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庭诀 六十六章 聂家村往事
作者:馋猫遇见鲸的小说      更新:2018-10-16

  到了第二日,在祠堂门口的外面平地,堆起了“怪狼”的尸体,足足四十五具。明伯和几位村中执事,率领村民杀猪宰羊,举行祭祀,聂寒被安排在了最显耀的上宾位置。

  明伯说道:“十五年前,我和五位兄弟率领族人隐居到此,改名换姓,放下了世间的仇恨纷争,只想过过太平安稳的日子,但是这十五年来,我们安逸惯了,放下了刀和剑,没有了热血和勇气,也忘记了“聂”姓的荣光,连“夔角兽”、大猛虎都对付不了。若不是这位少年英雄来到我太平村,激起了大家的斗志。我太平村只怕还会更加畏缩怕事,永远地懦弱下去。”

  说完,明伯将那【谢家祠堂】的牌匾摘下来,狠狠地击碎了。厉声言道:“我太平村的人听着,你们祖上,祖祖辈辈姓都“聂”,不姓“谢”,我聂氏一族,虽然被那昏君贬为“劣姓”,但是“聂”姓出过龙骧大将军,“聂家军”骁勇善战,人人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战士。在中州大地,历史上只有“聂家军”将契夜军赶回了老窝。从即日起,我太平村,人人恢复“聂”姓姓氏。人人以聂家人自称!至死不忘咱们祖上的姓氏!”

  村民们一听人人高兴,有的慷慨激昂,有的甚至流下热泪!原来虽然十五年过去了,但是这些年轻一辈,无不听过先辈们诉说过聂家将军的故事。他们随改了“谢”姓,但在心底都将自己当做“聂”姓人,经过聂寒的影响,和一夜里“怪狼”激战,众人都恢复了血勇,此时就算慨然赴死,都不再惧怕!所以再听到不用隐姓埋名,可以堂堂正正地姓“聂”,无人不感到长久的压抑得以释放,发自内心的快活。

  明伯又率领村民向聂寒致歉,并表示感谢。村民们已经整整十五年没有再见到过生人,内心里虽然有些畏惧,但同时又多么渴望与外面的世界交流,所以每个人,特别是村里的孩子,人人都靠近聂寒,希望从他嘴里,听到外面新鲜的世界。

  聂寒其实从小到大待在玄武,出玄武最远的地方,恐怕就是这太平村了。但是玄武山上师兄弟众多,玄武威名天下,有各种各样的武道高手来访,听闻见识也就与众不同。众人见他接人待物十分得体,又懂礼貌礼仪,人人都喜欢他来。特别是太平村里的几个年方二八的姑娘们,聂寒走到哪里,她们都不忘偷偷地瞧上一眼,脸上红扑扑的。

  到了晚上,村民们又烧起篝火,边烤羊喝酒,边载歌载舞。村中的汉子们和聂寒比起酒量,聂寒虽然喝酒从来只求尽兴,极少喝醉。这一晚却前所未有的放空身心。这太平村的日子,聂寒从未经历过,在这里他虽然不认识每一个人,但是每一个人好像对他都满怀善意,人人喜欢他,敬重他。这些日子以来步步紧张,处处小心,到了这晚上好像所有的烦恼都不复存在了,聂寒发自心底的快活,喝了好多好多酒,醉了便睡过去,醒了又继续喝,直到三更天才歇息。

  聂寒每天都是吃吃喝喝,和孩子们玩耍,或者由村民青年们带着附近游玩。聂家村人原本尚武,自然少不了要讨教武艺,聂寒虽然不敢违背师命,将玄武的武道功夫教于外人,但对于自己的剑道领悟,学习心法,无不倾囊相授。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如此不思不想地过了十来天,有一天早晨醒来,聂寒突然想起自己好多天没有记录日志了,一拍脑袋,“糟糕!要真的成为活死人,没有记忆了!”,再一回想,前些天从松柏崖跳下来的事情,却件件事情记得清清楚楚,而且历历在目。奇怪了,难道自己的记忆恢复了吗?

  他再将玄武山中的往事回想,自己在台上打败二师兄郭茂一鸣惊人,师傅一连教授自己三层功法,卢星师兄被人打伤,后来被杀,自己再被冤枉……还要那钟离秋师兄弟三人,阴谋策划明心山,对师尊不利……他突然发现,远的近的,以往记不起的,记得起的事情,他好像都能回忆起更多了。

  他见自己记忆好了一些,先是感到高兴,但是经这样一回忆,内心又产生了焦虑,玄武种种牵绊,他割舍不下。

  聂寒没了继续玩乐的心思,他心里踌躇着,什么时候和大家说再见。

  明伯似乎看到了聂寒心中的心事。他知道这个不凡的少年,不会在这太平村里太平地呆一辈子。不管聂寒是不是那个人,但他的身影,于群狼之间鏖战的睥睨气势,就像“聂家军”的魂魄,而且他跌落万丈悬崖而不死,独自穿过迷幻深林,还收获草灵兽……一切都说明这是个具有天命的人。他力排众议,决定将那样东西交给他,由他去完结他们没有完结的使命。

  到了夜里,他将聂寒单独叫到他的家中,备好了好酒好菜,一段往事慢慢地浮现出来……

  原来这太平村的人,祖籍都是东安人,东安就是前朝龙骧大将军兼平川王聂平川的故乡。

  由于聂平川年幼随军,军功赫赫,所向披靡,一路从一个村中小子,成长为中州举国皆知的大将军,他便成了整个东安人的骄傲。东安有好几个聂家村,明伯所在的聂家村和聂平川的聂家村相近,所以深受聂平川的影响,年轻时和九个结拜兄弟,一齐投身军旅。

  兄弟十人出生入死,终于成为名副其实的聂家军,在军中,他们见识了聂将军的文韬武略,也领略到他天生的将领魅力,明伯和几位兄弟,随聂将军驻扎北境,由苦苦的浴血防守,绝境求生,到主动出击、攻城拔寨将敌军大杀四方,整整十年,终于收复失地,将北狄各国打得连连败退!

  中州积弱多年,聂平川带领的聂家军大大扬了中州神威,也为他自己带来了最鼎盛的隆誉,皇帝第一次犒封外姓王,将聂平川敕封为“平川王”。

  消息传来,北境将士人人无比振奋,每个人都为自己是聂将军手下的一名将士,而感到无上的荣光。但是这样一个显耀的将军,却因驻守边关,连续十年未曾回京,直到四十岁才生下第一个孩子。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十年间明伯的三位结拜兄弟战死,剩下结拜兄弟七人。昭平十四年,明伯官至参将,终于可以近距离见到家乡人最骄傲的人物,平川王,聂平川。

  平川王治军严明,从不假公济私,即使为同乡同姓人,他也绝不偏袒照料。明伯为人正直,略通兵法,靠着和兄弟们冒性命危险,无数次流血换来累累战功,以及誓死为平川王效忠,才取得平川王的信赖。(增加点平川王的个性)

  但是好景不长,明伯升任的第二年,昭平十五年,平川王遭人构陷,说他勾结敌国,里应外合对中州不利,朝廷连发数道急令,命平川王回京,并先行抽调了平川王的主力“虎贲军”。平川王正准备回京,被赶跑的契夜军,却突然又联合北狄数国,进犯我中州血域关,这血域关,虽然不大,但是对我中州北境至关重要,平川王本可以舍弃血域关回京,但是担心契夜更有其他图谋,一旦血域关失守,北境怕有更大危机,于是平川王放弃了回京,在没有主力“虎贲军”的情况下,率领小部和契夜军对战,此刻,契夜军多余平川王数倍人马,平川王退守血域关里,生死存亡之际,命明伯回北门关搬救兵!

  明伯率领几位结拜兄弟一行,历经生死,冲出重围,回到北门关,却没想到一进北门关就被关押起来。明伯此时想起临走之际平川王的托付,北门关军事一旦有变,立即让他想办法脱身,一定要将平川王交与的那件重要物件保存,以免落入奸人手中。

  再过了不久,听说皇帝派出大内第一高手张晋尧,亲率关内军出北境绞杀平川王,明伯和几位兄弟便是在这个时候趁着北门关城内空虚,逃了出来。

  兄弟七人立即快马加鞭,日夜马不停蹄回到聂家村,趁着皇帝剿灭聂氏的文书未到,带领村落族人,连夜奔逃,逃难途中,兄弟老五死了,老三被官兵打瘸了腿,村人死了一半,历尽千辛万苦,才来到了现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剩下兄弟六人,对世间名利功勋已经厌倦,唯一感到内疚的是,没能陪着平川王走到最后。

  到后来,在这溪边盖了屋子,种了地,发现平淡安逸的日子也挺好,便再也不复出山的念头……怕人追杀发现,又明令禁止村人习武,(前面矛盾了),改了姓氏,只想过过太平地日子,连村名也改好了,叫做“太平村”!

  聂寒听完明伯的故事,一阵唏嘘。

  “如此说来,平川王聂平川竟是一个忠君爱国的英雄人物?这天底下所有人都以为聂姓为耻,觉得聂平川卖国求荣,竟是冤枉了他?”聂寒道。

  明伯喝了口酒,激昂道:“大誉之人必有大毁!无论别人怎么说,在我们六个老头子心中,甚至在所有跟随他的将士心里,平川王是大大的盖世英雄,是我中州的北境柱梁。是当之无愧的“平川王”!”

  聂寒感受到明伯心中的激荡,来不及回应,明伯说完又道:“北境所有的将士,没有人肯相信平川王叛国,包括北门关里,若不是看守我们的士兵相信平川王,愿意相助,我兄弟几人如何能出得了北门关!”

  聂寒越听越感震惊,从一个老兵崇敬、忠诚的心绪中,他感受到了平川王聂平川的荣光与伟大。

  明伯说着沉沉地叹了口气,“我以为放下刀剑,就能放下过去,以为不用武力,将自己和族人变得和平,就能换取安定的生活。其实真正的刀剑藏在心中,手中没了刀剑还可以用拳头拼命,心中没了刀剑,便丢失了血勇。我们太平村人改了祖宗的姓,畏畏缩缩,面对野兽侵犯,也只是求自保,若不是你过来了,帮我们杀了群狼,唤醒了大家心中的勇气。我们就算被那些恶狼吃掉了,心里也没有愤怒,有的只是恐惧!”

  明伯说完,从家中的祭祀台中打开一个木机关,从里面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再打开盒子,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张像似羊皮制作的地图,递交到聂寒手中。

  明伯说道:“这个就是平川王托我兄弟几人一定也要保管好的东西,叫做【山河机关图】,他嘱托我等如果能够求得援军,就想办法进入京城,将这张机密要图,送给朝中一位大员,如果北门关里有变,就让我等想办法毁了这张图。偏偏我等又想办法逃了出来,所以这张图就一直留着,我本想带着它一起埋进土里……想不到你来了……”

  聂寒一惊:“明伯,这使不得,我虽然也姓聂,但是无父无母,更不知道父母与这聂将军是否有渊源,如何敢收纳他的重托之物。

  明伯推过聂寒还图回来的手道:“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你是天命所定要将这副【山河机关图】带走的人。你姓聂,你父母将你送上玄武,既然没将你的姓氏改过来,想必也是光明磊落的“聂姓”人。好好保管它……它留在这里只会永远沉默,也许说不定有一天你能解开它里面的秘密,为聂将军讨回一个公道!”

  聂寒一震,想不到明伯竟然把这么重要的重担交给了自己,但是心底却涌起一股热血,对这原本没有好感的平川王,心生一片哀痛和敬仰。便接过了这【山河机关图】。慨然道:“如果有一天我有机会能为平川王平冤昭雪,我死亦无悔!”

  明伯一听,高兴道:“好!我果然没看错人”

  明伯倒了酒,感到十五年来没有的轻松快活,“来!今夜我们一老一小不醉不归!明日我再送你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