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上的冥想法很少。

　　因为冥想作为获取魔力的方式，其本质都是一样，借助呼吸吐纳来让自身的频率波动，接近世界本身，从而获取能量物质，也就是魔力。

　　但，冥想法间的差异关键就在于这个频率选择的参照系，有巫师选择山川、流水、火焰、清风，那是为了获取魔力的同时增长对元素的控制；有巫师选择参照内心，照镜自观，为的是增强对魔力的细腻掌控程度；甚至于有的巫师选择星辰宇宙作为参照系，那自然是想获取拥有浩瀚的魔力。

　　这些特殊具有奇妙的冥想法，魔网市场上流传极少，仅有的几卷明明效果只比普通冥想法的效率高个10%，依旧是摆出三四千万美元的高价，并且就这样市场供求仍处于有价无市的状态。

　　身为巫师界普普通通一员的哨兵，当然使用的是最普通的冥想法。过去他身处隐知社时，有得知过社内有几卷效果颇为不错的冥想法，只是要获取它们，要不就是成员为社团作出足够贡献，要不就是自己掏腰包以九折的优惠价格买下。

　　值得一提的是，巫师们在赚钱上的头脑天赋可要比学习魔法上强太多。本世界的魔力等级位阶上限是为七，一般巫师想提升一级魔力等级可能就要花上十年半载的时间，毕竟不能光积攒魔力，不学习提升五大体系的魔法吧……

　　由此，那些狡诈的巫师们最初就将完整的冥想法划分为七卷售卖，每一卷代表着对应位阶，而巫师们一旦升级后，要再想以高效的速度冥想积攒魔力或者是仍能使用特殊冥想法，就必须得再花钱。

　　所以，大部分巫师是没那个财力条件支撑这些冥想法的。

　　训练馆内，盘膝坐着的宁夜明深吸口气，睁开眼睛，黑色眼瞳深邃如星辰。不远处举着哑铃的安娜偷偷望着自己的老师，却没想到对方感知异常敏锐，立马注意到回望过来——

　　哨兵看着自己的女学生，露出真切善意的笑容。

　　安娜有些脸红。

　　她心想，没事的，自己只是关心老师的身体情况……

　　眼下是“魔化格斗课”的自由训练时间，刚刚伤愈返校的哨兵却十分轻松，只因为冷零坚持让他冥想休息，不要把精力过多浪费在工作上。等于是这位WZL排名刚刚来到14的持剑巫师，大包大揽地承担了正副教授的全部职务。

　　宁夜明内心感动而欣然愉悦，不单单是冷零的行径，还有自身的原因。

　　刚才的冥想打坐他能感觉到自己状态异常得好，要知道哨兵平常冥想效率并不高，接近魔网统计平均效率水准的90%，可刚才那会他能明显感觉到魔力在体内澎湃流动，效率决定要比平常高出一截！

　　他心想，要不去二楼用“巫师身体扫描仪器”检测下？

　　具体的数值肯定要借助仪器才能实现量化，说到这，哨兵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自己戴的红色手环——要是这玩意再高级点，也能实现检测魔力的效果，只可惜他可穷得没钱升级。

　　忽然，此起彼伏意想不到的招呼声打断了哨兵的计划：

　　“副校长好！”

　　“安德副校……下午好。”

　　学生们纷纷向着刚进入教室场地正门的安德打招呼，他们当然是认识本校最负盛名堪称牌面的传奇巫师，神色热烈而激动。

　　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冷零哼了一声，不屑一顾甚至还反感的样子，还好学生们没回头注意到。哨兵则面色古怪地注意到，安德左右拿着的两大瓶明显是大毫升的营养液，看他笑吟吟与学生交流的和蔼样子，倒像是华夏单位里每逢佳节慰问职工的上层领导。

　　突然现身的领导还真是来关心员工的，只见安德脚步沉稳地向着冷零迈去。

　　“冷零教授……”副校长主动打招呼开口。

　　后者就坐在比地板高一阶的台子上，很不礼貌地不起身，甚至动都不动，只一副欠揍的淡漠表情回道：

　　“副校长。”

　　这个时候不远处坐在靠近角落位置的宁夜明，就有点看好戏的感觉，心情愉悦的他内心不禁想着安德会不会说什么“冷零你干得不错啊把尼伯龙根毁了WZL排名还干脆是提升了3名”、“真是我们学校优秀先进骨干员工啊”之类的烂话，不过安德当然不会这么脱线，但也有点出乎意料：

　　‘这瓶三升的四阶营养液是专门带给教授你的，平时上课也辛苦了。’

　　他就仿佛忘记“尼伯龙根”的覆灭一般，居然还如此放低身段地说话。冷零看对方这么客气，也不好继续让安德难看，便眼观鼻地接过说了声谢谢。

　　副校长缓缓向着哨兵走来，后者略微紧张地站起身，他可不敢摆出冷零那副狂放的架势。

　　“安德先生……”

　　谁能想得到这位“剑与玫瑰”的传奇巫师，背地里居然会支持对死灵魔法的研究？

　　从冷零那得知时，哨兵他甚至不愿相信，要不是同事兼基友深恶痛疾确凿肯定的表情——他真的很想此刻问安德“为什么啊？”

　　然而对方比他想的还要直接：

　　“哨兵先生，我代表很抱歉那晚‘尼伯龙根’发生的事给你带来的伤害和困扰，不过我想那个地下实验室既然已经被完全毁灭，那双方还算扯平——”他几乎是一口气连贯地说道，跟宁夜明初见时印象里那个神秘亲和的副校长并不相像，“我猜你肯定想问为什么会研究禁忌魔法？具体的原因我没法跟你细说，但哨兵先生……”

　　安德语气真诚而肯定，眼神中有着直指人心不容怀疑的色彩波澜：

　　“一切都是为了大局——本世界和长夜的战争已经持续千年之久，我们所做的一切，归根到底都是为着赢得战争胜利！”

　　哨兵皱着眉头，他不知道安德怎么忽然就把话题上升到这个高度，对方甚至没给他喘息思考的时间，就接着低声说道：

　　“本校愿意给你和你的团队作出补偿，并设置了三个方案可供你选择。当然，我们并不希望有其他人知晓这一跟死人禁忌有关的事件……”

　　果然如此，宁夜明心想自己猜测的没错，“剑与玫瑰”会补偿他们的。

　　终于轮到他开口，哨兵不动声色：

　　“哦？哪三个方案？”

　　“方案A，向你们团队每人支付弥补300W美元的损失费用；”

　　副校长一出手就是无比的大气，也真不愧是代表“剑与玫瑰”这种财力雄厚的庞然大物。

　　“方案B，我们注意到你个人还缺少件炼金武器，可以专门为你购置件四阶品质足够优秀的武器装备；”

　　“剑与玫瑰”身为三大魔法学校之一，加上最大股东是玫瑰十字会，自然是有着优惠购买精良武器装备的特殊渠道，可不是魔网上那些售卖的普通货色能比的。

　　哨兵从没感觉自己受过这么大的诱惑。

　　但他还是想听听方案C——

　　“至于，方案C嘛，”安德似笑非笑地话语一顿，声音已经是放得极低，“很多人都知道某些巫师手腕上会有种罕见的蝴蝶图案……”

　　他话一出口哨兵就脸色大变，这可是巫师他不为人知第二重要的秘密，第一则是他那异常过分神奇的魔力。

　　“但他们，我猜测也包括你，并不清楚这种蝴蝶图案的真正含义以及作用。”

　　“方案C就是我会告诉你关于含义作用这一切，以此作为补偿，而我必须提醒你，ABC三个方案它们可是等价的。”

　　见鬼！哨兵就算再不精于计算，也能根据方案A这是总价值约1500W美金的补偿！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那奇怪的蝴蝶图案的秘密，价值1500W美金，甚至能跟一件实用的四阶武器相当！

　　宁夜明有些傻眼，他知道蝴蝶印记很稀有，却没想到光是它背后的秘密信息就值这么多。但老实说摆在面前的三个方案更像是个陷阱——

　　他其实没得选。

　　B、C全是满足个人的私利，方案B甚至可能会导致公开激化团队矛盾，因为哨兵他总不能说忽然多出来的四阶武器是路上捡来的吧，那样做冰凤也不会答应的。而方案C倒是可以瞒天过海，回头就说压根没有补充这回事，反正他们已经跟安杰尔有过事先的保密契约，但……

　　“我选方案A。”哨兵坦然地说。

　　安德双眼中欣赏一闪而逝，转身就要离去。

　　“等等！这就走了？保密契约呢，不签吗？”哨兵奇怪地说，心想不对啊，流程不是这样的呀。他哪里知道安德早早通过水晶球如摄像头般，观看了那夜城堡发生的全部。

　　然而副教授不仅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回忆起什么，说道：

　　“你们那个团队，前团长ID是叫尼克，对吧？”

　　真是莫名其妙，哨兵摸不着头脑地点点头说：

　　“为什么问这个？”

　　“没事……哨兵先生，”安德犹如充满智慧与阅历的老者，像是在给自己的孩子传授起其宝贵的人生经验，“你知道吗？大多数时，结果是最重要的，过程又或者手段毕竟只是形式，有时候善恶对错并不重要……就像……你曾经像在澳洲那个特殊大陆，救一只山岭巨人，最后不仅没能救成，还被逼到北美这里，远离华夏，也许你当时有更好的处理方式。”

　　这话神神叨叨的，但宁夜明还就是听进去了，并下意识地回答：

　　“比如？”

　　安德的答案是那么冷酷：

　　“那头山岭巨人既然反抗不过圣白会，又没法逃离澳洲，你当然有办法帮它早点结束痛苦，比如，提前，要它的命。”

　　不远处，始终注视着这边动向的冷零眉头一皱，他注意到哨兵的脸色忽然变得极其苍白，就在他走过来担心是不是安德施展了什么手脚时，下课铃声响起，学生们在喧闹欢语声中离开训练馆。

　　……

　　……

　　稍晚日暮等夜色悄然降临后，卓耿借着朋友拜访的借口请假跑到镇上。

　　事实则是，搭载着他的列车从魔法学校来到车站后，卓耿压根就没离开车站。他手里捧着一袋黑色的泥土，嘴里还嘟囔抱怨着：

　　“学校真把我们当小孩子管，服气，晚上就出来到火车站还要请假……”

　　“剑与玫瑰”是工作日全封闭的管理形式，与其说是为了方便学生更努力钻研魔法，倒不如说避免自制力差魔法又不熟练的学生，可能会干扰麻瓜世界的运作。

　　德鲁斯的车站还是老样子，站台就稀稀落落的几个人，尤其还是大晚上的。

　　小胖子穿着厚厚棉衣，向着某座位上正观看本地报纸的中年人走去——

　　那衣服上隐约可见的八卦图案，正是隐知社的伏羲。

　　“来了？”

　　卓耿忐忑地将袋子递给他，巫师感觉自己就像是电视中的不法分子在个不起眼的地方作交易，而且最关键的是，从巫师协会定的准则法规来说，他真可能违法。

　　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伏羲淡定地往袋子里看了两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嘴上仍说：

　　“这东西值不了那么多，我只能给你一到三阶的观星冥想法。”

　　有就不错了，卓耿哪里会挑剔连忙点头。

　　伏羲从穿戴的大衣内袋里拿出三张羊皮纸递给卓耿：

　　“这玩意附魔过‘保密契约’和‘阅后即焚’，你读完就只能自己学会。”

　　这是标准的保护手段，卓耿当然明白，他接过却是再克制不住好奇地问道：

　　“袋子里的到底是什么？”

　　伏羲深深看他一眼，那意思是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但好奇心可是会如野草蔓延，越是不让它生长满足，它就就愈发壮大。

　　“你知道农民在种植庄稼作物时，需要用到化肥养料，就会把往年吃不完的作物烂在地里，烧秸秆，腐化为肥料，”伏羲终于开口解释，“同理，对那些亡灵生物而言，这袋子就是它们能够重生归来的关键。”

　　“你是说？”小胖子打了个寒颤。

　　伏羲依旧保持着漠然的口吻：

　　“这袋子里的东西，正是生灵被杀后的尸骨灰烬，通过炼金手段制的。”

　　“好像还有个专业的称呼，生灵养料。”

　　卓耿低着头看着自己微胖饱满的身躯，有些害怕。

　　两人当晚再没说过话，而就在卓耿心不在焉地准备返校时，听到旁边有麻瓜惊呼，抬头一看，雪花如碎星般飘落，给这个世界平添一抹素白。

　　十月的德鲁斯迎来冬季的第一场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