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的确胆小，而且为了活命什么都可以不要。

　　所以当悍匪刀架在他脖子上，他可以像狗一样跪下，像狗一样乞怜，把尊严踩在地上，只为了留一命，不然他就得可怜的横尸山野了。

　　可当那些黑衣黑甲人骑马至他面前，人手腰间一把青龙镌刻匕首套，胸甲扣着精光流转的细麟锁，背负黑色龙纹大弓，面无表情，看上去没有悍匪的凶悍，可这个胖子却是死死跪在地上，汗如瀑布也不敢抬头，更是对这些救了自己命的锦衣卫们大气不敢出一口。

　　胖子这是真的害怕，比遇见那些山林匪徒要害怕的多。

　　其中一人下了马，脚步无声，伸手搀起胖子。

　　胖子大惊失色，头抬那么一点，眼睛看见面前的这个黑甲锦衣卫的面容。

　　杀人者锦衣卫，杀天下者锦衣卫。

　　那人轻轻说道，“天下得而诛之者都是些有罪之人，杀他们天经地义，你不必害怕。”

　　这个自称姓李的胖子腿是软的，李胖子可是偷摸抢劫也干的不少，现在其实心虚的很，脸上汗水如雨，他也不敢用手去擦。

　　他尽量压住恐惧，说道“小...人谢过锦衣卫...救得...小人一命”

　　那人嘴角勾起呵呵一笑，胖子听了如遭雷击，几乎是腿一软又要跪下。

　　那人只是轻轻的拍了拍胖子的肩头说道，淡淡说了一句“走吧。”

　　胖子听见这句话如同大赦，连抢的包袱都不要了，抬着他那晃颤颤的肥肉转头就走。

　　他走的不快不慢，不敢回头，十步、百步，他越走越快，汗如雨下。

　　直到走出了树林，他浑身湿透，整个人软软的瘫倒在泥地里，久久不能动弹。

　　锦衣卫！以杀证道的锦衣卫！胖子今天终于品尝到生死边缘那种恐惧感。

　　在那一刻，他转头离开十步的那一刻。锦衣卫其中一人骑马拉满了弓，目无表情，不露声色，只露杀意。

　　胖子几乎一度认为自己要交代在这里了，他的理想，藏在城里那破屋床下的偷来的银子，他一直想吃青楼姑娘豆腐的猥琐思想，都即将跟他没有关系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活下来了，到胖子走出他们视线也没有杀他。

　　不过无论怎么样，他活下来了。

　　灰蒙蒙的暮色照了下来，胖子他吃力的坐起身，因为坐的太久了，衣服粘在了身上，双腿还是软的，他一瘸一拐的向城中走去。

　　如今天下是朝廷的吗？老百姓可能会说是，会说天下是属于那个坐在辉煌大殿被称之为皇帝的人。

　　可历经三十年风雨、飘摇在血雨中三十年的老一辈江湖人，却在暗地里悄声说。

　　他们说这个天下是锦衣卫的。

　　是那个在立春鸟语花开季节屠了百万人口城的锦衣卫的！——————————————————————————————

　　江徐趴在小毛驴背上，肚子咕咕的叫。

　　他终于感受到一顿不吃饿得慌这句俗语的正确性，他趴在小毛驴背上喃喃自语，“小黑子，你说、、、驴肉火烧是什么味道啊？”

　　小毛驴本能感到危机，尖锐的打了个响鼻，紧接着江徐感到一个颠簸，差点从黑子背上掉了下去。

　　江徐摸了摸肚子，无奈的叼了根烟草，现在也没有火，只有嘴里苦苦的涩味也许能稍微缓解一下他的饥饿。

　　过了一会儿，他觉得无聊，干脆和小毛驴聊天，他说道：“小黑，我想也许老张头真的闯荡过江湖呢，虽然他怕老婆的要死，而且除了讲比较荒唐的传奇故事骗骗小孩子，好像真的没有什么特长了。”

　　江徐顿了顿，“不过，小黑子我给你说个事情，你不要外传啊。”

　　毛驴懒散的左右摇晃着尾巴，驴蹄子踩着碎石迎着比它还懒散的暮色一步一步向前走着。

　　江徐说道：“那个时候，是我个头还不及你高的时候，大概六七岁，比较贪玩，和几个小伙伴玩鬼抓人，当时为了不被鬼抓住，我就想着藏一个鬼怎么也找不到的地方，想来想去就想到个绝妙的地方，你猜我藏在了哪里？”

　　小毛驴以响鼻回应他，江徐也不管他，自顾自继续说道：“我躲在了村口那条河里，露出鼻子眼睛，心里想着只要有风吹草动，我就潜下去，这样谁也不会发现我。”

　　江徐苦笑一声，说道:“可谁能猜的到，那天上游突发大水，我本来就水性一般，洪水来临的时候，我都没能有所反应，一下就被冲进江流之中，我现在还记得那个时候的感觉，河水透凉，往心脏突的那种凉，我扑腾呼救，可那个时候村里人谁都没发现我，我毫无反抗之力被淹没，整个人越漂越远。”

　　“当时我就在想，要是村里人发现我不在了，我可能已经在东海入海的地方浮浮沉沉，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反正越想越绝望，只觉得自己死了都没地埋，你看我小时候总是想的很多。”

　　江徐陷入回忆后嘴角勾起，“可就在那个时候，还在胡思乱想的我呛了水，双手再无力扑腾，脑袋迷迷糊糊朦朦胧胧，意识模糊，但当时我看到一个人，你知道吗，小黑子，那人是飞起来的，在半空中脚上踩了把剑，从远处飞来，飞的很急，我看到了剑光，像夜晚璀璨的流星一样，我能感觉的到他是来救我的。”

　　江徐挥动着手指，给小毛驴瞎比划，“他就像这样，伸出手指一划，整条汹涌的大江就断裂开来，如同小说里说的一指断江，我就看见周身的江流都褪去。”

　　江徐说道:“然后我体力不支就晕了过去，再次醒来我就在老张头家，屋外站在一刀村长还有一群人，和那几个受我拖累正在头顶水碗接受惩罚的小伙伴。”

　　江徐拍了拍小毛驴脑袋“老张头啊，他那个时候还很年轻，至少头发没白，虽然还是那样怕老婆，可他跟那个踩飞剑的人身影好像。”

　　说到这里，江徐呆了一下，他摸了摸口袋里从老张头那里偷来的烟草，轻声的喃喃自语说道：“真的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