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剑江湖落花无情 第三十七章 惊鸿山庄
作者:团大人的小说      更新:2018-08-06

    惊鸿山庄是在鼎州常德府的西洞庭湖边上的德山脚下。西洞庭湖不似洞庭湖东那样,有天下名楼岳阳楼的相依,使人纷纷一盼其景色一眼。西洞庭湖不过块水落为洲的泽地,但景致一点也不输,其内衔远山,气象万变,一日之内千姿百态之景色呈现,其次鱼类居多,不少渔民在此生根扎居,长久下来此处也日渐兴旺,而西洞庭湖也以美丽富饶而闻名。但好景不长,三十年前,钟相、杨么等反贼在此起义,一时搞得民不聊生,原本富裕之地,村民为了祸患保命,都只能逃难离去。更到后来,是武穆将军带兵平定了暴乱,此处才得以安宁,但即便到了今日,西洞庭湖也再无往日那般繁荣热闹了。

    惊鸿山庄听闻曾是住着一个富贾人家,后因反贼作乱便拖家带口逃难避祸,这惊鸿山庄也便成了无主的空宅院落。可却不知从何时开始,忽有人传出说那处闹鬼,有些胆儿大的人不信,以示自己厉害,还趁着夜里偷溜进去,可自那以后,再也无人不见过他们出来。皆因惊鸿山庄也便被人越传越邪乎,更有人说是当初起义的反贼冤魂不散,留在这惊鸿山庄之内取人性命,而附近的村民经过都是怕得绕着路走,因此那处愈发凋零,后也再无人敢靠近半步。

    林凝本就身上有伤未愈,后又与金不义比拼内力,更是雪上加霜,是以一路都躲在车舆之中运气疗伤。赵沐聪一直谨记林凝吩咐,一路赶马,直至天色沉黑,见车舆之内的林凝还未有所动静,只好冒险漏夜赶马,终是在午夜之时,赶到了德山脚下的一处渔村。但他不知惊鸿山庄的方向,在那处一直徘徊不浅,此时天黑漆漆的,四处静悄悄的,他忽然觉得周围阴深一片,心中不由有些害怕起来。但眼看着一日时限将过,若到了明日一早又怕着金不义要追来,心想那时只怕林姑娘也低挡不住,正是坐立不安之际,林凝忽地撩起了车帘子,轻声说道:“朝东南边的小路去吧。”赵沐聪一喜说道:“林姑娘,你没事了?”说着细看了几眼她,却见她脸色发白,面容疲倦,心中又不禁担忧起来。

    赵沐聪朝着林凝说的方向走去,却是愈走愈荒芜苍凉,周围杂草丛生,也不见半点人迹,赵沐聪心下忐忑,不由向车舆之内的林凝问道:“林姑娘,我们是不是找错地儿了?”林凝伸头往外看了几眼,说道:“应该就是这里了。”

    赵沐聪却是不解,道:“为何此次不见人迹?根本就不似有人住的样子。”林凝道:“看来你是未曾听说过惊鸿山庄?”赵沐聪一面赶马一面点头,林凝见此又道:“惊鸿山庄是出了名的闹鬼之地,是处凶宅,又怎么会有人来呢。”赵沐聪一听,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道:“那……那我们……为何还要去?”林凝见他惶恐不安,笑道:“我是不信这套,既然是已死之人,死前斗不过活人,难道死后便能斗过了?”说着拍了拍赵沐聪的肩膀,安慰道:“放心,没事的。”可林凝这安慰的举动,却是把赵沐聪的心越拍越沉。

    二人前后说话间,便已赶着马车到了一处宅院之前,只见眼前那座宅院,阴深荒废,周围的杂菜窜起成人一样高了。宅院大门紧闭,门上的牌匾积着厚厚的灰尘,要细细地瞧着,才能瞧出牌匾上是写的是惊鸿山庄几个字。只有门前那对历经过风雨的石狮子看起来依然威猛,才能依稀看出惊鸿山庄昔日的威严。

    林凝推赵沐聪一下,说道:“下去吧。”赵沐聪犹豫不动,说道:“真的进去?”林凝眉头微蹙,说道:“若是不进去,到时候金不义找上门了,我如今是打不过了,你能打得过吗?”说着也不管呆坐着的赵沐聪,自己一人下了马车,朝惊鸿山庄门前走去。赵沐聪一时语结,这前有闹鬼的山庄,后又有追命的恶人,况且又见林凝是势必要进庄的气势,也只好硬着头皮下马,跟着她去了。

    二人走至门前,赵沐聪立马抢着上前说道:“让我来推门。”说着便去推门,可能是用尽了劲儿,也才推开约莫十寸长的缝,二人便从缝中进了这闹鬼的惊鸿山庄。

    此刻不远处竟出现两个身影,见林凝二人进庄后才敢显身。二人私语道:“快,我们快跟上。”可旁人不解道:“我们为何要如此偷偷摸摸?”另一人当即反驳:“若让林姊姊知道我们一直偷偷跟着她,必定又似上次那般训我了。”另外那人轻叹了一口气,旁人已不由催促道:“你快跟上!”

    这顷刻之后,又见两个身影从围墙之内翻身入了惊鸿山庄。

    此时已是夜深人静之际,凉风瑟瑟,但所幸今夜月色高照,也不至是瞎眼胡摸,赵沐聪心下慌乱跳得像是打鼓一样,不安地低声问道:“林姑娘,我们是要做什么?”林凝也不理他,忽地对着空荡的庭院,当空叫道:“萧谷之人前来拜会,不知可否相迎?”

    赵沐聪被她卒然一叫,吓了大跳,连忙拉住她的衣袖,说道:“林姑娘,你为何如此高声大喝?”林凝还是不理会他,继续叫道:“若庄内无人,岂不要怪我冒犯了。”

    谁知话音刚落,身后之墙响起簌簌的两下风声,林凝当即心中一动,谁知此时赵沐聪忽然叫道:“是谁?”身后的人似是也吓到一般,听到有人低声说了句:“快走。”林凝不由蹙眉,本是想引出这庄内装神弄鬼之人,可如今看来身后二人却是不像,心中一惊,怕是魔教中人又追来了,想着要先下手为强,便直向身后人所在掠去。

    二人岂会想到有人会骤然在黑暗中出手,也未看清来人面貌,惊措之际,连忙出手抵挡,三人就此在黑暗中互相缠打在一起。

    赵沐聪在一旁,也不知发生何事,却只听到拳脚相向的声音,不由喊道:“林姑娘,你怎么了?”

    岂知那偷偷摸摸翻墙的二人一听,皆是一怔,只觉拳风拂面而来,忽地一把娇柔惊道:“林姊姊!”林凝当即把拳力收回,望着那模糊的黑影,试探问道:“拂尘?”那人连忙回道:“对,林姊姊是我。”

    林凝此刻也认出确是红拂尘的声音,心想不禁火气,这丫头如今出现在此处,莫不就是偷偷地跟踪自己。自己虽一向知她不受管教,但竟不知她会如此任性妄为,不由恼怒地斥道:“你二位师父如此忧心你,你竟然还有这些闲心思来跟踪我。”

    红拂尘见林凝语气严厉,不由反驳道:“林姊姊,若我此时回去,师父们必定会生得,那么以后便都不会再让我下山了。”

    而与红拂尘同行的人,不用问也知是成贤曜,他见林凝如此正颜厉色,也帮红拂尘开口解围道:“林姑娘,我们暂且陪你办完事才回去也不迟。”

    谁知林凝冷声一哼,说道:“成公子,若你有那么多心思在江湖上行走,倒不如回去看看你们成家,听说成家最近麻烦事儿也是不少。”其实林凝心中又岂会不知成贤曜在想些什么,上次在玉堂门见两位前辈对他态度便知晓,若红拂尘此次回玉堂门了,那么只怕以后二人便不能再见了。

    成贤曜对这个林姑娘素来忌惮,总感觉她的气势逼人太过,如今又见她口不容情,也不由低头噤声。

    就在几人吵闹自己,却在庄内一处暗台之内,有一人躲藏在其中,窥视着院内四人的动静。只见那人一身脏污狼藉,也看不出是男是女,左手紧抓住一乌得发亮的药瓶子,右手却死死拿着脖子上的一条晶莹透明、温润素净坠子,满良污垢,只能看到他牙齿凸出嘴外,是个龅牙儿,此乃是凶相。那人本看见他们对彼此拳脚相向,即乐呵呵地拍手叫好:“好,都打死好了,打死!”可谁知打没几下便都停下手来,他一怔,似是焦急地在原地转圈,忽地目眦尽裂,竟恶狠狠地看着院中四人,恨道:“都打死,都打死好了!”说着转身出了暗台。

    林凝此刻也不想理会红拂尘二人,只觉得他们一路偷偷跟着过来,着实是过分了,她甚至以为今日她与金不义打起来的时候,他们也是躲在暗处偷看的。

    红拂尘还想再说话,但见林凝一身冰冷地背对着他们,也只好把话都咽下去了。其实她二位师父的心思,她自己又怎么会瞧不出来,不过是想帮自己找户好人家。但自己又岂会甘心,师父他们二人两情相悦,情投意合,凭什么他们就不让自己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呢?是以自己才负气不回玉堂门的。

    赵沐聪见局面尴尬,想开口化解:“林姑娘,你也莫气了……”但话还未说完,林凝抬手拦住,不让他再说下去,赵沐聪以为她还在气头上,当即闭嘴。

    可林凝只是觉得周围的风中静躺着一丝不妥,可又不知是何处不妥,只觉得心神混乱定不下来。其余三人也有如此强烈之感,只觉心神不宁,周围的一切让他们感到不寒而栗。

    红拂尘见身后倏忽地飞闪过一道影子,她大惊叫道:“是谁?”其余的人被她这么一叫,具是吓了一跳。成贤曜关切地问道:“你是见到什么?”红拂尘被那道黑影吓得心有余悸,说道:“我也不知。”说着不禁向林凝问道:“林姊姊,这里难道真的闹鬼?”她本来知道林凝是要来惊鸿山庄,心中甚是亢奋,觉得能来这闹鬼出门的山庄一看,必定是十分有趣的。可被方才一闪而过,没了踪影的黑影如此一吓,顿时也没有玩闹的心了。

    林凝却是冷笑一声,说道:“世上又岂会有鬼,不过是些活人在装神弄鬼罢了。”红拂尘听见她这么说,心中不由松了口气。可谁知刚安下来的心,却忽地又见有什么东西在身旁闪过,她猛地回头一看,不由惊叫出声:“啊!林姊姊,赵公子的人不见了!”

    林凝回身一看,果然赵沐聪原本站着的地方,早已空荡荡,望向四下也不见其身影,心中不由大惊起来,对空喊了几声:“赵沐聪,赵沐聪!”也不见有人回应,她心中更是惊恐,竟然有人能从自己身边将人夺走,却还一点也察觉不到,此人武功是何等了得。如此想着愈发不安,对身后二人说道:“你们若是不想下一个被抓走,便过来我们背靠背围成一圈。”

    红拂尘和成贤曜二人虽然行走江湖多时,但经历也是风平浪静,没什么波折,又如何能临危不乱,如今一听林凝如此说道,便当即照做。三人背靠背地围成一圈,站在庭院之中。

    林凝又道:“都给我屏心静气,凝神看好前方。”二人齐齐应了句:“是!”如此三人各望一方,若此时有人忽然窜出,必定会露出马脚。

    又过了良久,也不见有何异动,林凝心中更是忐忑,呼吸的声音也愈来愈粗,只觉得这周围是愈来愈不对劲,为何会如此安静,静的似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便是连呼吸声都没有了!林凝突感不对,心中一颤,猛然回神一看,全身不禁毛骨悚然,红拂尘和成贤曜竟然也不见身影了!

    林凝此际手心中不由狂冒冷汗,只觉这寒冬腊月之中,已是惊得如坐冰窟,周围漆黑一片,只能依稀见到些院内的轮廓,这偌大的庭院之中,如今竟然只剩她一人了!

    林凝深深地吸了几大口气,强行让自己稳了稳心神,林凝坚信只要是做过任何事,都必定会留下痕迹的,即便是有天大本领的人也是会留有破绽。

    林凝忽然想起,无根派的武功本源,意在集取天地灵气,与自身化为一体。如今她既不能看清是何人在此作祟,便可运行内息,与周围万物的结合,如此四处有何风吹草动,她都能感觉到。想着林凝便闭目运气,双手放于小腹之前,手心皆向上,横叠拱合,口中默念道:“两极阴阳盛,一念一清净,灵汇灌顶,随髓入心,运连两天枢,顺气沉丹田。前掌至气入虎门,脚下急流涌泉关,凝神断虑,上中下丹田守气,螺旋入中脘成气,吸汇为整,挥散全身。”念罢只觉一股气息从林凝身上涌出,向四处扩散而去。

    忽地林凝只感到右侧闪动着一股强烈的气息,朝自己掠来。林凝嘴角一抹含笑,挥手朝右侧一拂,啊地一声惨叫发出,那一掌林凝是用尽了全力,即便如今身上有伤,但当中的强劲也不容忽视。林凝一听惨叫,便知击中了,当即睁眼,却是见到一个衣衫邋遢得辩不出颜色的人,也不知是男是女,此刻正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林凝心生警惕,心想他能悄无声息地劫走其余三人,此人必定必不简单,可却为何会如此轻易被自己一掌击中呢?想着只是望了地上那人几眼,也不上前,厉声喝道:“莫要装模作样,起来!”

    谁知那人忽地抽动了一下,阴阳怪气地说道:“痛,很痛,起不来。”那声音粗哑,也听不出男女之别。林凝不由蹙眉,又道:“你是何人?”那人却答非所问,只是说道:“我,我爹爹要我在此等他归来。”林凝即便看不清这人是男是女,但也能看出年纪,已是三十有几了,竟还会开口说什么爹爹,未免太过可笑了,便又再厉声喝道:“你是想要命的,便好好回话!”谁知那人被林凝如此一喝,竟然抽泣起来:“你,你太凶了。我怕了,不要打死你了,不打死了。”说着更是越哭越凶了,最后竟然放声大哭起来。

    林凝顿感莫名其妙,又见那人说话毫无逻辑,怕不是个痴傻儿吧?但若是个傻子,又如何能将三个高马壮的人掳走?林凝百思不得其解,只是紧紧地盯着地上大哭的傻子在看。

    谁知那傻子哭着哭着,见无人理睬,竟自个儿爬起坐好,注视着林凝。林凝见他爬起时右臂纹丝不动,可想方才自己是将他右臂打伤了。想着便问道:“你可是住在此处?”

    那傻子吸了几下鼻子,说道:“这是我家。”林凝又问:“那你爹爹在哪?”那傻子一听,忽地红了眼圈说道:“我爹告诉我要在这里等他。”林凝见他还是答非所问,也知在他口中问不出什么。

    谁知忽地那傻子却嘻嘻地傻笑着,左手拿出着一个晶莹剔透的宝石坠子,左右摆动着。林凝见他摆动的坠子,不由疑惑,虽不知那是什么宝石,但看起来也是价值不菲,为何落在这傻子手上?想着不由多看了那坠子几眼,可不知为何,却是越看越痴迷当中,满眼都只有那晶莹通透的宝石坠子。

    岂知此时那傻子更是笑得起劲了,从一开始的傻笑,到后来笑声却是愈发阴深可怖,林凝听得心头一惊,已觉不妥,想要动身,却发现自己动也动不了,宝石坠子就似花了眼一样,无数个闪现眼前,忽地觉得头昏目眩起来,脚下轻浮。那傻子的阴深笑声,不断回荡耳边,林凝已知是中套了,却是摆脱不得,身子似是不受控制一般,阵阵胆战心惊涌起,忽地听到那傻子的声音窜入耳中:“睡了,嘻嘻,睡了!”林凝接着两眼一黑便晕了过去。

    那傻子爬到林凝面前,在月色的照应下,林凝脸色愈加透白,长长的睫毛弯沿而下,熟睡的模样更显娇美。那傻子似是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美人儿,不由看得出神,过来良久,才笑着说道:“这人看起来真好吃!真好吃!”说着不由*了*嘴唇,吞了几口口水,似是饿了很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