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王……这……”骑士的眼中露出深深的痛苦。

　　“从最开始讲起，给我一五一十说清楚！”少女用力咬住牙，面色紧绷着。

　　“我同情……王妃殿下她的遭遇。还是少女时，王妃殿下就作为邦交的牺牲品被送到了卡美洛。可是另一方面我又为她感到欣喜，因为她嫁给了整个世界上最优秀的人。我相信王与王妃，一定可以彼此相爱，成为不列颠的一段佳话。”骑士低着头，那话语听起来更像是向在场所有人的叙述。

　　“……可是，寂静无人的深夜，我却常常在巡视时看到，王妃殿下独自一人倚在城墙边，望着明月不住叹息。开始时我以为是王妃与王之间偶尔不和，也没有过多在意。可是次数多了，我就怀疑起来。于是有一天趁附近无人，我拦住了王妃，询问她是不是和王之间产生了什么误解，以及我是否可以帮上她的忙。”

　　“王妃先是很惊讶，显然不知道我关注了她那么久。但很快她就恢复了平日里的优雅和从容，笑着对我说，‘没有什么的，兰斯洛特卿。不如说正好相反。我和王，彼此之间早已心意相通。我完全理解着王，正如王完全理解着我一般。’说完不等我再问什么，王妃就飞快离开了。”

　　“可是，王妃那夜夜哀伤的场景，显然令人无法相信她的话。而且无论何种场合，王妃一次都没有叫过王的名字‘阿托利斯’，甚至从未叫过“吾夫”，永远是恭恭敬敬地称“王”。与众人所认为的王妃对王尊崇有加相比，我却认为，从根本上来讲王与王妃就不像一对夫妻。因为他们的关系里面，缺少某种最本质的东西。”

　　“王妃殿下在与我交谈过的那天之后，晚上再也没有外出过。我也理所当然地觉得，王妃与王重归于好了，一直以来是自己多虑了。可是不知为何，王妃眼中那深深的幽怨，始终萦绕在我的脑海中无法散去。”

　　“这样过了半年，一天晚上值守时，我意外见到了出来打水的王妃。我很惊讶，因为这明明是仆人做的事。况且就算没有仆人，总可以委托其他人来做，怎么都不可能让高贵的王妃亲自动手。所以我直接上前从王妃手中抢过水壶，告诉她让她先回房间，她我会替她打好水送过去。王妃看起来有些尴尬，但还是将水壶交给了我，只是坚持站在原地等我回来。没有办法的我只好同意了。”

　　“打完水回来，我一直将王妃送到房间门口，就打算离开。可是这时……”骑士闭紧了双眼，“王妃，突然从背后用力抱住了我，请求我不要就这么走掉。”

　　…………

　　“我知道，身为向王宣誓效忠的骑士，一定要言辞拒绝王妃殿下才可以。然而那时的我，不知为何想都没想，直接就回身搂住王妃并吻了她。之后我问，王是不是不爱王妃，还总是虐待她之类。”

　　“结果，王妃直接哭了起来，泪水疯狂地流淌。我从来没有见过女人哭得那么厉害，更何况是王妃那样美丽的女人了。那足以让内心如铁般的勇士沦陷。我连忙告诉她，不要害怕，把她一直以来经历的一切都告诉我。哪怕是冲到王座前与王对峙，我也会为她做主。”

　　“可是，王妃摇摇头说：‘不是的，兰斯洛特。王一直对我很好，无微不至地关怀着我的生活。今天出来打水，也只是我自己不想麻烦仆人而已，没有任何人欺侮我。只是……永远，都不可能有人爱我了。’”

　　“看着王妃凄楚的面容，我的心理就一阵难过。我说，这怎么可能呢，你那么年轻漂亮，举止优雅，只要是男人就没有不喜欢你的。王可能只是忙于政务，所以暂时忽略了你而已。等闲下来王一定会好好陪伴你的。”

　　“‘不，只有一点我无比确信。王永远都不会爱我，正如永远不会有人爱王一样。‘可能见我迷惑不解，王妃的眼神忽然郑重起来，‘兰斯洛特，你是整个不列颠最优秀的骑士，所以答应我，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你会永远保密可以吗？’”

　　“那时的我，还什么都没有意识到，只是像往常一样很平常地点头，想着不过是倾听王妃的一些烦恼罢了。然而，王妃告诉了我，吾王其实，是一个年纪比她还要小的女孩子……”

　　骑士不忍地抬头，望向少女娇嫩的脸庞。

　　然而，金发的少女看也没有看他。

　　…………

　　“那时的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骑士们私下曾不止一次开玩笑说，吾王身材那么娇小，容貌又那么秀美，怕不是女孩子一直在扮男装。但正因为那是玩笑，绝对没人相信，所以才可以毫无顾虑地说出口啊。”

　　“王妃告诉我，吾王迎娶她的当天晚上，就向她坦白了自己的真实性别，并请求她的原谅。吾王的真实姓名不是‘阿托利斯’，而是‘阿尔托莉雅’，是自拔剑那天起，就一直维持着十五岁外貌的少女。王之所以要娶她，完完全全是出于政治联姻的要求。而王妃，也完全理解王一直以来独力支撑国家的辛苦，所以这件事情变成了谁都不知道的秘密。”

　　“于是，从那天起，王和王妃白天装扮成夫妻，显出相敬如宾的样子，晚上便各自分房休息。虽然有时王会到王妃的房中待一会儿，一方面看望王妃，一方面打消人们的疑虑。但是没有一个寂静的长夜，不是王妃一人孤独捱到天明的。”

　　“这时我才明白，卡美洛繁荣的背后，究竟隐藏着多么残酷的真相。然而更为残酷的是，纵使知道了这一切，我又能做什么呢？”骑士自嘲地笑笑，“向所有民众和骑士揭秘王的真实身份？且不说会不会有人相信，就算大家真的明白了，又怎么可能允许一名女性做他们的王呢？而王妃，也注定得不到自由，只能一生被困在对她而言如同监狱版的卡美洛，连心事都无法找人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