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杭见泊多多快要支持不住，扔下行李箱带着她进了卧室：“你先睡会吧，我出去办点事，醒来不要乱跑。这里很安全，放心休息。”

　　泊多多用手揉揉太阳穴，觉得江苏杭此刻无比温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已经意识不清。

　　泊多多机械地点点头，用仅存的意识说了句谢谢。

　　江苏杭撇撇嘴角，自己一转身走出了卧室，并轻轻带上了门。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帮她，或许只是因为同是天涯沦落人吧。

　　江苏杭安顿好泊多多又折回车行，那辆马力充足，引擎让人振奋的法拉利对他的吸引力不小，男人嘛，最爱的不外乎美女香车。

　　江苏杭干脆利落地付了款，又联系了一个朋友让他全权处理此事。

　　怎么弄回去要不要报关交税这种问题他懒得操心。

　　现如今他只关注结果，那就是，合法合理地拥有这辆让人难以抗拒的法拉利。

　　再说泊多多，一接触到柔软的床，即刻秒睡。等她醒来时，天色已接暗了，拉开窗帘往外看去，整个城市华灯初上，璀璨的灯火陆陆续续地亮了起来。

　　泊多多抬起右手拍拍脑袋，然后撑起双手伸个懒腰，随便洗洗后走出了卧室。

　　一出门，客厅里灯火辉煌，江苏杭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脑不停地输入，听到声响便扭回头来，带着些戏谑的口气道：“还真能睡啊。”

　　泊多多有些不太好意思：“我在飞机上没怎么睡，早上三点钟到了这里就开始走路，一直碰到你之前都在路上走，所以有些累了。”

　　江苏杭没什么表情，合上笔记本站起身来：“饿吗？先吃点东西，一会儿去警局。”

　　也许是出于感激，泊多多想说些话夸赞他，一张口便是：“你这人，相处久了好像也不是很渣……”

　　话音刚落，她觉得头顶飞过一排乌鸦。它们不停地重复着一个字：“噶，噶，噶……”

　　泊多多瞬间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还不如不说呢，现在多尴尬啊。

　　江苏杭倒是没多在意，只是在走出房门时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对我不需要改观，你爱怎么想是你的事儿，idon’tcare。”

　　泊多多觉得自己热脸贴了冷屁股，原本还带有的一丝感激瞬间破灭。

　　这种人，自傲自大自我自私，想想国内的那些事儿，就知道完全不必给他好脸色。

　　可她一听到现在真真实实地在自己眼前的这位江苏杭嘴里吐出的话，所有的不满又会消失殆尽。

　　这人还真是，爱不得也恨不得。

　　因为身上没钱，泊多多只好乖乖地跟在江苏杭身后亦步亦趋，生怕把这根救命稻草也弄丢了。

　　“吃什么？”江苏杭很绅士地问了问女士的意见。

　　泊多多也不忸怩，摸着自己快要造反的肚子道：“很饿，可吃了又怕不消化，我们去找一找中餐馆吧。”

　　江苏杭淡淡地点下头，伸手拦下一辆计程车，用流利的英语跟司机交谈了几句，然后坐了进去。

　　泊多多也跟着坐下，稍微带些羡慕口吻道：“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学英文了。”

　　江苏杭没理她，掏出手机自顾自地玩。

　　泊多多一扭头看见了手机，突然想起什么似得：“我可不可以借你手机用下？”

　　“嗯。”江苏杭把电话地给她，看着她下一步的动作。

　　“我给自己的手机打个电话，说不定司机师傅听见了会还回来。”她边说边按着号码，但不巧的是，拨出去后直接提示关机。

　　江苏杭挑挑眉毛，没有发表意见，心里却在想，这女的到底是天真还是笨。

　　泊多多放下电话，脸上浮现些许无奈。

　　她想了想后再一次认真问道：“打给国内会不会很贵？”

　　江苏杭很想笑，这个女孩可比国内那个伶牙俐齿的泊多多可爱多了。

　　他微微眯起双眼，装作毫不在意地淡然说道：“很贵。”

　　“那我回去给你钱。”泊多多听到答案后急忙补充，她其实是想打给景云樊，好联系到林源。

　　但江苏杭好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随你。不过被查到你会被马上遣返，还有可能被怀疑非法入境。所以我劝你还是尽快去大使馆办理补办护照或旅行证。有什么亲朋好友，下次再见也不迟。”

　　泊多多毕竟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听他说的头头是道，不由地打消了心中的想法，现在就算是联系的林源也不一定能解决。

　　再说，院长妈妈的五十大寿应该就在今天，只要过了今天，回国也没什么不可。

　　“我是怕太麻烦你。”泊多多不安道，“毕竟我们的交情还没熟到这种地步……”

　　江苏杭白了她一眼，幽幽地说：“确实不熟。只不过当了我一年的小部员，顺着这层关系和郑重烨有太多的接触而已。”

　　见他这么说，泊多多乖乖闭了嘴。

　　每次谈话都会这个样子，他总是有本事把气氛降到冰点。

　　不得瑟会死啊？不装高冷会死吗？好好说话不挖苦人会死吗？

　　江苏杭见她没接话，又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虽然语气也是淡淡的，但听得出是替泊多多做安排。

　　他说：“吃过饭去警局备案。这种情况，十有**是找不回来了，估计你也记不住车牌。警察开了证明后，明天去大使馆补办。不过补办护照要等一个月，旅行证几天就行，我介意你直接开旅行证，我有认识的朋友，一天差不多就能拿到。”

　　被打一巴掌再给个蜜枣，泊多多显然是对这招很受用：“那就旅行证好了，我也想尽快回去。”

　　江苏杭接着说：“好，那我晚上让人帮忙定后天的机票。”

　　泊多多有些犹疑地看看他，试探着问：“一天能拿到旅行证吗？”

　　“我说可以。”江苏杭又重复了一遍，“如果你有身份证照片，护照复印件之类的，最好找一找，这些东西也是有用的。”

　　泊多多摇摇头：“我手头没有这些。”

　　江苏杭有些不耐烦地长出了一口气，真是麻烦啊。

　　“不过，我邮箱里应该有身份证的照片。我曾经发给过别人让她帮忙办签证，只要能登录邮箱，应该可以下载下来。”

　　泊多多满怀期待地看着江苏杭，想要从他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

　　江苏杭挑挑眉毛，又打击了她一番：“活在温室里果然是什么都不用考虑。你现在应该能深刻理解我当初说的把你卖妓、院都没人要了吧？古代的青楼女子一个个多才多艺，琴棋画，吹拉弹唱，样样都能拿起，你呢，出个国都能把自己丢了。”

　　泊多多耐着性子听他说完，好不容易压住火气：“所以呢？不能办？只有身份证照片不行？”

　　江苏杭转过头看向窗外：“我说可以，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听了这话，泊多多实在按耐不住，她没好气地问道：“所以呢，你刚才说了那一堆只是为了挖苦我？”

　　“那是事实。”江苏杭转过头来，微微皱起眉头，不咸不淡地回答。

　　泊多多气得双手抱在胸前，坐直身子道：“回国后我一定会把钱还你，一份都不会少。这次你帮我，上次你被人打我也帮了你啊。我们就此扯平，以后最好再也不要有交集。”

　　“可以。”江苏杭淡然，“如果你想没交集，不需要回国后，现在就可以。要么你马上还钱，要么你下车。”

　　江苏杭脸上表情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

　　这样的阴晴不定让泊多多差点抓狂，果然是一个难惹的主儿。

　　为什么和他说话就永远像是在抬杠？泊多多被他那不像是开玩笑的神情刺激到了，有些赌气地问：“你说什么？”

　　江苏杭扭过来对上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不喜欢说第二遍。”

　　泊多多从来就没有受过这种气，她忍受不了别人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仿佛施舍般地俯视自己，那种被怜悯被轻视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卑微地如同地上的一粒尘埃。

　　可她不是尘埃，她有着强烈的自尊，有着自己独特的骄傲。

　　泊多多紧紧地咬住下唇，眼睛里露出的寒光让江苏杭心里一震，但他并没有想收回自己话的意思。

　　自尊这个东西，最可笑了。

　　当你一文不名，这顿饭后都不知道下顿在哪里，连生存下去都很困难时，还死守着自尊，它能填饱肚子吗？它能带来温暖吗？它能为你遮风避雨吗？

　　但即使江苏杭这样想，即使他这样蔑视着泊多多死守的自尊，却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是这样，靠着这可怜又可笑的自尊，走到了今天。

　　本质上，他们是同一类人。

　　泊多多盯着江苏杭思忖了半晌，深深吐出一口气，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对着前排的司机道：“stop！pleaseletmeoffhere。”

　　司机被这突然响起的尖利女声吓了一跳，嘴里夸张地“oh”了一声，然后打起左转向灯靠边停下。

　　这次泊多多推开车门毫不犹豫地下了车。

　　宁愿流浪街头，也不愿意对着那样一张像是别人欠了他几百万的臭脸。

　　人在自尊受到了别人的蔑视时会非常愤怒，当愤怒的情绪到达到最上限时，几乎会失去理智。

　　此时的泊多多来不及考虑自己的处境，也顾不上打算以后要怎么办，更不知道没钱没身份在异国他乡会遭遇什么更加艰难的事情。

　　泊多多只知道，再跟这个自我感觉良好，高高在上的男人呆在一起，她迟早会发疯。

　　又来这一套！江苏杭看着她下车，心里竟然有一丝无奈。

　　按理说，他不是个尖酸刻薄的人，就算脾气暴躁，就算高冷孤傲，就算强势霸道，但他一般不会总是揭人的短处，也懒得威胁别人。

　　可遇到泊多多，他莫名其妙地就是想逗她，就是想看她生气的样子，就是想把她惹毛，就是想逼她做一些不愿意的事情，甚至帮她那副倔脾气。

　　这样想来，还真是好笑。

　　江苏杭示意司机停在原处，自己也没下车，坐在床边观察着她的动向。

　　泊多多没有注意江苏杭是否有跟来，天色已晚，洛杉矶市区大街上人群熙攘，车辆川流不息，璀璨的灯光，绚丽的霓虹并没有给她带来亮丽的心情，相反，她看上去有些忧虑，眉宇间还带着些许的愠怒。

　　泊多多站在茫茫人海中四处张望，努力地寻找跟她一样有黄皮肤黑头发的华人，心想着或许可以向他们借到手机，这样就能给景云樊打电话，让她帮忙联系金远。

　　很奇怪，泊多多觉得自己只要离开那个渣男，思绪马上变得清晰，头脑也灵活了起来。

　　一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性走来，她忙跟上去，用中文问道：“请问你是中国人吗？”女子摆摆手，表示不懂，瞥了她一眼快速地离开。

　　初次失败，泊多多并没灰心，努力地寻找着下一个目标，这时，一位西装革履的亚裔中年男子朝她走来。泊多多忙跑上去：“excuseme，areyouchinese？”

　　中年男子摇头：“no，iamjapanese。”

　　江苏杭在车窗后看着泊多多屡屡碰壁，有心想要放她一马，便下车去找她。

　　可就在离泊多多不到五米的距离时，她突然一声欢呼，好像是找到了可以帮忙的人。

　　“终于碰到中国人了！”泊多多欣喜地叫道。

　　那是一对中年夫妇，两人看上去约摸六十岁多的年纪，穿着简单大气，围着同样的灰色围巾，很有教养的感觉。

　　他们笑眯眯地问眼前这位小姑娘：“怎么了小姑娘？”

　　“爷爷奶奶，我来加州旅游，但是钱包护照全丢了，眼看着就要流落街头了，你们可不可以借我电话打一下，我想联系国内的朋友，她在美国有朋友，可以帮忙照应一下。”泊多多耐心地向两位解释着自己的处境，言语口气里却流露出无限欣喜。

　　江苏杭在一旁冷眼旁观，听到她说想打电话找人找朋友照应时，眉头轻微地皱了一下，连他自己都未察觉。

　　那对夫妇掏出手机递给泊多多，笑道：“没关系，随便用。”头一偏时，看到了站在一旁神色冰冷，两只眼睛却紧紧盯着眼前女孩子的江苏杭，夫妻两对视一笑，仿佛是领会到了什么。

　　泊多多欣喜地接过电话，然而就在输入号码时，她突然间停了下来。本来还是笑容满面的脸庞，一下子变得愁云惨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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