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下堂 第六十八章 父女
作者:大门牙小白兔的小说      更新:2018-06-20

    李涟漪和今朝、季枫三人回到别院,管家王临和四名婢女都在门口张望着。

    “公主,您终于回来了!”见到李涟漪,几人像是喜极欲泣的模样。

    季枫没有多话,径直进了别院,先行离去,李涟漪看着他的背影怀疑他是否也在生气。

    “都回吧!”李涟漪如今满腹心事,也懒得多招呼,随意吩咐了一句就和今朝回房了。

    早先李涟漪安排四名婢女备了饭,但她吃霜儿的糕点已经吃得差不多饱了,故而她只象征性地吃了点。可她食量比平日少了许多,今朝了解情况不会多说,却引起了四名婢女的注意。

    “今日的饭菜不和公主胃口吗?”李蓉蓉似担忧地问到。

    “不是!”李涟漪想了想,扯了个借口道,“我觉得我过年时候长了肉,所以想稍稍减点。”

    木兰儿笑道,“可公主已经很瘦了,和宫里别的公主相比更是。”

    “干嘛和别人比,我高兴就成!”李涟漪端出几分蛮横,挥了挥手,“都撤了吧!”

    “是,公主!”

    四名婢女不再多非议,忙着收拾了桌上的碗筷。

    李涟漪早早洗漱了就躺在了床上。

    芳蕊去了来了这四婢之后,李涟漪就让今朝每夜陪着自己睡,今朝总是守到李涟漪入睡后才在旁边榻上歇下,但偏偏李涟漪这夜翻覆了许久仍未成眠。

    “公主,你睡不着?”已经开始哈欠连天的今朝有些愁苦地问到。

    “我……”李涟漪觉得对今朝很愧疚,“今朝你去休息吧,不用管我了!”

    今朝摇了摇头,嘟囔道,“公主今天一定是太高兴了,所以睡不着。”

    “高兴?我高兴什么?”

    “因为严公子啊!”

    “因为严公子?”她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兴奋导致不能成眠,不过她脑中反复的确实是白日在严白那边发生的事,还包括后来季枫的事。她总觉得无论严白还是季枫,她都太不了解他们。

    “严公子挺好的,说话不急不恼,和他在一起时候公主比较开心,这样的严公子倒有点像当年救过我的少将军!”

    今朝这话让李涟漪觉得有些没来头,不禁笑了,“你可别乱认恩人!”李涟漪略想起了季颜青,但很快就让自己忽视过去了。

    “哪有?我只说像,又没说是!我当然记得我的恩人是少将军!”今朝又连着几个哈欠。

    李涟漪心疼地摸了摸今朝的头,“你回去睡吧,不用管我,我很快会睡着的!”

    “公主,你不要胡思乱想,这样才能睡着,反正什么事都可以明天再说!”

    “今朝这样的心态倒是真好,让人羡慕!!”

    今朝轻哼道,“公主又拿今朝取笑!”

    “哪有,我偶尔也是真心羡慕你啊!”

    “今朝有什么值得羡慕的?”

    “每天都能开开心心的活,是最好的了!”她希望今朝能永远这样下去。

    “嗯!”今朝用力地点了下头,“公主睡吧!”

    李涟漪见今朝还不走,于是只能应了声后先装睡着了,听到今朝轻手轻脚离开了才又睁开眼,而后才渐渐真睡着了。

    李涟漪原本预计第二日一大早就去找严白,她甚至想好了就借口询问给她制药的进展,但翌日她睡得晚了,而才起身后竟措手不及地接到了传召她进宫的圣谕。虽传谕说是圣上念及骨肉之情而感召她进宫相会,但李涟漪并不能轻信,她担心这是李逢恩或者皇后测试她的手段。

    李涟漪借口说要需要更衣梳妆而拖延时间,让今朝找了季枫,托付季枫去颜白那里问药的情况,才过了一夜,李涟漪觉得让颜白就拿出药来也太强求了,所以虽烦劳季枫跑了这一趟却没抱什么希望。

    李涟漪让四婢和今朝都过来服侍她,妆容厚重,梳高髻戴正凤分插金簪后髻簪一簇粉色绢花,穿了描金银牡丹纹样的绿罗衫,红底金丝织鸾凤团纹下裳,一身艳丽宫装,通体是最庄重的打扮。

    李涟漪这一番妆扮费了些时间,之后便屏退了四婢,寻思片刻后让今朝取来了几根绣花针包好藏在随身的绣花小包中作为预备。

    今朝虽满面疑惑,更兼担心,但始终沉默着没有发问,直到季枫赶了回来。

    “季护卫?”今朝比李涟漪更急地唤出了声。

    季枫立刻给了李涟漪一个小包,并道,“这是公子连夜做出来的,他担心你会急用,所以昨夜替你赶制了几颗。他说因为他身边药材不够,暂时只有这些,他让你先用着!”

    “太好了!”今朝松了一口气,改愁为喜。

    李涟漪心头有说不清的暖意,“我一定会好好去谢谢她!”除了今朝,这些年从来没人将她的事看得如此重要,所以怎么能让她不感动?

    季枫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李涟漪打开了包裹的宣纸,才发觉里面是一个绣花抽口小包,碧玉石色底绣着白梅花,以朱红丝绦穿挂,显然可以随身作佩饰佩戴,而且绣花包闻着还有丝丝香味。

    李涟漪笑道,“一定也费了霜儿姑娘的神,有空了我得连她一起谢才行!”

    季枫仍点了点头,无话。

    李涟漪再打开绣花包一看,里面有两个纸包,一个纸包是香草,李涟漪闻了一下便放开了,另一个打开,里面是三颗药丸,有隐隐的草药味道。

    “严大哥的心思还真细!考虑得很周全!”显然这绣花包和包里香料都是特别费过心的布置。

    季枫仍只点头,今朝也跟着点头了。

    李涟漪瞅着两人笑道,“你俩是点头草吗?”

    季枫笑了,今朝略恼道,“哪儿有?我是觉得公主说得很有道理啊!”

    “等我回来,一定要好好谢谢严大哥!”李涟漪再次诚心诚意地说到。

    季枫这次仍是点头表示赞同,今朝这次没跟着点头,她鼓着一双大眼盯着或者说是瞪着李涟漪。

    李涟漪发觉后,笑着摸了摸今朝的头,叹道,“我家今朝还挺小气的!”

    今朝继续瞪着李涟漪,“公主就欺负今朝!”

    “因为也只有今朝能给我欺负了啊!”李涟漪很认真地说完,接着又笑道,“好了,今朝别气了!我们还要赶着出门呢!”

    “嗯!”今朝用力点了下头,收敛了恼怒的心思。

    “又点头了!”

    李涟漪说完,今朝瞪了她一眼,也不再和她置气,闷着头去做事了。

    直到上了马车,朝着长安城内皇宫的方向去了,李涟漪才费了一番周折又安抚好了今朝。

    李涟漪出门前吃了一丸药,即将行至长安城时就起了红疹,而出门前带着备用的帷帽就用了用处。

    李涟漪先戴上了帷帽,到了皇宫后从马车出来,她的这幅打扮自然引起了婢女和接应内侍的关注。

    “安康公主,你这是……”内侍询问道。

    “我起了红疹,有碍圣上观瞻,所以遮掩一下。”为了应证自己所言,李涟漪掀开了黑纱给宫人看了一眼。

    内侍见了李涟漪的模样,吓得本来就白净的脸似乎更白了几分,“这……安康公主你这是生了病?”

    李涟漪明白他的反应,是担心自己得了什么传染病,若这样见皇帝或者皇后,传染了不好,她便道,“如今正是春日百花盛开,我这是花粉过敏。”

    “公主确定只是花粉过敏,不是得了什么疾病?”

    “若内侍实在不放心,那不如本宫今日便先回去吧!”李涟漪倒是挺不想去觐见的。对这位父亲,她没有血缘的亲近感,更多是对皇权的惧怕而唯恐避之而不及。

    内侍略急了,“不,圣上念着公主,如今恐已在等候。还请安康公主稍候,小奴需向内侍省问过再议。”

    “好!劳烦了!”

    内侍离去后,李涟漪想找个人商议一下这个情况会如何走向,却发觉身边只有凡事比别人少想三分而没有商量价值的今朝可以说话,因为要进皇宫,所以她没让季枫跟来。

    李涟漪放弃了找人商议,就耐着性子静待结果了。

    内侍去了不久折返了,出乎李涟漪预料的快速,而后李涟漪就被带去觐见了。

    李涟漪没想到,自己真的是见了皇帝,而且只有他一人,并没有皇后在。

    李涟漪先拜了皇帝,皇帝招呼她过去他身边,李涟漪只得顺从过去了。

    靠近后,李涟漪垂首恭敬地问,“父皇此次急召涟漪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坐!”皇帝示意,立刻有内侍端了了凳子放在李涟漪身后,皇帝接着又道“把帷帽摘了!”

    “涟漪面上起了红疹,怕有碍父皇观瞻!”

    “朕知道,但朕并不在意!我是你的父亲,自己女儿丑了,那也是自家女儿。”

    皇帝说得很真情,李涟漪隐约有些恻动,但很快压抑住了。若当年年幼的她初入皇宫之时,她这位父皇曾如今日这般抽出时间探望,也许他们父女不至于今日生疏至此。

    “涟漪遵命!”李涟漪轻应了一声,并取下了帷帽。

    皇帝瞧着她又道,“涟漪,我们是父女,你不必如此拘谨!”

    “是!”

    皇帝伸出已显老皱的手,握住李涟漪一只手,望着满脸红疹的她道,“你娘以前有这个小毛病!”

    “我并不知道娘的这番事!”

    “你娘去得早,她的许多事你应该都不知道!”

    李涟漪略点了下头,“是,涟漪对娘的记忆已经都记不起了!”

    “涟漪,朕一直以来都忽略了你,你是不是怨着父皇?”

    “涟漪怎么会怨父皇?父皇国事重责在身,涟漪的事都是小事,怎能劳烦父皇分心?况且后宫一向由皇后打理,汪皇后待涟漪向来不薄!”

    皇帝瞧着李涟漪沉默了半晌,而后轻叹道,“若非皇后有贤能,朕也不会放心将你交给她照应。以往朕只怕见到你就想起你那薄命的母亲,不知不觉就冷落了你这么多年!”

    李涟漪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她不能用自己的感情去体会这件事,她早已无法视之如父,只是她若站在无关人的角度看他所言,她只觉得冷然,丝毫一丝一毫的心绪波动。

    “你和你母亲长得并不像!”

    “我已经不记得娘亲的模样了。”这对于为人女而言是悲哀的,从她进宫后只有一个人可以对她讲述她母亲的事,而这个人对她谈论起之时已是十年之后,她那母亲怕早已化为泥中白骨。李涟漪想来觉得悲哀,更有几分怨恨,怨皇帝,更恨自己身为人女的无能。

    “涟漪,这怪父皇,是父皇没能保护好你们母女!”

    如今晚了这些年来说这些不觉得可笑吗?李涟漪心中愤慨,面上却平静,轻摇头,“涟漪只怪自己,身为人女竟连母亲的模样都不记得,这十年,涟漪连她葬在何处都不得己,也未曾祭拜过她,母亲九泉之下会怪涟漪才是!”

    皇帝又伸手覆上李涟漪不自觉握紧的拳,“涟漪,你娘并非一般的女子,她不会怪你的!”

    她不怪,可她自己却怪自己!李涟漪心中苦笑,却点了点头,闷不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