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大,五国广袤,求武习剑者如云,剑法又分千百种,可真正能在整个江湖上拍案叫绝的剑法莫过于昆仑山道统鼎尊的驭剑术。
境元殿三位守境长老早在七八十年前就将驭剑术的高超绝技练就到了剑势十分的地步,放眼江湖,可谓无人能敌。
若要说江湖之上是否有另一种剑法可以与昆仑山的驭剑术相媲美?当属那三十年前沧澜国举族被灭的蔺氏皇族所创的‘沧澜极剑’。
‘沧澜极剑’乃是蔺氏皇族的先祖所创,巅峰之时,沧澜极剑的高绝程度可敌昆仑山驭剑术八分,当之无愧的绝世第二,可惜传至三十五年前,蔺氏皇族中人除了六皇子蔺展颜,其他人要么是根骨平平,毫无造诣,要么是贪图安逸,受不得那练就高绝剑术之苦而中途而废,所以绝世第二的沧澜极剑在三十五年前只留下一本剑谱,与一群剑术平平的皇族庸人。
为了寻回蔺氏皇族那堪称绝世第二的沧澜极剑术,蔺氏皇族将最有造诣练就极剑的六皇子蔺展颜送往昆仑山。
蔺氏,卓氏虽然同属皇族,但是昆仑山只尊天司王朝,由此一来,卓玉心轻轻松松便做了那三位太尊的弟子,沧澜王朝许给昆仑山十年的鼎盛香火也只给蔺展颜换来了一个昆仑山境元殿境侍的身份。
好在蔺展颜天资聪颖,不冒进贪快,又好学求知,尽管少有三位仙尊对他加以指点,但凭借博览境元殿中上万本世间罕见的武学典籍,蔺展颜用仅仅五年的时间,便参透了沧澜极剑的精髓所在。
世间剑法都是由剑形开始练起,包括昆仑山的驭剑术也不例外,可沧澜国的沧澜极剑没有剑形,所练第一步便是剑意,剑意之上是剑势,这是一套有势无形的剑法。
蔺展颜方知为何那沧澜国皇宫中众多皇族中人整日练剑却不得要领的精义所在,手中持剑练起的第一步就错了,那历代相传的练就沧澜极剑的蔺氏皇族高手,手中个个持有宝剑,殊不知那只是对敌的利器而已,沧澜极剑的剑势已成,纵使不拿剑,手中拿的是一支柳,一横木,皆能打出沧澜极剑的浩然剑势。
蔺展颜练剑,选择了一把古琴,精绝古琴。
整日在昆仑山巅将剑意融入琴弦之中,周身境气灌于指尖,一指一弦剑意浓浓,成就剑势之时,琴音便是利剑,只要是琴音能够及到之处,琴音中利剑便能伤及何处,可谓是无形之剑,又无处不在。
那一首【沧澜月】所含音符便是沧澜极剑的精髓所在,手指与琴弦碰触,每一个音符所发就有如千柄利剑齐发,试想,万剑齐发,这世间又有几人高手可挡?
三十年前,蔺展颜练就‘沧澜极剑’大成,即将下山回沧澜王朝,下山之前,请求与境元殿三位仙尊对剑。
弦焱仙尊愿以昆仑山驭剑术与蔺展颜的沧澜极剑对一高下,不成想在尚未出手之前,蔺展颜抚琴运就周身境气,丘宫太尊发觉不妙,止住这场对剑,查看蔺展颜筋骨境气修为,只一刻,面色便沉了下来。
沧澜国蔺氏皇族先人只将这沧澜极剑乃是足可位列绝世第二的剑法之名流传了下来,可是却不曾将这绝世剑法乃是以损伤练剑之人的筋骨境气为代价所能成就的秘密告知于后人。
沧澜极剑,实质是先伤己后伤人。
蔺展颜练就沧澜极剑已经几近巅峰,周身筋骨境气俱损,纵使是服用昆仑山境元殿内的药丹也无济于事。
丘宫太尊为蔺展颜判下断言,以蔺展颜的境气修为,若要尽数使出沧澜极剑的超绝威力,最多可用三次,每用一次,蔺展颜二十几年修为的筋骨境气会损一分,三次之后,周身境气俱损,筋骨迸裂,整个人的命数到达终点。
而这,也是蔺展颜在三个孩子面前从不曾展露一招一式的原因。
沧澜国蔺氏皇族覆灭,蔺展颜一时成了无家可归之人,昆仑山五年修行,一个翩翩少年,一个玲珑少女,蔺展颜甘愿跟在倾心仰慕的卓玉心身后,看她独坐那天下第一的榜首,看她一步步实现她的野心。
二十六年前,卓玉心打败了陀它国的喀喇法师,又连挫古楚武痴人与天狼国骆弈,当该与那剑魔李曲情对决之时,剑术高超已入八分剑势的李曲情只一回合便看出卓玉心所练的【天圆驭剑术】少了那最后一式,剑气凌人之下实有空虚不足之处。
在天司南境最广袤的竹林山中,一间山间竹屋,情致优雅,乃是李曲情隐居之所,一回合游走,竹林间落叶如雨,剑气激荡之风游走山林,呼啸不止,李曲情一身农夫打扮,长发披肩,盲了的一只眼睛以眼罩遮挡,手中持随他一生的潋清剑,冷意森森对卓玉心说道:“丫头,你该当是世间的武学奇才,只是缺了那最霸气的最后一式,还不是老匹夫的对手,回去练好那最后一式吧,等你学成之时,老匹夫会在这里再迎你一战”。
卓玉心心高气傲,不代表不知分寸,老匹夫剑魔李曲情说的没有错,卓玉心所练的【天圆驭剑术】并未大成,她舍弃了那最后一式,最为霸气的一式,没有这霸气的最后一式,卓玉心不会是他李曲情的对手。
可若退了,天下人尽知卓玉心临战而退,这等没了脸面的事岂是她誓要做一代女枭雄的卓玉心能做的出来的?
况且这一退,她离天下第一的榜首之位又该是几个十年之后啊。
她等不起,蔺展颜等不起,正值五国混战,处于水深火热的天司王朝等不起。
更何况那最后一式,她是永远不会去触碰的。
卓玉心只一句话:“前辈,我等不起那多年之后的一战,今日不论胜负,晚辈都将以死相拼,纵使败了,也犹荣”。
李曲情嗟叹:“你这又是何苦”?
蔺展颜在卓玉心身后抚琴而坐,轻悠悦耳的琴音飘进卓玉心的耳朵,安抚了那颗急躁的心,蔺展颜手上抚琴优雅从容,深情的眼眸看向卓玉心道:“玉心,这一战我替你如何”?
卓玉心深知蔺展颜的意思,若要打败李曲情,蔺展颜必要使用沧澜极剑的浩然剑势,可用一次,蔺展颜的筋骨境气就会大损一分,命数也就少了一分。
卓玉心不同意。
蔺展颜不曾想过她会同意,只是手上抚琴,俊彦面容朝卓玉心含蓄一笑,满含幸福。
蔺展颜手下琴音加重,林中长风卷起地上千堆竹叶,洒向林中弥天,林中只见三人身影在密不可分的竹叶间隙中游走。
蔺展颜飞升盘坐半空,膝上平放古琴,两手勾作爪状拉紧琴弦朝两边绷紧,李曲情一字马横跨在两棵竹树之间,蔺展颜琴音中的剑势越发强烈,李曲情只觉一股强大无比的剑气从林中升起,直是压得自己喘不过气。
一片竹叶从独存的一只眼睛前掠过,李曲情扬起手中潋清剑,竖天朝蔺展颜劈去一剑,剑气纵横,面前百十棵竹树自树顶如雷劈般炸裂,足可开山的势头朝着蔺展颜逼去。
卓玉心站在林中观战,心中狂跳不停,为蔺展颜捏了一把汗。
蔺展颜面无惧色,在那斩剑气即将劈到头顶之际,指尖向前一拨,一股急促的琴音瞬间发出,琴音之中,暗藏千百利剑,剑势无穷,与头顶那一斩剑气击撞在一起,林中轰响,好似天雷落至凡间炸裂,一股横贯天地之气汇聚成气浪以蔺展颜为中心,成巨大的圆环状朝周边散去。
只觉气浪扑面,卓玉心伸手挡在眼前的片刻间,身边竹林数千棵竹树被拦腰截断,只剩齐一人高的半棵树身。
林中静止,蔺展颜怀抱古琴飘身落地,那李曲情手中仍持那一剑劈将出去的样子,独脚站立在一棵只剩半截高的竹树上。
蔺展颜面带笑颜,温情脉脉,摘去卓玉心发梢的一片竹叶,轻声问道:“你可满意”?
那边的李曲情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单膝跪在地上,手上用力握住插进大地来维持身躯不至于倒下的潋清剑,缓缓道了一句:“你才该是当世等字辈江湖第一”。
蔺展颜背负古琴,只一轻笑,声音清澈,朝李曲情说道:“我甘愿做那江湖上的无名小卒,今日一战,你乃是败在卓玉心手上,而并非是我蔺展颜手上”。
这其中意味不加咀嚼也知,蔺展颜只想助卓玉心登上那天下第一的榜首。
李曲情岂是不懂人世情理之人,既然输了,还当有什么话说,既然结局已定,那败在谁的手上就已经无所谓了。
李曲情抹去唇角鲜血,缓缓站起,收起潋清剑,背过身去,有些落寞地朝竹林深处走去,叹息道:“罢了,罢了,既然败了,又管是谁败的呢,以后这个江湖不会再有剑魔李曲情的名号喽”。
说完竟哈哈大笑,好似解脱一般,直到走到竹林深处再看不到人影,仍是听得见那豪迈中不免透着苍凉的笑声。
这个等字辈的江湖自卓玉心下山那时起,便要变一变那东西南北,动一动那子午卯酉,江湖变天了。
待李曲情的笑声再也听不见,蔺展颜那凛直的身躯忽地弯下,如是负不动身后那把精绝古琴般跪在地上,口中喷涌出一口鲜血,眼眸仍是那如水般温情。
卓玉心眼眶中湿润,哽咽着擦去蔺展颜嘴角的血迹,只重复说着一句:“展颜,对不起”。
蔺展颜伸手抹去面前娇人脸上的泪痕,口气虚弱地说道:“我愿意,无怨无悔”。
蔺展颜依旧笑颜,卓玉心破涕为笑,在蔺展颜耳边轻声羞涩般地说了五个字:“我嫁你,可好”。
蔺展颜回应两字:“极好”。
更觉此生无憾。
相扶相伴走出竹林的那一刻,蔺展颜那满头黑发自发根起始白了三分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