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徽的话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小石子。
虽然不至于让湖面沸腾，却泛起了不小的涟漪。
本来非常安静的正厅，立刻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
正在进行对话的两人凤凰儿都不认识，这件事本来也同她毫无关系，可她就是无端地觉得尴尬。
太尴尬了！
在座的诸位当然都知晓燕宋两国是怎么回事儿，也知道方才慕容离亭的话一多半都是场面话。
可谁都不会像马徽这般毫无顾忌就跟竹筒倒豆子一样倒出来。
这位御史中丞家的公子已经不是耿直，而是有些……蠢了。
凤凰儿依旧压低声音对左未晞道：“马家是不是同燕国有仇，所以才不希望两国和谈顺利？”
左未晞摇摇头：“不清楚，但要说起有仇，在座谁能比得过我？”
凤凰儿握了握她的手。
左未晞道：“放心吧，我还不至于。”
马徽的左手边坐的正是司徒筠的哥哥，四少爷司徒竼。
马徽和他同在国子监读书，两人也算是同窗。
他生怕马徽今日惹出事情影响了两国和谈，赶紧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马徽，你少说两句。”
孰料马徽一点面子也不给司徒竼留，用力抽出袖子后冷笑道：“司徒家的人不配谈论此事！”
司徒竼大窘，把头转向一边，再不肯搭理马徽。
慕容离亭笑道：“马公子这就有些不讲道理了。
说句你可能不爱听的话，二十年前在座诸位的父辈谁不是大燕子民？
即便我方才的话你不爱听，也请不要胡乱臆测别人的想法。
本世子从未想过要同任何人为敌，过去如此，今日如此，将来亦如此！”
马徽脸颊涨得通红。
坐在正席上的二皇子开口道：“离亭世子莫要生气，马公子就是性情耿直了些，其实并无恶意。”
慕容离亭轻笑道：“二殿下，本世子最欣赏性情耿直的人，又如何会生气？马公子请坐。”
见此情形，三皇子也笑道：“既是赏花交友，总谈论这些有甚趣味？
本皇子听闻离亭世子的箫声乃是一绝，未知今日能否有这样的耳福？”
慕容离亭笑道：“二殿下有命，离亭莫敢不从！”
说罢就冲小厮伸出了手。
很快，一支紫竹箫便落入了他掌中。
“在座诸位皆是行家里手，本世子便为大家起个头，还望诸位不吝赐教。”
“离亭，不如我同你合作一曲？”久不开口的慕容晓芙建议。
同样是久不开口的韩雁声笑道：“如此更佳。”
很快就有侍女把慕容晓芙的瑶琴捧了出来。
凤凰儿右侧，依旧是久不开口的慕悦儿凑到凤凰儿耳根道：“箜姐姐，这些人真烦，我都瞌睡了。”
“这才刚开始呢，你怎的就瞌睡了？”
“早知道我今日就不来了！”
左未晞也凑过来打趣：“我也觉得你今日不该来。”
“小晞姐姐——”
“嘘……别说话，开始了。”
大燕皇室人人善乐，这从来都不是秘密。
可真正听过他们演奏的人并不多。
慕容离亭的箫声一出，正厅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曲名，曲调自然明亮欢快。
箫不同于笛，是不擅长表现欢快曲调的。
慕容离亭的箫声也并不欢快，却如同一阵温煦的春风，让在座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微风拂面，身心俱暖。
而慕容晓芙的琴技也相当不俗，同慕容离亭的箫声相比也丝毫不落下乘。
凤凰儿暗暗握了握拳。
那一日在澶州城，她让外祖父派人去调查吹箫的人，结果一无所获。
如今听来，那日在城南客栈中吹箫的人果然就是慕容离亭。
也就是说这家伙很早的时候便已经从大燕出发，甚至在年前便已经抵达了大宋。
而且，阮家一行人从汾州赶往京城，竟会在澶州同他相遇。
这一切绝不是巧合。
不过，慕容离亭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凤凰儿并不是很在意。
她在意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慕容离亭手里残缺不全的。
依照他对乐音的痴迷，甚至花大气力改编，他就绝对不会错过得到完整曲子的机会。
那么，自己的机会也就来了。
一曲赢得了所有人的赞扬。
就连之前还同慕容离亭过不去的马徽也赞叹不已。
有了开头的人，在座精通音律的贵公子和贵女们也跃跃欲试。
很快，正厅里又响起了琴声。
春桃凑到凤凰儿身侧，压低声音道：“姑娘，阿福方才传话说他已经把事情安排妥当了。”
凤凰儿点点头。
春桃依旧回到了之前站立的位置上。
慕悦儿好奇道：“箜姐姐，春桃姐姐什么时候回来的？”
凤凰儿挑了挑眉。
春桃自然是趁大家不备悄悄出去又悄悄回来的。
连左姐姐都没有发现她出去过，却没能瞒住这小郡主。
她笑道：“春桃姐姐今早水喝太多了，方才出去更衣。”
慕悦儿才不相信：“既是更衣，她为何要同你说悄悄话？”
凤凰儿一噎。
小女娃娃要不要这般精明？！
她揽着慕悦儿的肩膀，小声道：“我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弹箜篌，待会儿咱们另寻一个地方，我弹一支最好听的曲子给你听，好不好？”
慕悦儿眨了眨眼睛：“箜姐姐，你是不是想……呃……用这支曲子勾……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她本来是想说是不是想勾引什么人的，又怕说出来吓到箜姐姐，临时换了一个说法。
可惜“勾引”两个字已经被凤凰儿听见了。
她伸手捏住了慕悦儿的小鼻子：“小丫头，你要是再敢这般信口开河，小心我去长公主殿下那里告状！”
“小晞姐姐——”
左未晞正在听人弹琴，浑然没有意识到身边这两人正在闹腾。
听见慕悦儿叫她，这才转过头来。
她咬了咬牙道：“你俩就不能消停一点！”
凤凰儿松开手笑道：“左姐姐，我听着这琴弹得还不如你呢，你至于这般专心致志么？”
左未晞白了她一眼：“阮姨父那一日说了，我最好多听一听别人的演奏，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就算整体不及我的人，也有值得我学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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