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宰大宋 第383章 脸上贴金
作者:天工造物的小说      更新:2019-03-09

  “掌三易之法,一曰连山。二曰归藏,三曰周易,其经卦皆,其别卦六十有四,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卦相错,数往者顺,知来者逆是故,易逆数也。雷以动之,风以散之,雨以润之,日以烜之,艮以止之,兑以说之,乾以君之,坤以藏之。帝出乎震,齐乎巽,相见乎离,致役乎坤,说言乎兑,战乎乾,劳乎坎,成言乎艮。”

  程颐程颢二兄弟垂首而立,恭恭敬敬的听着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说着易经。

  “生在世上,就要尊顺天意,立天、立地、立人,做到诚意、正心、格物、致知、明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张载缓缓道来,对于自己的两个侄子,似乎很是不满,言语之中,语气重了许多。

  最后才道:“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鼓万物而不与圣人同忧。”

  听到这里,老大程颢终于忍不住了。

  “叔父,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以回天,此乃谬论。

  圣人之道,不外乎生养繁衍罢了,所谓道理,都是因此而来。

  上古之时,没有文字记述,吾等如何参详其事,终究是凭空臆想。

  再说了,子不语怪力乱神,何为天意?终归是后人妄加猜测罢了。”

  张载愕然,旋即微怒,“天意人心,此乃古已有之,岂能妄为。”

  程颐虽然比程颢小了些,但是却稳重了许多,他拦住了自家哥哥,恭敬的施了一礼道:“近些年书院演习竹书纪年,上古之时,也略有耳闻,一味为先人讳,非是长久之计。

  未先生尝说:实践乃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其实也可以理解为,时间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先人只说,固然吾辈需要聆听,但是上古之时,无有诗词歌赋,无有文章盛世,有的只是蛮荒,如何等说上古优于现在?

  着重当下,才是正理,因为我们活在当下,还会活在未来,却不会活在过去。”

  程颢无声大笑,对于自家弟弟的论断,十分满意。

  张载不悦道:“暨行书院离经叛道,世人自有论断。”

  程颢笑道:“叔父,世人如何论断,吾等不知,但是吾等知道,如何让百姓家里多一些米面布匹,多一些铜元银元,让国家多一些赋税,多一些金戈铁马!”

  程颢的话说的极重,张载听得眉头大皱,他心志只坚,远超周敦实,但是一味清谈,自然不及实心用事。

  程颢与程颐两兄弟,这些年走南闯北,跟着书院积累了不知多少经验教训,自然知道,大宋如今需要的不是士林清谈之辈,而是真正能做事的人,而他们认为,他们就是能做事的人。

  叔父虽然年纪轻轻,就有一肚子的学问,满腔的志向,但是却已经是老儒、腐儒,他们就有些看不上了。

  张载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程颐幽幽拦住了他的话头。

  “叔父是想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天地本无心,但人有心,人的心也就是使生之为人能够秉具博爱济众的仁者之心,和廓然大公的圣人之心。实则,恻隐之心,就是不忍人之心。

  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夭寿不二,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

  故“往圣”者,孔子、孟子所代表的先儒也“绝学”者,孔孟先儒所弘扬之道学也。

  “开”期待之谓。“为万世开太平”,实现文化理想,民胞物与,全体归仁。”

  张载悚然而惊,这四句话,是他最近悟得,并未现世,自家的两个侄子,从何得知?而且论述的如此详细,与自己的思想隐隐相合,莫非这就是上天警示吗?

  程颐继续道:“叔父,您的思想,不可谓不惊天动地,宛如春日惊雷,足以令万物萌发。

  可惜的是,您虽然能悟得这思想,却不能悟通这思想,这就是关键所在了。”

  张载面色肃然,“请指教!”

  请指教!多简单的三个字,对于张载这个名动天下的大才子来说,说出来很困难,更何况是对自己的后辈?

  所以程颐也正色道:“叔父自然是一心谋国的,只是谋国之论,并非谋国之法。

  当今大宋积弊重重,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让大宋百姓安泰,国家太平的,需要的是真正的方法。”

  张载没有说话,只是面上的表情极为严肃,听得极为认真。

  程颢接着道:“所谓谋国之法,自然要改变祖宗成法。

  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一味的抱残守缺,不知变通,只能是慢慢沉沦。

  自启开皇朝之先例,家天下已经绵延数千年之久,时间证明,这是正确的。

  但是兴衰轮回,总是也避免不了,何也?

  儒家讲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不外是辅佐贤明君主。

  但是贤君百年难得一遇,偶尔一现,便是强横无比的角色,譬如始皇帝,譬如汉武帝,譬如唐太宗。

  陶渊明说不为五斗米折腰,为何?只因为当权者不够贤明罢了。

  但是若是当权者足够贤明,还要他做什么?

  为臣者不知为国尽忠,为民尽心,反而只顾着自己的一点清誉,实在是不值一提。

  叔父说书院离经叛道,离的是谁的经,叛的是哪家的道?

  老子圣人之前,谁为圣人?孔夫子之前,真的就万古如长夜?

  脸上贴金罢了!”

  程颢的话,简直就是一顿雷霆加闪电,雷的张载外焦里嫩,惶恐不安。

  这是何等大逆不道的话,这是何等惊世骇俗的言论,若是暨行书院出来的都是这种人,大宋还有未来吗?听说这兄弟二人在书院不过是中上之姿,那么那些妖孽般的人物,岂不是都是恶蛟一般的存在,轻易间就能翻云覆雨,置天下于险地。

  但是为何自己竟然隐隐间觉得这话是对的呢?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张载愕然无比,眼神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