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涟漪回了马车,打算就此径直回别院了,放松身体靠在车内不多想,不几时竟在摇摇晃晃中有些昏昏欲睡,不想马车猝停下,李涟漪一惊,登时清醒了。
“公主,你没事吧?”今朝担心地看向李涟漪,见她惊出了汗立刻拿了丝绢替她擦拭,并对车外大声问,“怎么了?车为什么突然停了?”
“安康公主,我家主子有请!”
车外传来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李涟漪一激灵听出来了来人身份,这是宫中去过势的内侍。
宫里会有什么人会拦她的道?李涟漪掀开了车帘望出去,果然看到一名作寻常百姓打扮的年轻内侍,便问,“你家主子是谁?”
“十妹难得回了长安,又这么巧遇到,不如上来喝一杯?”
李涟漪循着声音抬头望去,看到了二楼探出半张绝美的脸——四皇子李廷!李涟漪心中不禁一震。这件事哪儿来的巧?她这马车又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更没有打出公主的旗号,他如何能认出车里是她?显然是盯着她这车的。
李涟漪和今朝一道下了马车,正要往酒楼去,突然听到叮叮咚咚的声音。
李涟漪闻声望去,竟然看到了卢浩然,背着货架子,一副她最初见他时候的货郎打扮,李涟漪还未曾想好如何应对,卢浩然却走了过来。
“夫人需要点什么吗?”
李涟漪寻思了一下道,“把你手里这鼓卖给我可好?”
卢浩然歉意道,“抱歉,夫人,只有这个不能卖。这是我吃饭的家伙什儿!”
“可我就喜欢这个,就想要这个大的。”
“那……”卢浩然一时犹豫不难决。
“这样吧,你过几日给我送一个一样的来行吗?我住在郊外季家别院!”李涟漪望了望他的货架,“今日我有约,无暇多顾。你方便时候就多带些有趣的玩意儿到季家别院找我,我会好好挑选,绝不让你白跑一趟!”
“好!”卢浩然立刻连连点头,“谢谢夫人!”
李涟漪不多滞留,带着今朝往酒楼进去了。方进门,店内的跑堂就迎了上来。
“小姐要住店还是……”
“有约了!二楼!”李涟漪不多理会,径直往楼上去。
“好,小姐请!”
李涟漪被带到楼上,循着之前在楼下所见的方位找到了四皇子李廷所在的雅间,开了门与之相见后,仍临窗坐着的李廷冲来人一笑,李涟漪和今朝进了房,跑堂才带门离去。
李涟漪浅笑称呼道,“涟漪见过四皇兄!”
李廷虽貌美胜过女子,但举止并无阴柔之气,尤其此刻抬手间倒是还挺利落,“十妹,坐吧!”
李涟漪看了眼桌子,发现桌上有两副碗筷,一副在李廷面前,一副在他对面,按理李涟漪应该就坐在她对面,但李涟漪看那副碗筷是有人用过的。李涟漪寻着空的那一方落了座。
“谢皇兄!”
李廷问,“十妹和那货郎耽误了不少时间。那货郎卖的不过稀疏平常的东西,怎么十妹却被吸引住了?”
“四皇兄瞧着平常,我久居深宫,倒是觉得稀奇!”
李廷微露疑色,“我记得十妹你小时候是养在民间的。”
“进宫前的事我都记不得了。或许正因如此,我对民间事物兴趣颇多。”李涟漪这番话倒也颇真情。
李廷便不再多问。
“四皇兄还约了人吗?”李涟漪随口问到。
“嗯!”李廷说着笑了起来,“有人怕丢脸,不敢见人。”
莲花绽放,万千光华,就只如李廷这一笑,李涟漪都不禁有一瞬被迷住,但紧接着李涟漪就挥去了这种感觉,心下仔细斟酌了一下李廷的话,问到,“四皇兄的意思,莫非您约的这位朋友我也认识?”
李廷仍笑,却不言语。
李涟漪见他似乎不愿说,也不打算追问下去,就想换个话题,但她还没来得及想到怎么开口,却听到李廷又开了口——
“十妹近些日子可还好?”
“还好!”
“我听闻你摔伤了手臂。”
“如今已经大好了!”
“对了,十妹你这帷帽是……”
“我生了红疹,近日似突感了花粉过敏症。”李涟漪为了消除李廷的怀疑,也揭开了黑纱给他看了。
李廷微皱起眉头,不明显地微挪了身子,“以前在宫里没听说你有这病。”
李涟漪故作感慨道,“是啊,我也不知自己怎么突发了这病!”
“莫非是因你嫁到季家的缘故?莫非你和季颜青的八字不合?可当初你们的八字是司天监核对过的,还说你们会成良缘佳偶!”
良缘佳偶?简直笑话!她和季颜青说是怨偶仇家倒是合适!李涟漪心底讽刺,想着司天监说不准是胡编的话说。虽心底有几分气恼,但李涟漪面上仍装出平和,打算说话来替季家开脱,但被一声呵斥抢了话。
“四弟,你别胡说八道!”
李涟漪被这突然冒出的声音一惊,紧接着循声回头看到一个人影从屏风后风风火火地走出来,又是一阵惊讶,“三皇兄?”
李涟漪一眼看到李筠头上又包着纱布。“三皇兄你这……又是怎么了?”
“他啊……”
“四弟,不许说!”
李廷朝着李筠望过去,笑笑道,“怕说出来丢人,你就别总做丢人的事!”
李筠扑上来要捂李廷的嘴,李廷抓起桌上的扇子,十分轻易地挡住了李筠,接着对李涟漪笑道,“他为了你,又去和季颜青比武,结果可想而知!”
李廷此话一出,李涟漪的震惊只能失神来形容,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又,所以这并非第一次了,难道上次也是因为她?她也还记得上次宫宴上李筠说过,若季颜青欺负她,他会替她出气,但她从来以为那是客套话,确实不曾料想过他真会那么做。
“四弟,让你别胡说!”李筠恼得瞪李廷,但李廷既已说了,他就是此刻割了李廷的舌头也来不及了,就收了手,回到李廷对面的位置落座。
“三皇兄,四皇兄说的是真的?”李涟漪理清了些后,转头看着李筠问。
李筠略尴尬道,“十妹,四皇兄没用,没打到颜青!”
“对!”李廷又带着一丝嘲讽道,“他平日就只知舞文弄墨,都不知多学点武哪怕用于防身也好,如今还不自知地去跟季颜青比武,结果连人家衣服不曾碰到,却自己摔了个灰头土脸,还不小心伤了自己,差点毁容!他现在这样已经是养了好些天了,才能勉强见人!”
“四弟,你差不多些!”李筠脸上已经明显又红了几分。
李廷略带嘲地笑了一声,不再多说。
“三皇兄你有这份心意,涟漪很感动!但你还是不要和驸马比了,毕竟他自小学武长期在军中,你只是一介文儒,不必要和他做这样的意气之争!”
“哪儿是什么意气之争?无论你做错了什么,你都是他的妻子,他都该护着你,而不是反而害你伤上加伤!”
听李筠这么一说,李涟漪略有些不悦,“三皇兄也以为是我害了桑姑娘?”
“这……”李筠略犹豫,踟蹰了片刻后说到,“其实就算你真做了什么事,我也能理解!”
李涟漪略急道,“三皇兄,我根本没有伤害桑姑娘,我甚至想都没想过!”
“十妹你说的是真的?”李筠十分认真地确认。
“是真的!”李涟漪已经想过了,李筠愿不愿意相信她也不强求。
李筠听了点了点头,“虽然我对十妹不算了解,但你在宫里向来循规蹈矩,从未听说你会伤害人,所以……我愿意相信你!”
“真的?”李涟漪有些不自禁感动。
“这件事多半是李逢恩搞的鬼吧!”李廷不紧不慢地说到,“没事总要找些事来是她的本事!”
“十二妹?”李筠略疑惑,“她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李廷嗤笑道,“三哥,你每日也就只管你的那些风雅了,却一点看不出来身边的境况!啧……也真亏了你是德妃的儿子,才能好端端活到现在!”
李筠道,“曾听闻在十妹嫁给颜青之前,本来是十二妹要嫁给颜青的!”
李廷又道,“皇后怎么可能舍得将李逢恩嫁入季家?”
李筠微皱眉头,“为什么?”
“等你想明白了的那天,估计得到出事那天!”李廷说话时看向李涟漪,“十妹,你若有什么不顺意的只管告诉三皇兄,他说不定又会不顾自己的无能去替你出气!”
“四弟,你真嫌弃我无能也不用在十妹面前反复提!”
“三皇兄的心意我明白,不过我觉得以后这种事三皇兄不用去做!”
“十妹是嫌弃三皇兄多事的意思?”
“不是!不过我看着三皇兄为我受伤会难过!”李涟漪看向李筠,“三皇兄为我做这件事不是为了让我伤心吧?”
“当然不是!”李筠显出十分真切的忧虑,“可十妹你在宫里就是个闷声不响的,平时你有事也不与任何人说,几乎让人忽略了你的存在。颜青是个武人,带些武人习性,性子有些粗,我是真有些担心你在他那里受了委屈也从不对人说……”
“三皇兄放心,我和颜青之间的事我会好好解决的,如果某天我真的需要你帮助,我一定会找你!”
“那……好吧!”李筠迟疑了许久才应了下来,看着李涟漪目光放柔了许多,“不过十妹,你可得记得你今日所言须言而有信!”
李涟漪笑出了声,“三皇兄还怕我欺骗你不成?”
李廷瞧着李涟漪忽道,“我曾听人说,越美的人越会骗人,十妹长得倒是不算美……”
李涟漪又笑道,“按照四皇兄的说辞,四皇兄倒是一定是大骗子,不知道已经骗了多少人!”
“我觉得十妹说得很有道理!”李筠立刻附和了李涟漪,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李廷也并不怒,同样笑了,李涟漪也跟着浅浅地笑了。
之后,几人闲聊了些无尽紧要的事,甚至谈论最近的天气和哪一处花开得好,李涟漪中途喝了两杯酒,之后就散了,和李筠一同出了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