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那些事 前世
作者:许晴公子的小说      更新:2018-12-01

  在描述阿洋前世时,前世的阿洋写作“薛洋”,这一世的阿洋写作“孟洋”,以示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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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晓星尘浑然未觉身后的异动,只是紧紧抱住怀中青年,焦急地在薛洋耳旁呼唤:“阿洋,别睡。阿洋!别被迷惑!孟洋!想想你小爹爹,他每年都等你看他呢!阿洋,孟洋、孟洋,不要睡!薛洋——!”

  到最后,晓星尘叫出了怀中青年上一世的名字,焦急而慌张,是久违的不知所措却心急如焚,以至于,口不择言。

  怀中的青年,还是没有醒。

  晓星尘急红了眼,但一直未得回应,到底冷静下来。他想起自己方才的推测——此方作恶邪祟是蜃——决意先将青年小心地放置到了岸边用石头垒得高高的灯塔上面。

  晓星尘握紧霜华,飞回岸边,若是除了邪祟,那么就不会有幻境了,如此,阿洋也会安全了。

  实际上,沿海城市、雾气、忽然晕倒、睡梦死去,这几个条件加在一起,蜃,一定是第一怀疑对象。可是,十余年前,魏无羡与蓝忘机夜猎却是抓住了两只魇,直接导致了众人的判断从开始就被误导。

  蜃善幻境,不善战斗,居于海中,如今,晓星尘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只蜃从制造幻境变为控制梦境,但,不论如何,杀了它总是有益处的。

  以灵力驱雾,晓星尘终于看得清眼前景象了,他们竟然已经走到了海边。再望海里一望,那团阴影撞入晓星尘眼中,晓星尘飞身而起,从半空中控制住霜华向海中猛地一刺,海水中,血色渐渐蔓延。

  蜃吃痛,海水陡然波动起来,掀起阵阵浪花,相互交叠,向晓星尘袭来。

  晓星尘冷静召回霜华,御剑而起,任他浪花再高,都不可能真的滔天。

  浪花起伏,他的剑也起伏。海中的蜃移动它庞大的身躯以至于浪高数十尺,可难以避免地,当浪花落下时,海面必定低于原来,露出蜃的模样,它在向下游,可惜不够快,晓星尘控制霜华,一下下地往蜃的要害刺,把它刺得更痛、挣扎更大、海浪起伏更大、身躯露出得也更多。

  终于,毕竟称王称霸十余年,这只蜃的凶性被激出来了,他从海水中浮起,形似蛟龙,可奇怪的是——它的脖子上,不是鳞片,而是一圈长长的鬃毛,此时被海水打湿,显得异常滑稽。

  鬃毛,这绝不是生于海、长于海的妖兽该有的,这是蜃,莫非是变异了不成?

  晓星尘心念飞转,同时,也手中没有停下,见蜃主动浮上海面,用霜华不断地刺向蜃的要害之处。

  晓星尘不得不承认,他冲动了。大海,绝不是有利于修士的战场,如今他既要控制霜华御敌,又要不借外力让自己滞留空中,太耗灵力。如今一昼夜快要过去,表面上是相持不下,可他实际已有些后继无力。

  可这只蜃因已作恶多时,足够强大,如今的情形晓星尘和薛洋两人怕是都要折在这了里。倒还不如之前将薛洋带走救治,这样情况要好的多,薛洋也许能得了救治,而哪怕再不济,晓星尘也能活下来。

  可在那电光火石间,晓星尘的决定就是想要将这个害得薛洋昏迷的妖兽立即杀死,没有想到所谓第二个选择,本能地回避了那个“也许”。

  前世今生,命格纠缠,晓星尘这才惊觉,自己对薛洋的感情,竟已是如此之深。

  那只蜃近几年肆意害人,养得自己身躯庞大,因此霜华起起落落,必定见血,蜃拼命躲闪,也只能避开要害而已,可它受伤后,呼吸愈发急促,每一次呼吸,都是一片蜃气,不一会儿,刚被晓星尘已灵力挥散的雾气又重新浓重起来。晓星尘久攻不下,心急如焚,待回神,已经吸入了不少蜃气,动作渐显迟缓,头脑也开始发昏,眼见就要折在此处了!

  却说孟洋那边,他昏迷以后,陷入了一场似是幻境、似是梦境的地方,他发现,自己成了一个小婴儿的……背后灵!?小婴儿刚刚出生,哇哇大哭,被一个稳婆模样的人抱着,让孩子的母亲看了一眼,逗弄两下,又抱出了屋。

  “恭喜恭喜,母子平安,是个男孩。”稳婆模样的人喜气洋洋地说道。

  于是,一群似是孩子父亲、叔伯、祖父母的人又围了上来,一时间屋内热闹至极。

  孟洋发现,谁也看不见他,小婴儿能不能看见他存疑,但是他是不能离开小婴儿的,只能在他身后飘着,可不就是个背后灵嘛!

  “哈哈哈!我有儿子啦!”这个显然就是孩子的父亲,他高兴地抱着皱巴巴还未张开的孩子,“就叫薛洋!”

  显然,名字是早想好的。而在男人说出这个名字的瞬间,孟洋福至心灵,瞬间明白了自己为何会成为这个婴儿的背后灵,那是——自己的前世!

  这个念头来得莫名其妙,实在要牵强附会什么来源线索,也只有那个相同的单名“洋”。然而世上单名一个“洋”字的人那么多,这着实不能说明什么。可孟洋的这个念头来得那么理所当然、那么理直气壮,完全没有一点怀疑的心思,这可能只有归结到那神秘的,“第六感”或是说“直觉”上去了罢。

  孟洋作为背后灵,飘在自己的前世身后,观察着自己前世的一切。自己的前世——那个叫作薛洋的孩子,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农耕家庭,家中父亲有两个哥哥,虽然已经分家,但时常走动,关系颇为和睦。家里头不算富裕,但也过得不错,小有余钱,在盛世下,属于十分普遍、常见的家庭。

  转眼间,薛洋已经长到了三岁,生得天真活泼、玉雪可爱,很得乡里同村人的喜欢。而三岁,正是启蒙的时候,薛洋家里既然有余钱,自然便送他去上了私塾。

  教私塾的是村里的一个老秀才,虽然平日里总是“之乎者也”,但为人并不迂腐,上课也颇为尽心,重要的是——人品颇为不错,教书也有二十几年,教出来的孩子纵然学业一般,为人都十分端正,是以,这乡村间的村民大都融洽,风气极佳。

  薛洋生来伶俐聪慧,启蒙也学得比旁人快上几分,老秀才见他似乎是个可造之材,便对他多关照几分,有时还给他加课,似乎是要努力给村子里再教出来一个秀才,或甚至妄想一下——一个举人出来。

  薛洋本人也颇为争气,学得快且好,只学了一年,就成了乡里公认的小神童。老秀才不但教书、也育人,薛洋年岁虽小,可作为老秀才的得意门生,已经颇明事理,很有儒生的风范。

  孟洋看到此处,颇感怪异,自己前世虽不如此世富庶,但也称得上如此平安顺遂,既是如此,那邪祟为何要让他陷入这样的梦境?是要让他沉溺于美好不愿醒转而亡吗?可……不是说那些人都是梦中惊恐万分,而后死亡的吗?

  就在孟洋疑惑时,惊变陡生——

  农民,靠天吃饭,而旱灾与洪灾,是最可怕的,能将他们的辛勤付出毁于一旦的灾难。而薛洋遇到的,就是洪灾。

  接连暴雨,整整一月,河水暴涨,河岸决堤。没有贪官、没有污吏,甚至原本只半月就要决的堤岸,是全靠勤政爱民的县官日夜不断地盯着、加固才坚持到一个月。可惜,天道无情,没有看到凡人的努力,暴雨不停,那些县官——那些好官的努力不仅无用,还使得自己成为第一批被洪水卷走的人。

  一时间,哀鸿遍野,善良的人们没了田,还流离失所,甚至没了命。

  薛洋年纪还小,他的母亲则是体弱,两人都跑不快,在洪水袭来前,他的母亲匆匆将薛洋放入了一个木桶,用布条固定住,至于她自己则只是抱住了身边的一个木橱。

  洪水袭来,带着毁天灭地的声势,惊雷般的怒吼,薛洋与他的母亲被无情冲散,在母亲离开视线的最后一瞬,薛洋看见她没能抓住木橱,被洪水吞没了。

  薛洋绝望地大哭起来,第一次感受到了世事无常。

  人定胜天之所以被人拼命传扬,不过是因为,大多时候,纵然人力做到九成九,天道轻描淡写地不施舍那微小的一分,就可以磨灭之前所有,令人绝望,却无能为力。

  孟洋的心里也有些难受,薛洋至今四岁,他也寸步不离了薛洋四年,觉得薛洋的父母叔伯、亲戚邻里都是很好的人。

  薛洋的母亲温柔,每一个晚上,都会抱着薛洋,哼着歌儿,哄他入睡;薛洋的父亲勤恳,做农活是一把好手,勤快地攒了家业,给薛洋买拨浪鼓、饴糖、点心,还给他做了秋千;薛洋的叔伯亲戚诚恳朴实,常常带着自家地里的菜品,互相走动,做木匠的大伯还给他做了精致的小木剑、小木马玩耍;薛洋的邻里热情,家里头有什么好吃的,总会分薛洋一份。

  现在,这些人都不在了。

  薛洋在木桶里,飘了许久许久,飘出去了很远很远。木桶终于停下来不动了的时候,周围什么人都没有,他已经举目无亲,已经……成为了乞儿。

  孟洋感觉到了惋惜,眼睛有些发涩,想俯下身抱抱这个孩子,让他能够振作起来,迎接未来。可是此时——他眼前的一切突然又回到了连降暴雨的时刻。

  孟洋被迫,又看了一遍薛洋在转瞬之间失去所有亲人,所有亲近的人的过程,然后又一遍、再一遍。

  所有人的情绪在他们脸上呈现,放大到孟洋眼中,一次次印入他的脑海。

  一个人要看过多少次悲伤别离才可以感同身受呢?五次?十次?二十次?一百次?一千次?……事实是——两个人曾经经历的、正在经历的,都不相同,你只是戏外,而主人公却是在戏中,所以两个人之间永远不可能感同身受。

  但即便如此,孟洋还是越来越难受,心越来越痛,为什么,这些人那么好,为什么没有人愿意来救救他们?为什么?他们那么努力地想活着。

  孟洋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师父、瑶瑶,救救他们吧!师父……师父!瑶瑶,我动不了,可你们……你们能不能来帮帮他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