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一战风波第四一七章湖北形势

　　杨永泰说的汉冶萍公司，就是前面我们有提到的主要有日本人出资购买股权的汉冶萍钢铁公司。它是由汉阳铁厂、大冶铁矿、萍乡煤矿组成的一个在当时来说中国最大的钢铁企业，地跨湖北、湖南、江西三省，总事务所设于上海租界四川路一百二十三号。

　　出于对日本人的防范之心，赵一天在山西的时候，就已经着手对这家名义上是中国公司，股份却是日本人占有最多的中国最大钢铁企业下了手。不但派人渗入对该公司内部进行破坏，还对运往日本的铁矿石动手脚。到一九一四年赵一天从山西调任山东将军之时，庞大的汉冶萍公司，只有萍乡煤矿的生产处于正常，其它大冶铁矿的几处矿洞已经完全坍塌，汉阳铁厂也因为铁矿石供应不足而时常处于半停工状态。

　　随后包头钢铁公司的各种钢铁产品大量面市以后，对汉冶萍公司的冲击更是巨大的。因为管理制度不同，生产技术落差，包头钢铁公司和汉冶萍公司生产出来的钢铁，价格上完全比前者碾压，毫无竞争优势，汉冶萍公司的钢铁，只能在极小范围内流通，其利润自然就低很多。没有利润的企业，是没有生存和发展空间的，最后该公司只能将汉阳铁厂停产，只靠着出产铁矿石和煤炭过日子。这种结果让湖北相当一部分有钱人对山西充满了埋怨和仇视，甚至对赵一天这个年轻将军也有了不同程度的意见，这一点，赵一天是没有想到的。

　　对于汉冶萍公司，赵一天只是从后世的记忆中知道这是一家被日本人出资控制的企业，七大部分产品，包括铁矿石、煤炭、生铁，全部运回了日本，成为日本制造屠杀中国人的武器来源，所以才会在这个时空对这家公司下手。其实对于该公司，赵一天的了解有些片面，有些不全；这个公司的股东，除了日本，更多的则是湖北地方有钱乡绅商人和矿主。这事情还得从前清说起。

　　清末，湖广总督张之洞在大冶铁山铺成立大冶矿务局，开始在铁山购山买地，并以湖广总督的名义发布公告，要矿山业主将有矿之山和矿山附近的田地卖给矿局，愿拿现钱的按价给钱，不愿拿现钱的作为入股，待矿山建成后，按年分发红利。

　　铁山地区及铁山附近拥有山域或田地的业主，见有利可图，纷纷将自己的山域和田地卖给矿局，不到一年，矿局就购进了大批矿山。连同盛宣怀早前在铁山购置的交张之洞开办的铁门槛等处矿山，总数达到三十余处。到1896年，不仅大冶铁山地区，大冶其他许多地区的有铁、有煤之矿山和无铁之山，矿局都出钱购买了。而就在这一年，张之洞将汉阳铁厂、大冶铁矿交给盛宣怀招商承办，企业由“官督商办”变为完全商办公司，成为私人工厂。早年向工厂出售自己土地、山岭、矿洞的商人地主矿主们，也摇身一变成为企业股份的持有者。

　　赵一天对付日本人的手段，杜绝了汉冶萍公司绝大部分的利润，其实也变相的杜绝了这些商人地主矿主的财路。俗话说的好，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自己的“父母”都被杀了，你说湖北富人乡绅能不对山西对赵一天有意见吗！此次杨永泰来鄂，除了正常的湖北省建设发展之外，还负有赵一天的特殊任务，那就是想法解决双方因为汉冶萍公司产生的矛盾，化解恩怨。而汉冶萍公司上海总部的人，正是应杨永泰之邀，前来湖北商谈如何解决此事的。

　　有关汉冶萍公司和杨永泰交涉之内容，非本书主要讲述方面，本书不再一一详列，最后只谈结果。

　　二月二十三日，武昌城的居民们，一大早起来之后发现今天城里的情形和往日有些不一样，城里居然出现了维持秩序的警察！这可是个稀罕事，警察不上街已经有一年多时间了，今天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知武昌城的警察出来了，就连对岸汉阳、汉口的警察也一个个走出自己的警所，到街面上行走，维持秩序。这些警察不但出来了，而且一个个打扮的整整齐齐，对那些在街上平日欺负普通百姓的青皮流氓的行径也会出言干涉。如此变化，让城里的百姓有些不大适应；有好事者远远跟在这些警察后面，看警察接下来会干什么。这一跟一看，果然让他们看到了精彩之处。

　　汉口，因长江最大的支流汉江入长江而得名，自古就是水陆交通要道、商阜齐聚的开放之地；其四周一直都没有环绕四周的古城垣，为商旅的自由进出创造了方便，也为其繁荣奠定了基础。第二次鸦片战争之后，各列强在选择自己的租界地时，不约而同的将其定在了汉口，而不是有城墙保护的汉阳或者武昌，可见汉口对他们的吸引。一共有六个国家在汉口设立了租界，分别是英国租界、俄国租界、法国租界、德国租界、日本租界和比利时租界。

　　一战爆发，德国租界被北京政府收回，现在这里只有五家外国租界。日本随后和中国交恶，其军队多次被山东将军赵一天打败，并在中日谈判中，被迫接受了中国政府提出的“八大条”中的绝大多数不公平条款，日本在汉口的日租界因此也撤走了一半的驻军，其租界上接德租界，下至燮昌小路，东起江边，西至平和街，面积被限制在只有原来约三分之一的样子，由原来的面积最大，变成倒数第二。

　　汉口租界的存在，一定程度上让这个小镇变成了小城，其繁华程度也是武昌、汉阳两地不能比拟的。因为繁华，这一带就吸引聚集了大量社会闲散、三教九流之类的人物。小偷、＂ｊｉｎｖ＂、赌徒、江洋大盗、帮会组织、不法分子等等各类形形色色的人都把租界当成了游乐场和安乐窝，犯汉口也成为他们活动的主要地方。汉口华景街一带，则是各江湖帮会开堂设口的主要地点。

　　王占元入鄂时，清除了一部分江湖堂口，但同样也扶持了一批。这些被他扶持起来的江湖帮会，自然以王督军的马首是瞻，是王占元在武昌汉口汉阳的狗腿子，很多王占元军队不好做的事情，基本上都交给这些江湖混混去完成。这一次，在汉口的华景街，维持秩序巡逻街市的警察，就碰到了这些混混的骚扰。

　　李松文接到汉口警察所所长的紧急电话，带人过江到达华景街时，那里对警察的袭扰已经结束，混混们跑的无影无踪，只留下受伤的警察倒在街道上哀嚎。在华清街特别区警察所里，李署长听取了手下人就刚才发生事件的报告。特别区警察所所长伍本余哭丧着脸，在报告完事件经过之后说到：“署长，我敢肯定是文枝广和周汉卿的人干的，这一带，只有他们的帮会才能组织起那么多青壮人手。何况，之前署长可是有下令查办过的“四大平流”中的三项目，那可都是与周汉卿有很大关系，他这明显是借机报复署长您”！

　　武汉黑道上的“四大平流”，是指“风”、“火”、“雀”、“要”这四件。李松文早年曾对这“四大平流”查办过，成绩卓然，他也正是借此登上湖北警察署署长位置的。

　　“你确定是他们两个的手下干的？”，李松文眯起了眼，问伍本余，语气虽然轻松，但眼睛缝隙里面露出的光芒，却显示出他此刻愤怒的心情。文枝广和周汉卿这两个帮会头目，当年他曾经下令捉拿过，王督军到来之后，这个命令就不了了之了；没有想到他们二人竟然在这个时候出来捣乱，还打伤了他的手下，怎么能让他不生气。

　　“你立即派几个得力的便衣，去华景街盯住他们的堂口，洪门和青帮的堂口也要分人看着。我马上调派汉阳的警察过来，实在不行，武昌县那边我也会抽调人手过来。这一次，我一定要将这群王八蛋抓住，让省长看看我李松文的本事”！

　　二月二十四日，汉口华景街发生了一起严重的警方和江湖帮派的武装械斗。据在场的华景街居民讲，警察开始包围了一间大院，喊叫你们的人出来投降，结果大门打开以后，从里面冲出一伙手拿武器的青壮，中间的武器竟然有几支火枪，当场将围在外面大门口的几名警察打死打伤。于是警察也开了枪，双方混战在一起，随后有警察队伍赶来支援，那伙江湖人士才一发喊四下逃窜。事后被警察抓了三十余人，少数逃脱；听说警察也死了两个，伤了十好几人。

　　得到这个消息时，杨永泰正在他的办公室，听取省秘书长朱国桢这老天就全省税务收缴权利和督军王占元的谈判以及收获结果。有关这一时期的中国税收，因受清末巨额战争赔款的拖累，再加上连年的战争，内忧外患之下其财政上一直没有翻过身来。就算有赵一天的横空出世，从英国人控制的中国海关税哪里得到了少许“回扣”，但还没有真正的让国家在主要的税收方面，掌握实际大权，使国民政府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税收国家”。国家是如此，在各个地方，也是大同小异。

　　和中央政府相比，各地方上税收的权利，特别是自主权，还是很大的。换一句话说，各省的实际税收是有的，但这些税收北京政府却不一定能够直接控制。到一九一七年，北京政府规定的税收项目共计有：常关税、厘捐、盐税、印花税、铁路货捐、邮包税、烟酒税、卷烟税等。这是政府常颁的税目，至于地方各省另行颁布的，名目可能会更多；而这些增加出来的税收，等于是到了各省自己手里。湖北省的各项税收，在王占元到来之后，更是增加了七八项之多。

　　朱国帧要收回税收权的要求，王占元当然不会同意；这是他手里主要的财政来源，他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所以，对朱秘书长的要求他回答的很坚决，但又留有回旋的余地，毕竟税收这一块，理应有省政府管理，人家可是要靠它来运转全省的。这一次和督军谈判，朱国桢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思来的，面对王督军的坚持，他干脆人随行人员全部回去，只留下他一个人在督军衙门周旋。随后又让人将他的行李搬到督军大堂，摆明告诉王占元，如果此行他达不到目的，就会一直留在此处，天天缠着王督军不放。

　　对湖北税收自己能掌控多久时间，那天在红楼开会的时候，王占元心里面就已经有了数；新省长强势出头上任，作为地方支助的税收，他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只是如此一大堆财富，王督军如果让出，那对他不论是个人还是军队，都有很大的损失。对个人来说，王督军少了发财的渠道；对军队来说，他正准备扩建的混成第二旅，将会因此夭折。但他又同时很清楚，税收这块肉，自己是一定要交还省政府的，现在能拖一天就一天吧！为此，他阻止了手下人要将省秘书长扔出去的建议，拖着，先拖着。

　　不过，第当天他就拖不住了；国防总部来了一份电报，指责湖北陆军不尊号令，擅自扩编军队。电报里面详细列举了王督军扩编混成第一旅连以上军官名单，并责令湖北陆军必须在本月底之前将该部队解散，否则将扣发湖北陆军第一师的所有军饷，以及后续的弹药粮粖。粮粖他王占元可以不在乎，军饷也一样，但弹药粮粖这四个字放在一起，王占元就必须要高度重视。

　　全国陆军正在整编，各省陆军也在按照国防总部的命令缩减自己的部队，达到规定的数量。已经完成的省属陆军在经国防总部的检验认可后，会下拨一批弹药粮粖。这一批弹药粮粖，据已经获得的省份督军透露，其中包括了步枪、机枪，甚至还有火炮。这对一向缺少火炮的中队来讲，绝对是一块非常有吸引力的大蛋糕，王督军自然不例外；所以在接到国防总部的电报之后，王督军亲自到督军大堂，将朱秘书长请到办公室，开始商谈税收的问题。

　　经过一个半夜加一个上午的扯皮，双方就湖北地方税收问题达成初步的意见：陆路税收，除铁路税收由湖北督军衙门暂管三个月外，其余陆路全部交还省政府，由省政府属下的国税署负责征收；湖北境内水路税收，则继续由督军衙门负责一年，一年之后再归还省政府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