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小姐这话说的很严重，柏芝当下白了一张脸，蒋云琴看了她一眼，道：“紫烟和你一样，是跟着我从平城过来的丫头，我对你们俩比对旁人都要亲厚，可这并不意味着我什么都可以容忍。”

　　　　柏芝低下头，心中越发惶恐，暗自责怪紫烟太自作主张，主子让她在院子里守着，她竟然就这么跟人跑了。

　　　　这时候，柏芝还没有意识到深一层的意味，墨竹却已经皱起眉头来了。

　　　　“你去把院子里所有的丫头、妈妈都叫来。”蒋云琴淡淡吩咐道。

　　　　“是。”墨竹快步离去了。

　　　　不一会儿，除了已经离去半个时辰还不见人影的紫烟，其它人都到齐了。

　　　　蒋云琴坐在椅子上，将所有人扫视了一遍，然后指着其中一个妈妈：“我最恨做事不尽责的人，你自己去回了管家，就说我这院子容不下你了，自谋出路去吧！”

　　　　“小姐，奴婢……”一旦被赶出府，就等于绝了生路。刘妈妈脸色苍白，吓得瑟瑟发抖，“奴婢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做错了什么？你刚才去了何处！为何大哥来了你也不通报，你是要让别人说我故意怠慢大哥吗？”

　　　　刘妈妈吃了一惊：“是大少爷说不必通报……”

　　　　“满口胡言！进别人的院子哪儿有不通报的！大哥是有教养学识的人，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分明是你故意偷懒！居然开口诬陷大哥，再去领二十个板子！”蒋云琴冷冷地说道。

　　　　刘妈妈来不及求情，就被墨竹指挥人拖了下去。众人只敢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刘妈妈，但是却不敢开口求一句人情。她们已经明白，只要老夫人还是喜欢二小姐的，那么这个院子的主人，就是而且只能是二小姐，绝不可能是旁人！

　　　　紫烟正好从门外满脸带笑地走进来，见到这场面，顿时白了一张俏脸！

　　　　柏芝和紫烟一前一后进了屋子，蒋云琴并不理会紫烟，只是对柏芝道：“是不是觉得我罚得重了？”

　　　　柏芝想了想，道：“这院子里的确是该有规矩，小姐做得对。”

　　　　蒋云琴微微一笑，道：“你们二人都是我带进蒋府的，你们若做的好，我也有面子，你们行差踏错，我也会跟着丢脸。在我身边，除了老老实实当好差事，还要知道忠心耿耿，若是做不到这两条，我会打发人送你们各自回家去。”

　　　　柏芝应了声是，紫烟却柔声道：“小姐，奴婢对您自然是忠心耿耿的。”

　　　　蒋云琴心中叹了口气，她不希望紫烟生出什么不该有的想法来，刚才是在借着刘妈妈的事情提醒她，却不知道效果如何了。

　　　　三日后的一个清晨，紫烟端了早膳上来，摆了一桌子。

　　　　蒋云琴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一眼。

　　　　紫烟本就生的漂亮，一双含着水光的杏眼，外加一张荷花般娇艳红晕的脸，身上穿着浅绯色的绣罗裙，削肩细腰，身段惹眼。若蒋云琴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十一岁女孩，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可偏偏她的心智早已过了三十，怎么会不知道眼前这个少女发生了某种变化，脸上却只不动声色浅笑道：“这身衣裳倒是漂亮。”

　　　　紫烟只是笑：“小姐不是不喜欢那段秀丽绸，赏给了奴婢吗？奴婢想着穿起来给小姐看看。”说着看了一眼蒋云琴的脸色，复又道：“小姐说过很合适奴婢穿，现在一看果真如此呢。”

　　　　这衣裳，紫烟一早做好了，准备留着新年的，现在却拿出来了！柏芝的瞳孔微微紧缩，几乎不敢去看蒋云琴的表情。小姐绝不是软弱可欺、愚蠢无知的人，恰恰相反，她虽然不过十一岁，却是精明能干，心如细发。紫烟身上的一点点变化，都被小姐看在眼里。她不说，不过是给紫烟留机会罢了，偏偏这个丫头愚钝到看不出来！

　　　　蒋云琴的汤勺轻轻和碗碰了一下，就听见紫烟轻声道：“小姐，昨日午后大少爷特意派人送了红珊瑚盆景来，您看——”

　　　　蒋云琴看了她一眼：“哦，是么？”故意不往下说。

　　　　紫烟有点焦急，却不敢在脸上表露分毫，只是小心提醒道：“大少爷送了一把玉骨香罗扇给大小姐，她回送一套文房四宝；送给三小姐的是一对方壶集瑞鬓花，四小姐回了一套严志阁的古籍；送给五小姐的是一盒碧玉膏奁，她……”

　　　　“是呀，人人都有回礼，到我这里却是难了。她们都有钱送些金呀玉呀，我却是囊中羞涩的。”蒋云琴微微露出些微的窘迫。

　　　　蒋云琴目前的用度，既不像大小姐那样财大气粗，也不像其他小姐那样有姨娘们补贴着，光是靠着微薄的月例和老夫人赏的银子，平日里还要打赏下人，的确是不能大手大脚的花钱。紫烟只是想要找机会去见大少爷，却没想到二小姐拿不出像样的回礼，顿时有点愣住了。

　　　　不知不觉的，柏芝屏住了呼吸，目光在紫烟和小姐的脸上逡巡着，却很快又低下头去，仿佛什么都没听见的模样。

　　　　原本正在布菜的墨竹却笑道：“小姐，大少爷那里什么金银玉器没有，不过就是个心意，您送个荷包或者送双鞋子都是使得的。”

　　　　作为妹妹，送个荷包或者鞋子给大哥，的确没什么不可以，礼轻情意重嘛。蒋云琴点点头，赞许道：“说的没错。”可很快又为难了，“只是时间紧迫，怕是来不及。”

　　　　紫烟生怕蒋云琴改变主意，道：“小姐，绣活伤眼睛，您就别亲自动手了。奴婢日夜赶工，应该来得及给大少爷做个荷包。”

　　　　蒋云琴请冷冷的眼睛落在她的身上，脸上却蓄满了笑意：“紫烟，你真会为我分忧。”

　　　　紫烟听她不反对，忍不住露出笑容。她正愁没法子名正言顺将心意传递给大少爷，现在岂不是大好的机会！

　　　　紫烟离去后，蒋云琴手里的筷子搁了下来。

　　　　墨竹端来一杯茶轻声道：“小姐，您别生气……”

　　　　蒋云琴终究气的很了，将茶碗往桌子上重重一搁，震得茶水也溅了出来，冷冷道：“这丫头分明是把我当瞎子！”

　　　　柏芝不忍说话，墨竹淡淡道：“紫烟这丫头，未免太心急了点。昨日小姐已经警告过她，她却还是不知反省。”

　　　　蒋云琴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已经仁至义尽了，给了对方两次机会，偏偏人家只想着攀高枝，根本想不到自己这个主子的难处！若是紫烟有一丝半点的心肝，也该知道，决不能和大少爷有任何的牵扯！

　　　　良久，蒋云琴默不作声只是出神，白芷终究不忍心，道：“也许紫烟只是受人蒙蔽。”

　　　　蒋云琴看了她一眼，慢慢道：“受人蒙蔽？她也不想想，若非她有利用价值，大少爷怎么会看上自己妹妹的丫头！”她抑不住心底翻腾的情绪，面上带出了一丝冷凝。

　　　　墨竹想了想，小心道：“小姐，接下来该怎么办？”

　　　　蒋云琴的面容渐渐平静下来：“找人盯着她，她的一举一动都要来向我汇报！”

　　　　墨竹恭敬道：“是。”

　　　　柏芝却偷偷擦了擦眼泪。蒋云琴看在眼里，轻轻叹了口气：“柏芝，我知道你和她在一起，感情很要好。”

　　　　柏芝擦掉了眼泪，面上却多了一丝坚定：“小姐待奴婢们这么好，紫烟却还这个样子，实在是太不知感恩了。奴婢晓得轻重，小姐放心就是。”

　　　　蒋云琴顿了片刻，才缓缓道：“看来，大哥是要为大姐出口气了。”她望向窗外，一株梅花正独自盛放，不由低低叹息，“你平常莫要露出异样，他们马上就要有所行动了。”

　　　　柏芝道：“奴婢明白。”

　　　　蒋云琴低头继续吃饭，心中却将整件事情串起来想了一遍，蒋允智为人高傲，居然纡尊降贵看上一个丫头，是要利用紫烟来对付自己？可蒋允智不是傻瓜，他不会重蹈紫烟那件事的覆辙，那么，他究竟是要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