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雪崩,万万斤的囊雪倾泻进断崖之底,那身居在崖底的剑魂老怪怎么样了?
雪浪消匿后的白雾余烟仍在,卓子骞循着铁索朝崖底下去,坠速如飞中,从崖底忽地涌上来一股狂风,风中所带境气浩大,那倾斜到崖底之中的万万斤雪浪又似是被大潮掀起的巨帆,从崖底一面铺满到另一面,如积云一样厚重,竟从崖底又朝着崖顶推涌上来,躲闪不及,手上抓紧铁索,从这层逆流而上的雪层中穿过,口鼻闭气,松软如泥的雪花打在身上却犹如冰石撞击一般生硬。
下到了崖底,朝头上看去,那不知深厚的雪层遮蔽在头顶,断天蔽日,若不是向上攀升,会叫人误以为是掉下来一块儿天呢。
剑魂竹青寒站在崖底冰面上,一只独臂举过头顶,无臂的另一只衣袖也飘过头顶,直挺挺地指向那层飞过断崖,再次涌进山口的雪浪。
卓子骞站在离竹青寒百步远的地方,想靠近上前一步竟脚步无法向前踏进一分,竹青寒周身散发的高绝的境气修为在无形之中形成了一拢令人靠近不得的气罩,待断崖上空只剩下飘飞着的些许白色雾花,那股令人靠近不得的气罩才逐渐散去,竹青寒收起令人叹为观止的一幕,朝卓子骞冷冷瞥来一眼:“后生,带酒了吗”?
剑魂老怪只片刻时间就将崖底的积雪清了个空,这等境气修为,该是与境元殿内的三位太尊有的一拼了吧,卓子骞惊服。
上前恭敬道:“晚辈下次来探望前辈,定会带上几坛美酒,这次,还要前辈耐些性子”。
竹青寒侧躺在冰面上,可缠绕身体几周的浓密长白头发正如一席棉被一样盖在身上,吧唧吧唧嘴:“你和你娘一样,就会嘴上哄人,说给我带酒来,就带了两坛,说与我一较高下,又拖了几十年,这个仇老怪记下了”。
听着竹青寒带着些孩子气的抱怨,初来崖底时给卓子骞的恐惧感顿减,卓子骞索性站在了竹青寒的身边:“就冲前辈刚才那一手退雪入崖顶,晚辈就已经觉得,再过三十年也不会是前辈的对手,不过那酒嘛,待晚辈下次来昆仑山时,定要让前辈喝一个痛快”。
竹青寒撩开盖在脸上的一绺头发:“真的,不糊弄老怪”?
卓子骞点头。
竹青寒来了兴致,盘坐起来,沙哑着声音心平气和道:“你这小子与你娘一样诡得很,说吧,给老怪带酒来,你想要的是什么呀,先说好,老怪我一不收徒授武,二不走出这断崖之底,其他的,尽可答应你”。
卓子骞来断崖边上就有此意,竹青寒反倒更是豪爽,卓子骞也盘坐在地上问道:“晚辈想替家父问一件事,就是前辈上次没有说完的那件事”。
竹青寒若思绪远去,焦目道:“我这一说可就算是揭了我那两位老朋友的底了,也罢,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谁还会在乎这个。
天司国三剑圣的由来可也不是浪得虚名,剑魔李曲情的一手【清水式】已达绝境,尽管老怪我剑魂的称号与他齐名,可若真是要与他一较高下,老怪恐不是他的对手。
那剑鬼乌白,一手袖中剑出神入化,手中剑术堪比昆仑山驭剑术,可谓伴影移形,也该是与老怪我不分伯仲之间。
李曲情败在了你父亲的手上,我并不惊讶,李老怪早就有隐退之心,只是名声在外,上门寻衅挑战者如履不绝,想一败求无名落得个耳根清净,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难不成要随随便便败在一个武学不入流的人手中?那也太失了剑圣的威名了,恰好,遇到了你父亲,‘沧澜极剑’名动天下,败在沧澜极剑之下,不丢人,有了剑魔落败的名声,还有谁会去找他,自然而然就清净了。
至于那剑鬼乌白,我虽然不知道你母亲是如何败的他,但是乌白这个人虽然武学上造诣颇深,可是头脑不够灵活,论武学,你母亲绝无胜他的可能,只是以你母亲年轻时的精灵古怪,若要耍些小心思,动些歪脑筋,或许不无侥幸胜了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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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四季如一,山下风景不殊,弦焱太尊只送到了下境殿中便不相送了,临了叮嘱卓子骞一句:“冰凰剑乃是圣物,能不见血则不见血,它的用处不是用来杀人的”。
昆仑山下是九春三秋的好时光,夏景更是怡人,黄游云领盾甲军一千电字营铁弩军好手等在山下,各各披铁甲,戴战盔,马鞍左侧挂大牛皋弩,马鞍右侧悬黑背陌刀,整齐排列有序,等候潮州城的少城主下山。
卓子骞不等二姐蔺旖旎前来相送,也知道自己的这位二姐是不会来了,得了丘宫太尊的应允,蔺旖旎便立刻踏进了那雪崩的山口寻找那昆仑山上雪境中体型最为硕大,攻击最为凶猛的槃犀巨兽练剑了。
黄游云带来了卓子骞的青骢骏马,恍若半世未见的青骢马在见到卓子骞的那一刻立刻飞奔过去,颈腹在卓子骞的身上蹭扭不断,亲昵不停,看得身后的狼奴直发呆。
离了昆仑山,走过干涸的大川,踏进绿意悠然的密林,头顶鸟飞嬉戏,身边蝶飞轻舞,虫鸣如曲,好不惬意,相比于昆仑山上单调的雪色美上不知多少倍。
卓子骞走在前面,身边紧跟着军中三品盾甲将黄游云。
黄家两代人都在盾甲军中为将,黄游云的父亲,黄骇,更是电字营初立时的第一位统领电字营的盾甲将,军中老将,今日已年过七十,在府中休憩,他的三个儿子都已经是盾甲军中的翘楚,长子黄御海,电字营一品盾甲将,次子黄惊天与幼子黄游云都是电字营三品盾甲将,各各文武双全。
像黄骇这般的军中老将,乃是盾甲军精神上的筋骨,当有些殊荣,譬如卓玉心曾与黄骇特令,黄骇虽辞官在府,可在战时,若卓玉心不在,黄骇可独当一面,黄骇老将的命令就是卓玉心的命令,军中盾甲将凡是见了卓玉心都要行跪拜之礼,唯独黄骇可免。
虽然有此殊荣,可黄骇老将军自知轻重,不曾代替卓玉心下过一句越权的命令,见到卓玉心时也没有一次不行跪拜之礼。
主仆之分,尊卑有别,人,班姬辞辇,当知轻重,盾甲军,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