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春运的火车喜欢晚点，抵达南京已是晚上十点，整整晚了四个小时，姚建国背着大旅行包走到出站栅栏时，看到了大个子孟浩，刚好孟浩也看到了他，紧接着他又看到了王芳和穿着米黄色欧式风衣的周冰，稍许浮肿得的双腿快乐地跑了起来，差点被验票员当成逃票的。

　　从孟浩的拥抱中脱开，看着两个女生有点腼腆，王芳撞了一下周冰说：“同桌半年不见，不迎接一下？”

　　从零点几秒的动作差异看，还是周冰更大方些，姚建国拥抱着她问：“一路上很辛苦吧。”

　　周冰说：“还好，我父母坚持要我买卧铺，我从了。你瘦了。”

　　王芳也说“是瘦了，不过好像高了。”

　　“那边面食吃的多，长了两公分。你和周冰好像都胖了点。”

　　孟浩抚了一下他的头：“你会不会说话呀，一上来就说女生胖。”

　　周冰说：“他要会夸人，就不是姚建国了。”

　　姚建国问：“周冰，你几点到的，有没有晚点啊？”

　　孟浩说：“周冰五点左右到的，好像也晚了一个小时。”

　　他说“那你不让她们先回去，晚上这么冷。”

　　王芳说：“是我和周冰要等你的，就是回去了也休息不好。”

　　“我们在旁边的肯德基店里边吃边等，我过段时间就来问一下晚点时间，倒是不冷。给你，烤鸡翅。”

　　深夜的巴士人不多，姚建国挨着周冰坐一排，他说：“前面摆一书桌，就回到义县高中了啊。”

　　她问：“你总这么傻，经常想起我们的高中？”

　　“当然啊，三年像箭嗖的一下就过去了，这不又半年了。”

　　她笑了：“你再嗖一下就要踏上社会工作了。”

　　她又指着前排亲密的孟浩王芳说：“他们两个嗖一下后会怎么样？结婚成家？”

　　傻小子捅捅孟浩：“不然，四年后你们会不会结婚成家？”

　　王芳拍了一下他大衣领子说：“姚建国，你再乱说，我打你。”

　　孟浩说：“你管我们四年后干嘛，你管你们四年后干嘛。”

　　周冰等他们回过头后小声说：“你傻啊，乱传我们的悄悄话。活该挨打。”

　　他识趣了，低声问：“那四年后你会干什么？工作还是读研究生？”

　　“我还没想好呢，我想在大一多看点书，到了大二再思考下一步。东北的生活习惯吗？”

　　“还真有点不习惯，面食为主。白馒头什么味道都没有，一个四两，不过到很顶饿。”

　　“你不是喜欢吃面的吗？”

　　“那儿的面条很糊，弄点浇头上去，一点也不好吃。”

　　“哦，那和北京的杂酱面差不多，我也不喜欢吃，没我们的面有劲道。”

　　“对，就是这个意思，还有他们那里的茄子是圆的，像我们这里的番茄。”

　　孟浩回头问：“大连靠海，海鲜没少吃吧。”

　　“食堂里也没有海鲜，王芳，我们在东海吃的虾爬子还记得吗？这个经常有，食堂还酱了做小菜，一个五分钱，有点像我们的萝卜干。”

　　王芳说““又来馋我们，等我们去大连，你请我们啊。”

　　周冰问：“天天生活在海边，如愿了吧。有没有照片呀，给我看看。”

　　“不是寄给你过的吗？”

　　“有没有和你们班合影的？”

　　“有过一次，我们班组织去大连造船厂参观，在万吨油轮前合的。不然，那个油轮五万多吨，比我们足球场还长哦，太震撼了。”

　　周冰问：“那照片呢，有没有带回来？”

　　姚建国打开书包，边找边嘀咕：“倒是带了一些照片的，不知道有没有这张，咦，正好在。”

　　周冰拿着照片看了一会问：“哪个姑娘给你写赞美词的？”

　　他迷糊了，看看照片背面说：“没字呀，没人写什么赞美词呀。”

　　“你再想想，提醒一下，《复活》的读后感。”

　　王芳笑了：“建国，你还向周校长汇报读后感的？”

　　孟浩来劲了：“哈哈，给我写信么总是干巴巴的，没想到和周校长却如此肉麻。”

　　他推了孟浩一下：“说你们两个的悄悄话，别偷听我们说话。”

　　周冰点着袁姗姗：“是不是她？”

　　“你们女生真的神了，一下就点出来了。不然，我这个女同学和周冰一样厉害，她一看我们在王老师家的合影就知道你和王芳是一对，还说你们两个人肯定在后面手拉着手的，是不是？”

　　孟浩没来得及说，周冰就抢了：“你拿她和我比什么比，还有你把我们的合影顺便给女生看是什么意思？”

　　他似乎没有觉察到周冰的不悦，突然兴奋地说：“王芳，你还记的中考那年暑假我在紫霞山饭店差点撞了一个外地女生的事情吗？”

　　“记得呀，你和宜兴偷开他哥哥的摩托车。”

　　“世界真小，那个女生叫袁姗姗，现在是我们班的同学，你看就是她，刚才周冰点的那个。”他边说边将照片递过去。

　　“你这么激动干嘛呀？做了那么长时间的火车不累吗？”周冰的语气和她名字一样寒冷。

　　王芳说：“建国，这里光线不好，明天看吧，你不累周冰还累呢，安静一会。”

　　大家对这么奇巧的事情表现出的冷淡让他深感失落，孟浩也不和他说话了，他估计大家真的累好，只好看着不断滑到身后的路灯，数着数着也累了。

　　把两个女生送到王芳宿舍楼下，再回到孟浩宿舍已经十一点半了。简单洗漱完后姚建国终于觉得累了，躺下欲睡。孟浩拉住他：“再聊两句。”

　　“不聊了，困了，要聊明天聊。”

　　“明天你又要犯傻。你知道周冰后来为什么不高兴理你了？”

　　姚建国侧起身来无辜地问：“她没有不高兴理我呀，她不是说累了吗？”

　　“你还真是傻二小，你在周冰面前谈你的女同学干嘛啊，叫什么珊珊的？还谈的这么兴奋。”

　　“她叫袁姗姗，济南人。我有兴奋吗？”

　　“还不兴奋，唾沫都要冲破车顶了。她和你什么关系呀？”

　　“同学呀。”

　　“除了同学呢？”

　　“那就没了。你什么意思呀，不是周冰指着照片问她的么，要不我还想不起摩托车的事情呢。”

　　孟浩把他往床上一推：“蠢的和猪一样，恨不得踢死你。反正记住了，往后别在周冰面前提你那个圆珊珊方珊珊的。”

　　他来精神了：“你们怎么回事呀，袁姗姗也是不准我在她面前提周冰，你们都是怪人怪逻辑。”

　　孟浩惊奇：“她真的跟你这么说过？那你还说你们只是同学关系？”

　　“跟你们这些怪人说不清，关灯睡了。”

　　“最后一个问题，她漂不漂亮？”

　　“没你的芳芳漂亮。”

　　其实周冰和王芳并不是很熟悉，但王芳对她却有天生的好感，或许是因为姚建国吧。王芳给她到了杯水：“建国这小子，生活一直过得很简单。”

　　她笑了：“并不是所有的简单都是合理或者叫美，孩童简单是自然，成人过于简单就是傻了。有些简单对人对己都是伤害；我不善人情世故，但我懂这个理，生活中尽量给别人留一些空间或余地，他却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像唐杰歌德般地乱舞宝剑。”

　　王芳一听吓一跳：“他不是这样的，你看他多关心你，一下火车就问你累不累，还埋怨孟浩不让我们先回来。”

　　她说：“我不是对他抱怨，我是担心。在义县高中有你们和王老师看着他，拉他，现在一个人在外面，正是心智成长的阶段，同学间的竞争也从成绩转移到人事中，他们能不能容他我到不在乎，就怕将他带偏了。”

　　“没事，他不是有你么，你信上多给他讲讲这些道理，我对他还是充满信心的。”

　　“嗯，你说的对，也不能总杞人忧天，也许挫折对他成长更有帮助。”

　　王芳说：“他是个幸运的人，总有吉人相助的，譬如你。你看出站看到你时他眼睛都亮了。”

　　“是吗？我怎么没感觉到，即使亮也应该是看到你的不然先生才亮的吧，他们是铁哥们。”

　　王芳乐了：“袁姗姗的醋吃的么还有道理，孟浩的醋可是吃错了啊。”

　　周冰也让她逗乐了：“我有吃醋么？”

　　“公家车上都是醋味，我都怀疑车子烧的不是汽油，是你的醋。你的气场真的强大，那一刻不仅建国安静了，孟浩也被你震住了。”

　　“你们俩怎么样，他对你好吗？”

　　“他一个独生子，娇生惯养的，那会照顾人啊，对不起我不是对独生子偏见啊。大学没有高中忙，有个人在一起可以多聊聊天，说说心里话而已。”

　　“不会就这么简单呀，我听姚建国说你们的爱情可是经过考验的。”

　　“姚建国说，哈哈，你不是说他简单么，简单的人怎么能判断什么是考验呢，我们的考验还没来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