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妃纪 第二百二十八章 再无生机
作者:阿猫威尼的小说      更新:2018-10-23

  癸曾经以为,若喜跟了别人,他定会怒极,将所有相关之人诛杀,用以泄愤。

  可如今,看到喜好端端的坐在那里,他却突然不想杀人了,就连那贱奴,他竟也心去理他的生死。

  经历了这么多,伤过喜这么多,现在,癸就只庆幸喜没有真的如白天自己看到的那般凄惨,庆幸她的疯症已经痊愈。

  只要这丫头能无事,无伤无痛,无灾无病,只要她会笑会闹,会跑会跳,吃得香睡的饱,那么,他便别无所求了。

  只要喜能顺心如意,开心安好,哪怕是让他从此不再来打扰她,他也……情愿忍受……

  癸为帝多年,从没如此恍惚过。他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走出倾宫的,赵梁问他里面情况如何,他也只字未提,双眸空空,翻身上马,疾驰远去。

  他强占了喜十几年,如今,他有新欢,喜也有旧爱,倒是……公平了……

  ……

  天还未亮,却已到了伊该离开的时辰。

  他轻轻放开钻在自己怀中甜甜娇鼾的喜,为她盖好被子,又细心的收好每一处被角,确保不会露进风去,惹她受寒。

  而后穿衣起身,走出门去。

  “大人……”泾女几人已候在门口,刚要说起昨夜的情况,便被伊抬手制止。“去前殿说,别吵到她。”

  一进前殿,几人就忍不住一脸膜拜。“大人真是神算,帝癸果然折返了,还夜探瑶台。”

  伊是个宠辱不惊的性子,再多人夸耀,也依旧面色如常,淡言分析:

  “他善武,虽傲气凌人,对诸事不顾,但也尚算精明。你们的身高比过去那些奚奴高了那么多,他怎会不有所怀疑?折返,是迟早的事。”

  泾女一向思虑较多,上前一步提道:“不过属下还是担心,帝癸真就这样放过大人与元妃了?要不要加派人手,以防他反悔?”

  帝癸何许人也?自己的女人与他人有染,他怎会轻易忍下?

  但伊却十分笃定:

  “不必,我兜了那么大的圈子将他引来,就是要彻底断了他对喜的念想。他既然在那一刻没有闯进来,往后便也不会再回来,亦定不会再动这里分毫。”

  “这……”如此一说,洛兰也生起疑虑。“帝癸性情反复无常,且暴烈凶残,大人当真有把握……?”

  “呵,那是你们不了解他,更不了解他对喜的感情。”伊撇唇淡笑,眼底亦多了些冷意。

  帝癸在门外时他有意说的那些话,字字都直击帝癸的内心。伤感如斯,又被情深所扰,那样的心境还如何有心力再生愤恨?

  “可是,万事皆无绝对,万一他当时执剑而入,或是日后再带人杀回……”泾女轻蹙眉心,还未等说完,伊便已不紧不慢的解道:

  “当时他只身前来,会有几分胜算?就算是日后带人来攻,他又能带来多少人?难道要大张旗鼓动用大夏万千兵马,明晃晃的让人知道,他的元妃为了避开他装疯,还私藏了一个男人在冷宫里?”

  伊胸有成竹,倾宫里安置的个个都是他精挑细选的人,以一敌十不在话下,打个几百侍卫也不成问题。如果真走到那一步,与帝癸一拼也未尝不可。

  洛兰又插嘴道:

  “但他毕竟是大夏之帝,即便大人能在武力上略胜一筹,不是也依然奈他不得吗?而一旦放虎归山,后果岂不更难预料?”

  闻言,伊不禁失笑:“哦?我怎么就奈他不得?”

  洛兰直言:“大人是商国阿衡,若真损及他性命……”

  “若真损及他性命,那这九州四海又何偿不是另一番风景?”伊幽幽接道,惊得在场之人全都张目结舌,无言冷怵。

  只见他不仅一双寒月般的笑眸尽显杀机,更有一抹浅弧弯上唇角,眨眼间,银灰的宽袖已轻拂而去,踱出殿门。

  帝癸若提前亡逝,要么公子淳维登基,夏根基大损,更加飘摇;要么天下大乱,诸侯四起,相争霸权。

  大不了,他设个障眼法让自己和喜安全脱身,再主动去商侯那认个冒失之罪保下命来,然后多花些时间弥补、为商国重新规划一条称霸之路就是了。

  他早已不是十几年前那一无是处的卑贱之奴。任帝癸想要如何,他都有应对之法,着实无惧。

  ……

  癸这一路走得三魂丢了六魄,行到斟汴附近时更是赶上天公泣泪、风雨如晦。

  赵梁请求他入斟汴宫暂避,而偌大的宫殿群,他却偏偏走进了被弃多年、毫无生气的容台宫。

  容台常年有人打扫,一漆一柱,一灯一影,所有都维持着当年他们迁出时的模样。

  这是一场急雨,下得并不久。

  灯半昏,月半明。

  癸身形轻摇,一对无神的眸子暗了暗,便仿佛见到了两道灰蒙蒙影子坐在寝殿窗边,那正是曾经的自己和初入宫的小喜。

  “……常言道:女为悦己者容。我心悦于你,此后你便在此为我而容。理青丝,附红妆,日复一日,长长久久……”

  这是当时他对喜说的表白之言,这容台宫也是他专门为讨她欢心而从五层增建至九层的。

  “……你以为你只是蒙山战败的献礼,但其实,我早已将你视作我此战的目标,我要蒙山,更要你。喜,你我相逢绝非偶然,你注定是我的元妃,是我夏后癸的妻……”

  彼时的场景近在眼前,他每日都绞尽脑汁攻略着喜的心。喜对他的态度从抗拒到惧怕,又从惧怕到接受,渐生羞涩,再到习惯,到依赖,最后是相爱……

  这整个过程他都那般努力,真是好容易完完全全得到了她,却兜兜转转十几年,他竟又亲手粉碎了这一切,以致孤独来此,凭吊往昔……

  癸徐徐望向四周,但见残灯镜幌,淡月纱窗……那时风景,**梦,再无……

  他心痛如绞,喜已被他的狂妄和偏执推去了别人的怀抱,往后,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冬雪夏雨,春华秋实,这世间万物,美的丑的,好的坏的,都再无她陪他一起赏玩。

  大夏之帝又如何?坐拥九州又如何?没了她,他的世界,从此再无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