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的山洞里，飞鹊和长门对坐着烤火。外面下起了瓢泼般的大雨，白茫茫的一大片，狂风呜咽着吹来，卷得山林间的树叶呼啦啦地到处乱飞。

　　飞鹊歪过头，看到蝎正坐在洞口望着雨帘发呆。

　　长门话不多。往日飞鹊聒噪不止的时候还察觉不出来，这会儿飞鹊也不说话，就有些安静地过分了，似乎两人之间的空气都不流通了，只剩下火苗微乱，木柴哔啵。

　　突然间，飞鹊记起来什么似的，在旁边的灰堆里一阵翻腾，手忙脚乱地挖出一个热气腾腾的烤白薯，吹了吹灰，也不怕烫，剥了皮就往嘴里送。结果这一下果然给烫到了，疼得她直跳脚。

　　长门轻笑了一声。

　　飞鹊大囧。

　　“吃那么快干嘛，”长门嘴角不由得弯了起来，“会烫到嘴。”

　　飞鹊脸上却一丝笑容都没有，很是严肃，让长门觉得他们两个的角色被人调换了。她继续把白薯往嘴里塞，含混不清地开口：“我只是吃个白薯，最多只是烫一下嘴；有的人想吃的却是勃勃野心，当心烫坏了整个国家。”

　　长门低头不语，他知道飞鹊说的是什么。

　　见长门不说话，飞鹊半蹲了起来，拍拍他的肩头。长门抬头，看到飞鹊清澈的眸子正平视着他。

　　“没必要装哑巴。”飞鹊直视着长门，“我以前遇到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就喜欢憋着不说话，可是我越不说，越没有人有耐心接近我。大家都那么忙，谁也不欠谁，哪儿有功夫去猜你的心思？经历的事情多了，我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现在，我更喜欢有什么说什么。”她顿了顿，再次开口：“我也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所以只问一遍：为什么？”

　　长门当然知道她想知道什么。蝎是砂隐的S级叛忍，收留他，相当于和砂隐直接交恶，木叶和他们双方都是同盟，站在公平的立场上，也要对雨隐进行指责。雨之国这样不计后果地扩张力量，目的何在？飞鹊想知道的，就是这个。

　　但长门真的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不管怎么解释，他现在的形象就是一个为了力量不惜一切代价的人，如果为了国家强大就可以肆意妄为，那么周边大国一旦知晓，势必要采取一些措施了……甚至会引发战争。本来这一切应该在暗中进行，蝎的身份会完全保密，甚至直接会有一个新的身份。但很不巧，飞鹊知道了。

　　更不巧的是，飞鹊现在是木叶的实权派之一。

　　所以长门必须要给她一个合理的说法。

　　“我……”长门在飞鹊咄咄逼人的目光中涨红了脸，张口结舌。

　　飞鹊流露出了失望的神色：“看来我错了。当我第一次造访你们时，你们还是一个毫无影响力的小组织，正在半藏和团藏的联手倾轧下，处于覆灭的边缘。但通过接触，我觉得你们和那些高高在上的影们有些不同——他们老于世故，凡事只讲利益，不分对错，利益分配不均，所以爆发了战争。他们被眼前的利益迷住了双眼，看不到更广阔的天地……我觉得他们腐朽了。

　　可你们不同，你们的目标更宏伟，看得要比半藏远得多。你们更年轻，离腐朽这个词还有很远的距离……所以我说服了我的村子，放弃半藏转而支持你们。

　　可现在看来，你们腐化地比我想象的还要快。今天你们能收留蝎，明天是不是就可以收留大蛇丸？

　　如果你回去了，替我问问弥彦：他还记不记得当初成立‘晓’的初衷？”

　　面对飞鹊的诘问，长门慌张了起来。他本来是一个腼腆的人，沉默而温和，但又极有主见，每有所言，必能切中要害。但现在，他看着捧起白薯大步离开，头也不回地迈进雨幕的飞鹊，平时的沉着和冷静都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他甚至觉得害怕。他害怕那个女孩的身影在雨幕中变得模糊，害怕那个女孩低沉不屑的声音，害怕那个女孩轻蔑失望的眼神……

　　他站起来，三步并做两步赶上她，一手从后面搭上她的肩膀，大声喊道：“等等——”

　　“哦？”飞鹊回过头来，“干什么，做了坏事被人发现，所以想动手灭口么？”她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这个你倒是可以试试。”

　　长门大急，闪电般的缩回手掌，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道：“不，飞鹊，你误会了，我一直一直很尊敬你！我要说的是——”

　　他的声音没传出来，因为那一瞬间，一道璀璨的闪电撕裂了长空，耀得铅灰色的天地一片明亮，紧接着闷雷滚滚而来，吞没了他的声音。

　　半空中那么大一个焦雷，飞鹊当然没有听清楚他的话，所以她带着询问的眼神开口：“你说什么？”

　　“我是说——”他刚刚开口，半空中又来了一个霹雳，焦雷震得人耳膜生疼。长门自己都没有听清自己的话，只觉得有那么只言片语在猎猎作响的狂风中被扯得粉碎。

　　飞鹊哑然，抬头看了看天，带着一个“这是什么鬼”的鬼畜表情再次发问：“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是说……”长门话到嘴边，也抬头看看天空，等了几秒钟，才歉然开口：“——”

　　这一次，他的口甚至都没成功打开，天空中的闪电一道急过一道，滚滚闷雷震天撼地，轰隆隆的连续不断。

　　长门站在滚滚闷雷之中，微微长着口，神情有些木然。他一动不动，任由大雨倾泻在他身上，顺着他的头发、耳朵、脸颊、下巴不断滑落。

　　他的头发很长，被大雨紧紧贴在脸上，他的衣服很宽松，也被大雨紧紧贴在身上。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截清瘦的竹竿，在风雨中不住摇摆，叶子被风雨打得哗啦啦直响。

　　飞鹊看着他，蓦地莞尔一笑，像是大雨里绽开的一株荷花。她伸手拂开他遮住半个脸的头发，看着他略带惶急又不知所措地表情，笑得更厉害了，捂着独自腰都笑弯了。

　　长门看着她，也不由得笑了起来。他可没飞鹊那么豪放，只是轻轻翘起嘴角，眼睛弯成月牙。

　　旁边的山洞里，阿修罗和蝎两人面面相觑。阿修罗一脸懵逼地问道：“所以，老大到底说了什么？”

　　蝎没好气地翻白眼：“雷声那么大，我怎么会听到。”

　　“那飞鹊笑什么？疯了么？”

　　“额，这个嘛……我猜是她知道了他想说什么，所以开心吧？”

　　“那老大又笑什么？”

　　“我猜是他知道了她知道他想说什么。”

　　阿修罗整个人都扭曲了：“什么鬼……你到底在说什么？”

　　蝎扭过头不理他：“凭你的智商，恐怕很难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