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教导,母亲的温柔话语,姐姐的顺从和弟弟的不满在夜风里消融,凯瑟琳久久地望着他们一家四口远去的方向,卷发在晚风里飞扬。或许从那个人死去的时候,凯瑟琳就已经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
如果她没有死,应该会留在西恩特同哥哥结婚吧,那件原本要用在她婚礼上的婚纱仍被锁在一个铜箱子里,被哥哥细细地收好。如果不该发生的没有发生,他们的孩子是不是也不会仅仅只有贝拉一个?哥哥是不是不会退下院长的职位一直留在西恩特?年轻的妻子每天早晨在女仆的帮助之下做好早餐打发丈夫工作孩子们上学,上午陪着那些老人聊着年轻时的事迹,下午被家里的琐事搞得焦头烂额趴在桌子上直接睡了过去,晚上她还是自己,穿着盛装描绘着精致的妆容去各种各样的聚会,她的丈夫会在壁炉前看书等她回家,也许偶尔会吵架甚至几天几夜都不说话,但最终还是会重归于好,因为他们一起从地狱回来,比任何人都了解活着的美好……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吧?
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在那热闹起来的宅邸里度过生命中最后的几年?
但原本会在战役结束后成为新娘的那个女人死了,于是一切都无从谈起,星邸比以前更加空旷和冰凉,原本触手可得的幸福就这么轻易地被夺走了。
凯瑟琳觉得手有些发凉,才发现泪水已经滴了满手,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
原本不该是这样的。
凯瑟琳匆匆忙忙地把眼泪擦干补了补妆,不管多么悲伤,她是星空学园的院长,仍旧要以最为完美的笑容面对各界的贵族。她轻轻吸了口气准备调整自己的状态,一只纤长的手毫无预警地放在了她的腰间。
“谁?!”凯瑟琳震惊之下想要回身,另一只手却横过来锁住了她的所有动作。
“晚安,我亲爱的茜娜。不,应该是凯瑟琳院长。”男人的声音低沉而魅惑,“十余年未见,你依旧是这么美。”
凯瑟琳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强自稳定呼吸:
“——凯森伊格特兰德?!”
“你果然还记得我啊,”男人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雀跃,“十几年,真是太久、太久了……”
凯瑟琳甚至能够感觉到男人的鼻息喷在她裸露着的脖颈上,不由打了个寒战想要挣脱,但一个女人想从力气上战胜一个男人似乎不太现实,所以毫无作用。
“希尔芬代在此逗留,他们聚集在一起议论着某些人和事。角落里的紫色沙发被垂下来的白纱遮挡严实,从外部看只能隐约看到两个人影。
寞翎晨就坐在里面,背挺得笔直也显示出了他心中的不安,一切都是因为坐在他对面的女孩,今夜之前他们从未谋面,但彼此四目相对,就能在瞬间知道对方的身份。
“我不知道你说的人,”寞翎晨已经烦躁,“我在学院呆了三年,从未听说过这里的谁和那位大人物有什么关系。”
对面的女孩一头微卷的暗金色长发垂至腰际,一双颇有神采的海蓝色双瞳深处隐匿着玩味,如同羽翼的长睫不时闪烁,面颊温润如秋日的玫瑰,高挺的鼻梁和浅象牙色的肌肤都和寞翎晨形成极大反差,但她的的确确是一个东方人。酒杯慢摇,那醇厚的液体红的像是血液,女孩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些三两聚在一起的世家成员们,漫不经心地说话了。
“你的权限不够,仅仅是次位,还是白院,加上不是世家的人,许多秘密都与你无缘。”女孩慢条斯理,“族长大人并未指望你知道些什么,你本来也没有在为他做事,你只需要安静地在这里呆着就好。”
寞翎晨似乎想说什么,不过最终还是颓丧地低下了头。
“话说大少爷在哪呢?我来了之后还没有见到他,最终还是要向族长回话的,毕竟是他的儿子。”
“他带了一个女孩来舞会,”寞翎晨心不在焉地说,“那女孩不怎么会跳舞,所以他们不可能出现在引人注目的地方吧。”
女孩像是来了兴致似的抓起金色的面具起身走了出去,只留寞翎晨一人兀自颓丧。
谁都没有发现此刻的雪琳也已经在二楼,另一张沙发也被垂下的纱帘遮住,妖冶如花的雪琳往眼角扫上了几抹绯红,看起来愈加傲气了些,面前的红酒瓶已经见底,她无聊地晃了晃酒瓶,随即一位侍者总外面走进,恭恭敬敬地将新的红酒呈现在她面前。
“别玩了艾奥斯。”雪琳扯开软木塞,酒瓶喷出了黑色雾气之后渐渐消失,“你来这里干什么?这么多世家的成员在这里,你被认出来的几率相当大哦。”
“只是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艾奥斯身上黑雾弥漫,待到雾气散尽已经是一身纯黑的燕尾服。“楼下有两个楠焱家族的人在跳舞。”
“这有什么有趣的?”雪琳不屑地偏过头去。
“只是那个女孩比较有趣罢了。”艾奥斯微微一笑,随手在桌面上点了一下,一滩黑色的液体蔓延开来,影像清晰地浮现而出。少年穿着黑色的长礼服,群青色的发丝垂至肩头一丝不苟;少女则梳着双马尾,缀着珍珠的蓝色蝴蝶结当做点缀,一身银色的礼服缀着或青或绿的荷叶边,她小心翼翼地牵着少年的手,尽力跟上舞步和节奏。
“真是不相配啊,”雪琳阴沉着脸打散了影像,轻声说,“让我想起了某个配不上哥哥的人呢。”
艾奥斯唇角弯起弧度。
“交给你了,”雪琳看也不看艾奥斯,“让他们的方向感失效并且引导到某个位置,对你而言轻而易举吧?”
“那是当然。”
“那么,就让他们在灯光下尽情地旋转吧。”雪琳站起来,扭动着纤细的腰肢款款走出了阴影。
“遵命。”艾奥斯坐在原地,像是自言自语。
某位世家成员从外面经过,待他离开时,纱帘里面已经没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