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里如果真的放不下他的话，也没有关系。喜欢你，为你做的一切都是我的事情，我不希望我的热情殷切变成你的负担。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所爱的权利，你不爱我，这没什么可指摘的。”

　　顿了下，丁巍又说：“但是，你真的没有必要为了我而勉强你自己。选择权永远在你手上，至于选择的标准，不是我做了什么，或者是他做了什么，而是你到底喜不喜欢，到底愿不愿意。我不勉强你，也不会给你任何压力。”

　　丁巍说话的声音很轻，但是咬字清晰，每一字每一句都让程洛薇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甚至一直说到了她的心坎儿里去。

　　平心而论，丁巍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年轻人，比起她以前的那些追求者都要优秀太多。除了身家地位这些跟她匹配的硬件条件之外，他的性格也非常好，就像是一杯温吞水，不凉不热，但是却很贴心，偶尔还会给她小惊喜。

　　在她觉得烦的时候，他胡夺得远远的，不会来纠缠她。而且，他也没有乱七八糟的情史，也没有在她面前讽刺过她的前任皇甫轩，甚至对她缅怀前任这件事也给予了极大的理解。

　　程洛薇想，如果她不曾遇到过皇甫轩，不曾遇到过那个让她怦然心动的男子的话，她大概就真的会接受丁巍的追求，在双方父母的主张下，嫁给他，做他的丁太太，因为实在是再难找出一个比丁巍更合适的结婚对象了。

　　但是即便是这样，程洛薇也清醒的知道，自己嫁他，紧紧是因为合适，而不是因为爱情。

　　没有见过光明的人，可以坦然无惧的生活在黑暗里。同样，一个没有尝过爱情甜蜜的人，也可以找一个差不多的男人，将就着结婚过日子。

　　但是很不幸，程洛薇遇到过，她遇到过让自己怦然心动，难以割舍的男人。尝到了爱情的甜蜜，她就再也不愿意为了任何人而将就下去了、

　　她会下意识地将两个男人做对比，每对他说出一句话的时候，都会想，假如是皇甫轩，他会如何回应自己……她脑子里全都是皇甫轩挥之不去的影子，哪怕她和丁巍在一起，哪怕是跟他一起吃路边摊，做着情侣的事情，她也不觉得他们是情侣，也很难做情侣。

　　至多，算是她的兄长吧，对她也像是妹妹一样的关心。

　　这么多年来，程洛薇身边的追求者一向不少，因为她温柔乖巧的性格，也因为她优良的家世，她也从来没有过恃宠而骄，恃美行凶的时候，所以在丁巍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她有一点意识到，自己以往可能是做错了。

　　“对不起，丁巍。”

　　像是犹豫了很久，程洛薇才说出那样的一番话：“我以后，再也不去烦你了。你是一个不错的人，值得比我更好的，全心全意爱你的女孩子。”

　　“嗯，没关系，一开始就是我自己主动的。小薇，我可能要出国工作一度那时间。这段时间里，记得照顾好自己。”

　　“好，再见。”

　　“再见。”

　　挂下电话，程洛薇坐在自己的卧室里出神，她反复的想，自己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得。为了一个在订婚典礼上抛弃自己的男人，就抛弃了一个这么好的结婚对象，到底值不值得。

　　程洛薇也不知道，想破脑袋也不知道到底值不值得。后来，她才觉得，原来这世上的很多事，压根儿不能用是否值得来衡量，尤其是感情。

　　就好比是她，并不优秀，并不十分漂亮，处理感情问题的时候也很优柔寡断，但是依旧有许许多多爱着自己的人，比如说父母，还有丁巍。不是因为自己值得爱，而是因为在他们心里，自己值得罢了。

　　因为跟丁巍分手的事，程洛薇又被母亲程夫人给训了一顿。

　　程夫人简直要被女儿给气死了，皇甫轩都已经滚回到前女友身边去了，程洛薇这个傻丫头却还要为了她额放弃那么好的丁巍。要不是怕丢面子，她简直想跑到皇甫家去大闹一场，让他们也不得好过。

　　但是现在，皇甫家老夫人在医院住院，皇甫轩的前女友断了腿正在练习假肢，这一家子老弱病残的，无论她做什么，看起来都像是在欺负人似的，所以程夫人就只能活生生忍下这口气。

　　程洛薇好久没有跟丁巍练习，听他姐姐说，他真的申请出国工作一年，一时半刻估计不会回来。程洛薇为了避开母亲的怨气，平时也不打回家了，开始泡在哥哥的赛车俱乐部里。

　　待在赛车俱乐部里的时候，程洛薇也开始跟哥哥学习玩儿赛车。随着时间推移，她也越来越喜欢开着跑车在路上飞驰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天上飞一样。

　　最开始的时候哥哥程皓枫不同意她玩儿这个：“你一个女孩子家玩儿什么不好，弹弹钢琴学学油画，再不然出去逛逛街购购物也行，干嘛玩儿这个？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咱妈绝对饶不了我！”

　　程洛薇来在车上不肯下来：“怕我有个三长两短，那你就好好教我嘛。”

　　程皓枫实在拗不过她，也就只好随她去了。

　　在她玩儿赛车玩儿得飞起的时候，皇甫奶奶在医院里住了十多天，也要准备出院回家了。其实她也没有什么大病，就是简单的高血压，再加上年纪大了，身体各项功能不比以往，最近的烦心事儿又多，有些着急上火，所以就晕倒了。

　　她也不愿意整天在医院里闻消毒水味儿，所以老早就张罗着要出院回家。皇甫湛也就同意了，反正家庭医生每周都会上门为她检查身体，有问题也会及时反馈给他们知道。

　　皇甫奶奶出院的时候，皇甫湛公司有事儿，是沈念念带着皮皮来接她出院。尤其是皮皮，还给太奶奶做了一张贺卡，欢迎太奶奶出院回家，并祝太奶奶健康长寿。

　　现在，唯一能让皇甫奶奶赶到高兴一点儿的，大概就只剩下重孙子皮皮了，一见到他，即便身子虚，也仍旧忍不住想要去抱抱他。

　　沈念念让皮皮陪太奶奶说话，自己去办出院手续，收拾东西。等拎着东西出门的时候，皇甫奶奶忽然问她：“你小叔呢？是不是又去看他的那个前女友去了？”

　　沈念念看得出来，皇甫奶奶并不喜欢皇甫轩的前女友薛薇。其实换做任何一个家长，都不会喜欢一个已经分手，却又在前任订婚前夕忽然冒出来的人。

　　但是皇甫奶奶有休养，所以即便非常不喜欢，用词也依旧很委婉，听起来不会特别伤人。

　　不过皇甫轩到底去哪儿了，沈念念还真不知道，平时皇甫轩自己一个人住在清溪别墅里，跟他们也不怎么联络，所以她也不敢断言，只是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最近没有跟小叔联络。阿湛说奶奶今天出院，所以我就来接奶奶了。”

　　皇甫奶奶听了，便不再说话了，而是抱着皮皮，扭头看着窗外。

　　但其实皇甫奶奶没有猜错，今天皇甫轩的确是来看薛薇的。自从那晚两人吵架以后，薛薇似乎也比以往安静多了，最直观的体现，就是皇甫轩为她请的护工，她一直用到了现在，而且也没有起什么幺蛾子。

　　听护工说，薛薇现在的生活很有规律，基本就是每天吃饭吃药，看书，偶尔也会坐着轮椅，让护工推着她到各处走走，或者到花园里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皇甫轩进来的时候，她真坐在床上翻看一本杂志，穿着一身白裙子，长发披垂下来，黑黝黝的，像是一片上好的黑色绸缎。

　　这样安静的她，让皇甫轩既欣慰，也觉得愧疚，说到底，她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跟自己也有脱不开的关系。尤其今天，他来这里，是来给薛薇送一样估计可能会让她崩溃的东西的——义肢。

　　皇甫轩招来的是进口的仿真义肢，比国内产的舒服耐用，花钱都很难买得到。可是仿的再真，价格再昂贵，哪怕是镶嵌上金光闪闪的钻石，也不及自己的腿来的舒服。

　　她抬起头看到他，淡淡一笑，眉眼间的恬静和淡然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样子。

　　“你来了，坐吧”，她指了指身边的椅子，然后问：“秋天了，外面很赶，喝点水吧，不然嘴唇会起皮的。”

　　以前皇甫轩就不喜欢喝水，每次到了秋天，嘴唇上难免会起白皮。她每次都唠唠叨叨让他注意补充水分，他却说她像个小妇女，然后用起皮饭嘴唇还强吻，吻得她又疼又痒。

　　“壶里有水”，薛薇指了指床头柜上放着的暖壶：“是护工刚打回来的，晾晾了在和。”

　　皇甫轩嗯了声，果真就从暖壶里倒了杯水给自己，一边给水吹凉，一边犹豫着该如何劝说程洛薇去试一试那个假肢，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刺激到她，会不会她又像以往一样，瞬间激动起来？

　　他心里乱糟糟的压根儿没有注意到，今天的程洛薇，其实跟每天一点儿都不一样。

　　一杯水喝完，皇甫轩擦了擦嘴角：“小薇，我想着，你一直坐轮椅也不是办法，我……我那个，托人从国外进口了仿真义肢，跟国内的不太一样，你要不要试一下？我们试一下好不好？”

　　出乎他的意料，程洛薇倒是不哭不闹，而是喃喃地问：“义肢？就是假腿？”

　　皇甫轩有些艰难地点点头：“嗯，我们试试好不好？应该学会去尝试，去习惯……你放心，我会带着你，不会让你摔倒的……”

　　他柔声哄慰了半天，薛薇才眼泪汪汪的点点头：“反正，一直逃避也是没有用的，我只能去尝试。不但尝试，还要去习惯他。”

　　在护工的帮助下，薛薇终于装上了一只，皇甫轩扶着她，在房间里一圈一圈地走。薛薇抚着他的手臂，起初时还有些不习惯，但是渐渐的，似乎也学会了如何使用义肢。

　　她于是松开了皇甫轩的手：“你去歇一会儿吧，把我的双拐拿过来，我自己尝试一下。”

　　“真的没问题吗？”皇甫轩关切地问。

　　“你刚刚说过的，让我自己去尝试去习惯。”

　　皇甫轩哑口无言，只能给她招来双拐。他还有些不放心，一直跟在薛薇身后。薛薇走了几圈，说：“你歇一会儿吧，我自己来就行了。”

　　刚好，皇甫轩陪着她忙前忙后大半天，也觉得有些累了，就在外间的沙发上睡着了。薛薇似乎是不想打扰他睡觉，所以推门出去了，到走廊上去练习。反正这个医院的最顶层已经被皇甫轩给包下来了，绝对不会有人上去打扰她。

　　大约半个小时过后，薛薇拄着双拐，从走廊上回来，就看到皇甫轩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一步步拄着双拐回到他身边来，半跪下去，轻轻抚摸着他的眉眼，他的嘴唇。而熟睡的皇甫轩，则毫无知觉，甚至连睫毛都不曾动一下，睡得很沉。

　　————

　　程洛薇正在赛车俱乐部准备一场比赛的时候，手机里接到了皇甫奶奶的电话。

　　当时她和皇甫轩分手，因为皇甫奶奶不会像皇甫轩那样跟她搞电话轰炸，所以就没有拉黑她的手机号码。当时她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皇甫奶奶还会给她打电话。

　　估计，是为了送她去医院的事情而致谢的吧。

　　程洛薇这么想着，就把电话接了起来：“喂？”

　　耳边立刻传来皇甫奶奶慈相温和的声音：“小薇啊，是我。”

　　“伯母，您现在身体好吗？”

　　“挺好的，今天已经出院回家了。说起来，这件事还真是多亏了你，就连医生都说，要是晚几个小时，估计我这条老命都保不住了，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才好。”

　　程洛薇笑笑：“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伯母，你不用放在心上。”

　　“今天有时间吗？我出院回家，想请大家吃个饭。也好长时间没有见到你了，有些想你，你要是不介意，我让阿轩去接你好不好？”

　　程洛薇沉默下来，她自然是不愿意的，但是让她拒接一个刚刚出院的老年人，她也实在不忍心，所以就答应了下来，就当是哄老人家开心了。

　　她答应来，皇甫奶奶很高兴：“那好，我这就给阿轩打电话，让他过去接你。”

　　程洛薇挂下电话，不得不放弃了赛车，准备回家换一身衣服。开车上路的时候，等红灯时，程洛薇的手机响了一声信息提示音，是微信，是皇甫轩发来的好友申请。

　　她犹豫了下，就点了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