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峰之上，风吹过，凉意飒飒。
前方，一片城砖楼墙连绵，一座城池匍匐坐落，带着些许苍凉的味道，正如其名字一般。
“凉州城……”
姜摇看着远方，眼神复杂。
一别三年，游子返乡，这座城给了他落寞的十载童年，却又补偿了一个富贵的家庭。这种富贵不只是体现在物质上，更体现在精神上。
在心底，姜摇是感激的。
“乌鸦反哺，羊羔跪乳。”姜摇的目光，在城池某一处位置上逗留了很久，才对王崇问道，“王崇，你的家人呢？”
“家人……”王崇怔了怔，似乎没想到姜摇会问这个问题。
“我没有家人。”
“你是孤儿？”姜摇诧异地看向王崇，第一次从后者口中得知此事。
“还好吧，看淡就好。”王崇冲着姜摇笑了一下，“姜老大，你不也一样嘛。”
看着王崇明显强展的笑颜，姜摇一阵沉默，半晌后，挪开了话题：
“我听闻，三四百年前，这里其实不是这样的，应该大妖横行，只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而忽然灭绝了，你知道这个事情吗？”
“嗯，听说过一些，很多售卖信息的小铺子，就爱在这种没头没尾的故事上面做文章。”
“你知道原因吗？”
“不知道。”
这个回答在姜摇的意料之中，他看了圈周围四面风光，最后落在脚下的山脉上。
“你我现在所站的山，叫做大鄂山，翻过大鄂山往西，就会有很多妖怪，再也回不来。”
“那姜老大你很幸运啊。”王崇语气轻松。
姜摇摇了摇头，沉默了数息，道：“你等我一下吧。”
姜摇离开，朝向山侧某个方向而去。
半晌后，归来。
“姜老大，你干什么了？”
“看一处旧地。”
“旧地？”
姜摇没有解释，只是再度凝望凉州城的方向。
“姜老大，你有心事啊？”王崇只知道姜摇从凡人世界走出，有义父义母，其它信息，却不了解，姜摇也不可能告诉他。
“走吧。”
梁毕的人，并没有止住姜摇回归的脚步，仇他肯定是要报的，但却不是现在。
因为，姜摇有种预感，总觉得，如果这次不回来，等到下一次的话，将会是很久很久之后了……
……
凉州城，依旧热闹，城里的人不知城外的事情，安心安逸过着小日子。
“这里的灵气浓度也太稀薄了吧……”
王崇抱怨了一句。
姜摇也发现了这一点，点了下头。
修为升上来之后，很明显能察觉到，这里的灵气浓度过低，几乎等同于没有。
“来这里，就把自己当普通人就好。”姜摇道，“这是另一个世界。”
王崇嘿嘿一笑，没接茬，而是眼珠转了转，然后道：“姜老大，其实你的天赋很高，你知道吗？”
姜摇诧异地看了王崇一眼，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姜老大，你想啊，”王崇凑了上来，道，“在这凡人世界，你都能开灵脉，踏上修仙路，那若是出身在灵气浓郁的地方，你的成就岂不是远高过那些宗门世族的天才？”
“还有这么一说吗？”姜摇听了王崇的说法，不禁摇头一笑，并没有往心里去。
否则的话，当初慕容白肯定不会放弃掉他了。
王崇玩笑之言，很快就抛诸脑后，注意力落在街道两旁，应接不暇的各种店铺摊位上。
他没来过凡人世界，这是第一次见识，表现得格外好奇。
但很快，他便皱起眉。
“没什么灵气啊，这些食谱上的东西，纯粹就是为了吃而吃。”
“我说过了，现在你的身份是凡人，不要再以修士的眼光看问题。”姜摇拍了拍王崇的肩膀，低声道。
“是是是，姜老大教训的是！”王崇冲着姜摇一番挤眉弄眼，倒也真的不再纠结灵气有无的问题，甚至渐渐开始，被一些独特的香味吸引……
然而他也意识到一个问题。
“姜老大，这些食物应该……不能用灵石买吧？”
姜摇笑着摇头。
回到熟悉的街道，尽管有些记忆很艰难，但总归给他归属感，此刻心情相当好，想了想，先带着王崇来到一家典当铺，随便换了个玉石，便在那当铺老板惊喜交加的目光中，拿到一大笔银两。
姜摇只留了一点点，其他全都给了王崇，后者脸上，顿时露出期盼的表情。
可很快，表情却又一收。
“不对啊，姜老大，你就留这么点银两，难道你不买些东西吗？还是说……这些吃的喝的，其实并不怎么样？”
不久之前，他已经从姜摇这里了解到，凡人世界的货币叫做“银两”。
“不用管我，你想买什么就买吧。”姜摇道。
自己真的不想吃那些香喷喷的美味小食了吗？姜摇觉得，倒也不是。起码，他一直没忘，曾经无比垂涎的鲜肉大包，方才嗅到鲜肉大包的味道时，依旧心中意动。
口味没变，变的是追求，当踏上修仙路的那一刻起，姜摇就知道，自己和这些东西已经不在同一个层面了。
或者说，有些东西的味道，比鲜肉大包更具有吸引力，让此前还怀念鲜肉大包味道的姜摇，忽然淡化了许多。
他更想品尝，一些精神层面的滋味，比如四百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导致大鄂山以西发生重大变故。
又比如，南疆之外的世界究竟是怎样？北海风光如何，是否真的宽广无边？如果有尽头的话，又是什么？
……
对于这些，姜摇都不清楚，但他很向往，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走到那一步，看一看这个世界究竟是怎样的格局。
“是繁盛，亦或沧桑？”
姜摇失神了一阵子，直到视线再度回到王崇的身上，发现后者正乐此不疲地买着各种各样小吃，或者一些玩偶，兴趣盎然。
姜摇怔了怔，然后暗自无奈一笑。
“一直劝别人追求凡人心，结果我自己却又想远了……”
他收起心思，深吸了一口气，任由王崇自己体会了一路，直到来到一座恢弘府邸前。
“卢府门庭，何人报上名来？”守门的侍卫已经换了几个，其中一人直接走上来，并不认识姜摇。
但另一个老守卫，却愣愣地看着姜摇，好半晌后，才反应过来：
“你是……姜摇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