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剑江湖落花无情 第四十章 林凝的梦
作者:团大人的小说      更新:2018-08-06

    林凝只觉一直在黑暗之中飘荡,双脚漂浮而行,周围漆黑得漫无边际,却无意之中嗅到一阵幽香之气,猛然觉得身后似是有人揣着自己往后拉一般,林凝不断挣扎,但也挣脱不了身后那股力量,只得任由身后的力量拉扯,随后更是天旋地转一番,谁知再次睁开眼,却竟置身于一场滔天大火当中,只见周围喧哗吵闹,不断有火球袭来,场面混乱至极。

    林凝还在迷惘之际,只见一个拳头般大小的火球,直面朝林凝砸去,林凝茫然若迷,身后倏然有人拉开自己,一把将她搂入怀中,才得以避过火球,此时只听见头上传来一把熟悉的声音,说道:“没事吧?”林凝徒然一颤,全身僵硬。

    感到怀中人的不安,那人不禁柔声慰道:“不会有事的。”说着不由转身,向身后人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凝见到身后还有一大群人,不由呆立当堂,只因身后每个人,都是林凝曾经熟稔如亲的面孔。

    只见一男子长得背厚腰丰,肩膀平阔,说道:“师父今夜被传召进宫,我一开始也并不觉得有何不妥,但如今师父前脚一走,后脚就有人前来将军府放火,只怕不妙呀!”林凝看说话的那人,不由呢喃地脱口而出:“尤大哥!”又见尤大哥身后站着的人,不正正就是三哥,凌千灭吗!

    林凝只觉眼前一切具是不可思议,却又真切得很。正是呆然之际,一群提刀的官兵却忽然冲进了院子,为首那人,长得耳轮阔大,林凝认出那人,正是自己日日夜夜恨之入骨的清河郡王!

    又见清河郡王指着他们,昂首叫道:“皇上下令,要抓拿武家上下人等归案!”

    此时的林凝又是一惊,心中一震,似是想起了什么,连忙抬头一看,只见怀抱着自己的男子,那熟悉的眉眼,这人不正正就是自己日夜在魂牵梦萦着的崔年幸吗?

    林凝如被闪电劈中一般,她无法面对眼前的一切,如此熟悉的场景,却又是自己从不敢去回想的一切,是自己每个夜晚被困在梦回时的梦魇。林凝愈想愈心惊,只觉得手脚冰麻,如坐冰窟,她不明白为何她此刻会在此处,不明白为何她一睁开眼,竟会是回到这十年前的将军府,那个被抄家灭门的夜晚!

    即便如今林凝脑海混沌,可周围气氛已然是拔刃张弩,一触即发。

    尤仰桥上前朗声叫道:“不知我们武家所犯何事,竟要被受如此侮辱?”

    清河郡王一脸讥笑,说道:“看来你们还有所不知,方才武穆大将军进宫后都供认不讳了,他亲口招认自己屯兵自重,意图谋反,而武家上下实为乱党,我如今便是奉皇上之命,前来抓拿你们武家这窝反贼的。”

    武家上下众人听见都不由一惊,更有些女眷已怕得一下子晕倒在地上,人心惶惶之际,但崔年幸却似是看穿清河郡王的心思,叫道:“武家军绝无如此大逆不道之心,我们武家上下对陛下忠心耿耿。这当中不知是有什么搞错的地方,清河郡王你何不拿出手中圣旨,我们好好对质一番。”

    谁知那清河郡王却拂袖不理,只是当空喝道:“此等逆贼,如今死到临头,还敢胡言满嘴。”说着便对身后一众官兵叫道:“给我上,若有反抗者,杀无赦!”

    岂知此时忽然一人高声震天,喝住众人:“我父亲刚正不阿,顶天立地之人,何罪之有?”众人看去,只见却是个瘦弱男子,目光恨冷,人人都不由惊讶,此少年竟是如此气势不凡!

    清河郡王认出这少年是武家少爷武煊杰,不为所动地冷笑一声,说道:“武少爷,我借丞相一句话而言,武穆将军之罪,难道没有吗?”那说话的模样更是小人得志般的挑衅。

    武煊杰目中含泪,寒蝉凄切地说道:“阿爹说得对,怎么都防不住那小人的算计之心!”

    林凝此刻眼看着那些官兵举着大刀朝他们冲来,就似十年前的情势一样,一个个人目光凶狠,恨不得将武家上下都拉进地狱一般。林凝一直不明他们彼此不过都是陌生人罢了,为何要将他们赶尽杀绝。但这十年来,林凝算是明白了,若这夜他们不杀尽武家满门,那么只怕要死的便是他们了。毕竟清河郡王手中并无皇帝圣谕,不过是先下手为强,给皇上来一个先斩后奏而已,秦卜之此时已是权势滔天,不然也不会说出:“武穆之罪,其事体莫须有?”如此荒唐跋扈之言了。

    只听见头顶上传来崔年幸的声音:“凝儿,你不要怕有我在。”林凝将怀中之人抱得更紧,她已是死过一遍的人了,如今的她不怕死也不怕什么莫须有之罪,她只想再抱抱自己心上人,多听听他的声音,贪恋这短暂的温存而已。

    谁知崔年幸捧着林凝已满脸泪痕的双颊,二人此间四目相对,崔年幸眼中尽是柔情与不舍,又见他说道:“凝儿,煊杰自小身体弱,而你武功不低,等一下便带着煊杰从后院中的暗道逃出去,逃武家军营去找王贵将军,他一定会帮你们的。”

    林凝听后眼泪决堤而出,她也岂会不知崔年幸虽说是让自己护送武煊杰离开,不过是想要她也一起逃罢了。为何十年过去了,他还说着一模一样的话。林凝死死抓住崔年幸的衣衫,也不说话只是一直地摇头,她深刻地记得当初她护送煊杰离开,后来再见年幸,他衣衫破烂,满身血迹,已不知是挨了多少刀了,他却拼尽最后一口气来找自己。

    崔年幸见周围人人都在浴血奋战,便将林凝拉到角落,语气坚定地说道:“凝儿,你听我说,煊杰是师父唯一的血脉,我们不能让他有闪失,而你也是师父唯一的女儿,你们二人一定都要活下去的!”

    林凝双目通红地看着崔年幸,颤声问道:“那么你呢?”

    崔年幸一怔,答道:“你放心,只要我活着还有一口气,一定会去找你的。”林凝听后泪珠滚烫而下,咬着下唇点了点头:“好,你一定要来找我!”

    崔年幸见林凝答应了,当即抬头对着正斩杀了一人的凌千灭叫道:“三弟!”凌千灭听到叫声,当即倾身冲到他们二人身前,崔年幸对他说道:“煊杰与凝儿便拜托你了。”凌千灭此际心中沉重万千,只得喟叹对重重点头。

    崔年幸见凌千灭答应后,当即便向攻入将军府上的官兵冲去。凌千灭与林凝二人在偏厅找到了武煊杰,躲过众人耳目,一路朝后院的暗道走去。

    林凝记得清楚,当初便是在后院遭遇到埋伏,而煊杰和凌千灭就是在那处惨死的。林凝很想出言提醒,告诉他们不应该去后院的,可是嗓子中似是有什么卡住了一样,身体不受控制地一直朝后院奔去,就好像已经发生了的事实,你无力改变,只能不断陷入其中,不断重蹈当初的覆辙,受着当初的苦难。

    三人奔至后院,眼见密道就在眼前,刚要推开石门而进,谁知却见一支利箭射来,凌千灭眼明手快地一脚踢开。接着竟见一群包头蒙面的黑衣之人在院中外墙一跃而入,三人当知不妙,凌千灭对林凝说道:“四妹,你与煊杰快逃!”说着便想着那群黑衣人冲去。

    武宣杰一时激动向向其冲去,叫道:“三哥!不要!”林凝一把将他拦下,说道:“你一定要活着,你活着他们才有希望!”武煊杰此时年纪不过十二三,一时见此变故,心中又岂能平静。

    但奈何与身边黑衣人人数众多,凌千灭寡不敌众,眼见有几人朝着武煊杰冲来,却被林凝一一撂倒,林凝见周围的黑衣人涌出愈来愈多,便拿起那倒地的黑衣人手中的剑,朝那些黑衣人一一刺去。黑衣人见同伴纷纷被击到,都不由心惊,这小小姑娘,武功竟然如此厉害。

    可终究只得二人之力,面对众人终是乏力,而武煊杰天生体弱,不能习武,二人还要分神保护他。眼见着黑衣人的攻势愈来愈密集,围住三人的人圈不断收窄。三人心中此时已有战死的决心,却在这危难之际,倏地飞来几道身影,虽然几人穿着打扮都不一样,但皆是黑巾蒙面。只见他们一落地,便对着黑衣人不断杀去,林凝三人本是围困之势,却是一下子得以翻转。凌千灭见此情势,眼前一亮,心中以为有了转机。林凝却是心下冰冷,这和十年前场景还是一模一样,昕王家的奉命前来的死士暗卫,赶到了。林凝不由回头看着武煊杰,见他一脸惨白,瘦弱的身子在微微地发着抖,柔声抚慰道:“煊杰,有四姐,不要怕。”说着不由伸手去牵着武煊杰。

    此时其中一个蒙面人冲到他们二人身前,低声说道:“银屏姑娘,煊杰少爷,我们是奉了昕王之命前来相助的。”

    林凝心中一动,心想还是来了,不由拉着武煊杰的手,交给那蒙面人,说道:“煊杰就拜托你们了。”说着又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口井前的石壁说道:“暗道便是在那处,你们出去之后去军营找王贵将军。”武煊杰猜到了林凝的心思,一把拉住她,说道:“四姐,我们一起走!”蒙脸人也说道:“银屏姑娘,那你?”

    林凝一脸坚决地说道:“我不走!”年幸还没来,她不可以走,她还想再见她一面。也不等其他人再说什么,林凝一把推开煊杰,叫道:“你们快走!”

    林凝只觉得一直被埋藏在心底中的伤痕,再次被一道一道地剥开。即便她知道接下来是要发生什么,但她却无力阻止,身体一直不受控,她就好似是躲在自己原来的驱壳里,再次看着眼前的一切发生,却不能参与其中,她多想告诉煊杰,不要走,留在姐姐身边,姐姐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此刻的黑衣人见势不妙,也不知何人带头叫道:“武家反贼若束手就擒,还能活命。若继续反抗,便不要怪我们手下不留情!”凌千灭叫道:“若我们束手就擒,岂不就是认了谋反之罪,我凌千灭烂命一条,绝不让武家蒙冤受辱!”

    谁知此时忽见一人纵马冲入人群之中,身后一队兵马疾趋而入,马上之人昂起头颅轻蔑地看着他们,对其中一个黑衣人说道:“王贵,你说你能搞定他们,我爹才将如此重要的位置安排给你,谁知区区几人,你至今还未抓住!”如今说话之人,正就是清河郡王之子,张子正。

    林凝心中一声冷笑,她早就知晓王贵是他们武家的叛徒,当初若不是他出言诬告,义父又怎么会被奸人抓住把柄。但那晚武家众人在危难之际,一心只想将武家唯一的血脉托福给义父这个结拜兄弟,王贵。可谁人又曾料到,这个王贵心存二心,早已背叛了他们,甚至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凌千灭似是不能接受此事实,狂怒叫道:“张子正那个王八蛋,胡说八道,王伯父怎么可能会这样做!”

    张子正说道:“又怎么不会这样做,只要是人都会有弱点,王贵被人抓住了把柄,只能夹着尾巴到我张家做条走狗了。”说着转头又对那个一个高大的黑衣人说道:“王贵,你说是不是?”

    那黑衣人除去头上的包巾,露出真容,真真就是王贵!凌千灭一时无法接受,怒喝道:“枉我师父与你结义为兄弟,还叫你一声大哥,你却竟然背叛我们,我要杀了你这个叛徒!”说着便不要命似的朝着王贵冲去。

    张子正对身后兵马大叫道:“你们都给我上,一个都不得活命!”谁知说着眼睛一转,却在众人之中瞬间便认出了林凝,虽然武家义女一向低调不见外人,但他曾到相国公府邸上做客,听闻琼玲郡主与武家义女交好,阴差阳错之间见过林凝一面,那惊鸿一瞥更是让他心神向往,他从未想过世间竟然还有如此像皎月般纯洁的女子。如今又再见她,在混乱之际依然容颜似玉,娇美动人,心中不由一动,暗想这崔年幸还真是艳福不浅,想着便指着林凝,又叫道:“那个女的,我要活抓!”

    林凝听后恨得咬牙切齿,谁人会不知张子正口中的活抓是何等的屈辱,凌千灭更是怒喝道:“我们武家的女人,你要是敢碰一根毫发,我必定要你十倍奉还。”

    张子正见凌千灭死到临头还如此狂妄,不由讥讽道:“你能活过今夜再说吧。”

    接下来林凝区区十几人,面对着过百个士兵的惨烈厮杀,那些士兵似是源源不断地攻过来,脚下的尸身一路堆积,直到最后变得无从落脚,林凝感到脸上被血糊着,黏黏腻腻的,还有一股扑面的血腥味。她根本数不清今夜杀了几个人,其实这是她第一次杀人,还来不及震惊,便接着杀了第二个,第三个……

    只得寥寥十几人,即便武功再高,又如何能够对抗得了眼前这支过百人的兵马。众人浴血奋战了一夜,周围站着的人愈来愈少,林凝身体不支,已经是摇摇晃晃,她最后看着凌千灭倒下,那些官兵似是饿狼一般朝他扑去,一刀一刀毫不留情地捅在他身上,林凝见状大惊叫道:“凌三哥!”此时也不知道是那里来的力气,举起手中的长剑朝那些人劈去,她脑内混乱,手中的剑却舞得生风,那些士兵一个个应声倒地。

    岂知防不胜防,身后来人一刀劈向林凝后背,林凝吃痛纵声大叫,一个士兵当即拦道:“你疯了吗?张公子说了要抓活的!”

    林凝听到此话,心中一阵冰冷,觉得世事实为太过可笑,若不是那夜张子正说要活抓自己,自己又岂会有命能活到最后。林凝心中悲愤万千,到头来自己还是无力回天,最后抬头望去,只见周围独独剩下自己一人,心中冰寒凄冷,一道道热泪滚烫而下。

    谁知此时传来一阵声势震天的喊叫之声:“诛杀乱臣贼子!”那声势似是要破天而出一般。

    张子正听后,傲然一笑地说道:“看来丞相是成功了。”说着回身又见林凝一人呆立而站,全身血迹斑斑,心下一抖,不由说道:“如今秦丞相已拿着圣旨,带着五千皇城护卫兵前来抓拿武家上下人等,你还是放弃挣扎,我以张家之名,能保你一命不死。”

    林凝嘴含冷笑,目中带着满腔的恨意死死盯着张子正,咬牙切齿地说道:“保我一命?留在你身边苟且偷生,你倒不如一剑杀了我来得痛快!”

    张子正摇了摇头看着她脸上倔强的神情,心想此等女子真是冥顽不灵。

    此际林凝忽然心中一震,想起了武煊杰,不由回身望去,却看不见任何一人的身影,林凝此刻已是筋疲力尽,一面乱舞着手中的长剑,不让那些人近身,一面四处张望找寻武煊杰。谁知此时不知道什么东西滚到自己脚下,林凝不由低头望去,心力交瘁之时,双眼视线已是模糊不清,只见脚下是一颗鲜血淋漓的头颅,林凝内心清楚得很,这头颅便是武煊杰的!他不过是个十二年岁的少年,他们还能下此狠手,竟将他头颅狠狠割下来,心中一时愤慨,当空纵声长啸,声嘶力竭地叫道:“苍天无眼,竟要灭我武家满门!”

    回身看见张子正脸上带笑地看着她,似是胸有成竹的模样。林凝见着他如此嘴脸,不由一股恶心翻涌而起,心想她即便是死,也不能落入此等奸邪之辈手中。想着又转身望向四处,只见周围的那些士兵冷眼相待,目中不屑,心中万千恨意翻涌而起,不由恨声叫道:“我今夜必定记清你们每人的相貌,即便死后,也要变成厉鬼回来索命!”

    林凝经此大劫,突逢大变,早就失了理智,如今见自己一人独活只想一心寻死,看着不远处的那口井,不顾后果当即冲去,士兵见她如此癫狂之状,也不敢拦她。林凝冲至井前,没有一丝喘息,便毫不犹豫地往井内跳去。

    “扑通”一声,林凝瞬间只觉周身冰冷刺骨,井水淹没至头顶之上,还隐约间听见井上有人怒道:“不知好歹,等她死透后将尸身捞上来。丞相吩咐过了,不等留下任何痕迹。”

    林凝在井内中不断挣扎着,胸口闷得要炸开一般,迷糊之际竟在脑海中飘荡过生前种种经历,与师父在上山愉快无争的生活,下山后初入萧谷时的激动,还有后来在武家尝到的家的温暖。岂知此时忽然心中一道声音闪过:“年幸说了让我等他的,他一定回来的,不能死,我不能死。”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凝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的的时候,却在井口传来大喊:“凝儿!凝儿!”林凝只觉得左手有什么东西套出了自己,一直将自己往上拉。谁知拉到半途,却听见井外有人大叫道:“此处还有余孽乱党!”接着便听见一阵打斗的声音,拉着林凝左手的绳子猛然坠落半丈,脚踝又再碰到了井水。又过了一阵,听见了井外几阵惨叫声,接着左手的绳索又再往上拉扯。

    林凝终是被人从井中捞出,而捞出她的人,便是崔年幸。他坚守着他们二人之间的承诺,即便只剩最后一口气了,也一定会回来找她的。

    林凝觉得不停有人按压着自己的胸膛,胸口涌起一道气,林凝一口吐出呛在胸中的水,用力地睁开双眼,却艰难地只能眯出一条缝,只见一个模糊而又熟悉的身影,就在眼前。崔年幸一时激动叫道:“凝儿,你醒醒!”林凝模糊之间,只见崔年幸一脸血迹,发髻散乱,周身的衣服已是破破烂烂,满身的血迹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旁人的。

    崔年幸将林凝抱起,一面还在耳边呢喃地说道:“凝儿,我说过我会回来……”谁知话还未说完,便听见他惨喝一声,跪倒在地,林凝从他怀中滚落,只见他胸前又一道银亮的刀刃,穿刺而过!

    林凝悲痛欲绝,但奈何却无力反抗,只得模糊地看着崔年幸被身后那几个士兵,沦落一剑一剑地穿身而过。崔年幸最后倒地,脸朝着林凝,双目依然柔情万分,但林凝此际内心却是悲痛欲绝,崔年幸你为何要这么傻,你明明有命能逃出府外,为何还要回来寻我,为何还要回来自寻死路。

    接着便听见那几个士兵说道:“那女的好像还有气。”

    “这女人在水里泡很久了,即便还有气,也离死不远了。”

    “要不我们兄弟几个快活快活?”

    “张公子下令了,谁若敢碰这女人一下,都要砍手!”

    “哼,他要不到这个女人,也容不得别人碰了。”

    “也罢也罢,都快死的人了,也不过瘾。”

    后来林凝和崔年幸便被人随意地扔到一台拉车之上,一直被拉到一个火堆之前,被丢到了火堆隔壁的尸堆上,林凝视线模糊看不清那些尸体的模样,但依稀看到都是武家人的衣衫,林凝心中悲愤,却流不出一滴眼泪,崔年幸的身体就压在自己身上。此际人人都以为林凝死了,却无人知晓她还有一口气。

    忽然听见有人高声喝道:“去看看,还有没有人还未断气的。”接着便有人拿着刀,一刀一刀地往尸堆里桶去。林凝那一刻以为自己死定了,又想既然身边亲近的人全被杀害了,自己独活在世上也无意义,死了倒也干净。

    谁知压在自己身上的崔年幸竟动了几下身子,林凝心中一震,他还未死!崔年幸吃力地拼尽最后一口气,将林凝紧紧地抱在怀中,艰难地一字一句在她耳边说道:“凝儿……太……好……活着……一定……活下去……”

    那个坚持尸身的人,拿着一把满是鲜血的大刀,走到他们二人面前,举着刀毫不留情地捅了下去,嘴上还在嘀咕道:“真烦,都是要烧掉的,还有一一检查。”

    伏在林凝身上的崔年幸,到最后为林凝裆下了那一刀,他*了一声后,再也没有了声息,林凝感觉到怀抱着自己的崔年幸,他身子愈来愈冰冷,她忍了已久的泪水,脱框而出,却又怕会哭出声,只能狠狠地咬着自己的下唇。心中不断痛骂着自己,若自己足够的强大,又岂会让崔年幸为了保护自己而死了,他明明能够活命,都是自己连累了他。

    接着见有个士兵从尸堆中拉出一人,丢入火炕之内。林凝依稀见到那人是武二叔,武翻。若说几个哥哥最是疼爱自己的话,那么武二叔就是最爱捉弄自己的,年幸有时候外出办事,自己便只得留在府上闷闷不乐,他便会出言嘲笑自己说:“哎呦,长大的闺女留不住了。”

    又见有士兵拉出一个尸身,手脚全无,只剩下一个躯体,那些士兵将他丢在在一旁,准备烧毁。林凝也认出了那具尸体,正是一直对自己爱护有加的尤大哥,尤仰桥。林凝还记得大哥最爱吃她下的面条,每次外出公干归来,脸都还未赶得及擦,便要自己去厨房为他下面条。

    林凝见到那些士兵在一旁对着他们的尸身拳打脚踢,他知道军营里其他人,一向对武家军看不顺眼,太过锋芒冒顶,便必定遭人嫉妒。林凝眼看着自己的亲人死后还要被人如此*,她的心似是被人一片一片地撕开,恨得咬牙切齿,她自心中暗暗发誓:“我……武穆将军之义女,武银屏……在此立誓。咳……若我……一口气尚存,他日……必定要将你们这些……杀人凶手……千刀……万剐,我要以你们的血……来洗脱我们武家上下的冤。”想着竟迷迷糊糊地闭起眼,一下昏迷了过去。

    绍兴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九日,这一晚临安城的里城一处院宅,遽然大火滔天。城内的百姓自睡梦中惊醒,心中都不由阵阵不安,他们听见街外喧哗,重重的脚步声传来,又见有火影从窗外略过,只因此时局势不稳,人人听着街上传来的声音都觉得心惊胆战。

    有些不怕事儿的人,偷偷推开门缝窥看,谁知竟见街上官兵人影穿梭掠过,心下更是不安,心想只怕今夜临安城是有大事发生了。但即便如此动荡不安,可人人心中却分外笃定,只因临安城之内,有一个神勇无比的常胜大将军,百姓们相信只要有他在,便没有他打不赢的仗,这个百姓心中的常胜将军,便是武家军将领,武穆大人。

    可是谁人又能猜到,此夜却是武家陨落,坠入地狱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