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德罗斯的死讯传来是在舞会后的第二天下午,彼时伊格特兰德族长已经将坎德拉接回身边,摄人心魄的眸子早已充满疲惫,为防不不要的麻烦和盘问,一行四人立时返回了伊格特兰德所属领土希尔芬绢。
佩瑞恩轻轻抚上右手食指上的一枚祖母绿戒指,宝石之下隐藏着一个小小的空腔,那些随意收集而来的植物种子被放在其中,于他就是武器和极为趁手的工具。
细小的草籽播撒而下,无限生机的催化之下迅速召唤而成的是巨大的藤蔓。寻常植物无法经受坎德拉的触碰,也唯有经受他催化的植物才能暂缓永恒死亡的侵蚀。
藤蔓扭曲成螺旋状的阶梯,坎德拉不紧不慢地攀登而上,就在她踏上地面的同时,巨蔓也彻底枯黄,轰然倒塌。
“我带你去湖心。”坎德拉轻言,“你应该知道的一切都在那里。”
“湖心?”佩瑞恩微愕,那是巨蔓森林至深处禁地中的禁地,历代杰出之人的安息之地,族长也不得轻易踏入的绝密之地,在坎德拉看来,如此不值一提。
晨雾未散,阳光通过树叶间的缝隙一丝一丝地播撒而下,雾气流动间仿若一匹极轻极薄的丝绸在水中荡开,梦幻绮丽。
坎德拉的裙摆在草地上拖曳,徒留一地萎靡的枯黄。
越往前,水汽越发浓郁,群树环抱之下,一方颇为精致的湖泊呈现在了面前,水汽氤氲间隐约可见湖心岛的轮廓,目测在五十米开外,非草叶相结所能触及,佩瑞恩面上闪过一抹尴尬,低声问道:“你已经学会飞行术了?”
坎德拉略带诧异地瞥了他一眼,“当然没有,我仅有的几次来也只能站在湖边而已。”
“那我们怎么过去?”佩瑞恩郁闷道。
“我自己当然不行,”坎德拉轻笑,“但是你在,就不成问题。”
“我?我也没学过飞行术,伊格特兰德的魔法基于植物偏向亲和土地,若非远行只怕一辈子也用不着飞行术,向来少有人学。”
“你就是学,只怕也是学不出成果来的。”坎德拉的笑意里有一丝莫名的意味,“对于我们这种人,飞行术是个软肋,就算研究,也难以习会,我们本身所拥有的飞行的素质,甚至不及普通人类。”她斟酌片刻,“或许切尔利除外吧,风的属性,到底也是偏向天空的。”
“所以……?”佩瑞恩依旧没能听出她所说的方法。
“因为我们的身体里就有着世界上最强大的飞行术了,”坎德拉笑颜淡淡,语出惊天,“所以飞行术什么的,完全没有必要去学啊。”
“我们的……身体里?”佩瑞恩面色略略古怪起来。
“把手给我。”坎德拉敛去笑意,伸手,望着佩瑞恩。佩瑞恩也只是略有迟疑,旋即伸手握住她纤细冰凉的指尖,白皙纤长,宛若凉玉。
“闭上眼睛去寻找……血脉里对于天空自发的渴望。”坎德拉的气息顺着指尖传递而来,轻轻将佩瑞恩的身体包裹,沉淀,与之融合,那个刹那仿佛有着什么界限在瞬间被模糊了,而整个世界却在瞬间变得无比清晰。他们看不到的,发丝和指尖缓缓虚化,虚幻的暗绿色翎蝶无声析出,盘旋,轻舞。像是引导着什么,又像是发自于内心的无比崇敬。
像是沉睡于久远之地的力量隔着千万难的时光发出了召唤,那些斑驳的、虚幻的、若隐若现的碎片打碎了又聚集,虚幻了又清晰,模糊了又凝实……他听到呼唤,来自再久远不过的记忆。某种沉寂已久的力量与之共鸣,长梦清醒之后的苏醒,挤压,绽放,呼吸,舞动,双瞳骤然睁开,碧绿色的眼瞳闪过野兽独有的狰狞,下一秒,涣散如常。
从背后生出的竟是四片轻薄如同鸟雀翎羽的存下去,不会有后日的尊荣也不会有死亡和别离。但是坎德拉却能够活下去,也许还要为世家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但是,她会活下去。
只是人生,没有如果。
一切都是因为那一抹悬浮在晶塔之中的莹莹光斑,那是从血雨侵蚀的死地带出的种子,枯藤盘绕之所在,永生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