了在北京袁克定身边的杨怀明，而杨怀明的到来，也给这位江苏将军带来了一场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