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赫成瑾觉得自己似乎是听错了什么。
虽然确是妾通货物，难道对自己钟情的女人，桓靖佺竟也舍得随意发卖掉？
桓靖佺看了看似乎有些愤然的赫成瑾，又看了看脸上没有表情的红绡，越发证实了自己的推测，顿时心凉了。
他虽是与赫二一同长大，自认对赫二的性情多少也了解。
但从赫二挺身而出指认赫成禄后，他对赫二也不由刮目相看了。
不过是出征一年东海，竟让赫二如此脱胎换骨了？
桓靖佺倏地又想到，他正是在赫成瑾出征后不久纳的冼玉菱。
眼见赫成瑾回来也不过一个月，就能这样大胆地看着他的女人……
难道赫二当真性情大变了？
桓靖佺心中惊疑不定，赫成瑾却忽然想到了一事。
既然妾通货物，桓靖佺又不要红绡了，不如先由他买过来，再转手“卖”给阿毓不就好了？
如此，她们主仆团聚，岂不美哉？
赫成瑾心中打着美满算盘，桓靖佺一脸阴骘，这一切都落在红绡眼中。
尽管面上全无表情，红绡心中却犯起纠结。
她固然对齐王并无情义，可偏偏王爷如今还虚弱得不能下地走动。
眼看着就要到太后寿诞，以这样的状况，王爷根本没法出席和参加。
何况，她决意要帮助郡主照料王爷，那就必须留下来，至于齐王什么的，她根本不曾在意！
等到王爷康复，即便是让她立时死了，她也毫无怨言。
拿定这个主意，红绡抿了抿唇，屈辱地向桓靖佺跪倒下来。
“求……王爷开恩，妾……不，奴婢情愿留在王府，为奴为婢，求王爷不要赶奴婢走。”
桓靖佺这时真的心里平静了。
如此干涩的乞求，他根本听不出以往的情意，这个女人的心，果真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既然如此，留着又有什么意思？
只不过，他也决不会让这二人顺心……
红绡这一跪，也让赫成瑾猛地回神。
红绡姑娘想留在齐王府，一定是要照顾广阳王——
他怎么把正事给忘了！
他可是来探视王爷并询问《潜龙图》之事的！
赫成瑾当即向桓靖佺一拱手，“殿下，既然已经在清风阁了，在下先去探视广阳王，稍后再说……”
后面的话也来不及说完，他急急忙忙地就往里间跑去。
……这岂不是心虚？
桓靖佺简直肺都要气炸。
好一个赫二，竟然还来这套欲擒故纵！
他看着跪在地上却依旧挺直脊背的女人，嘴角勾了勾。
他会给红绡找一个好去处的——非常合适的去处。
赫成瑾蹑手蹑脚进了内间，见西陵睿正靠在床头看书，旁边还立着几个侍女，忙挥了挥手。
侍女们认得这位过去常来王府的安乡伯府二公子，遂都乖觉退了出去。
西陵睿放下手中书卷，微笑示意赫成瑾先坐。
时间紧迫，赫成瑾也就当仁不让地直接坐在了床边，凑近西陵睿身边，低声道：“王爷，《潜龙图》究竟是怎么回事？您是把它藏在了水云寺么？”
西陵睿猛地瞪大眼睛，看向赫成瑾的眼神也多了一分凌厉，嘶哑着声音道：“你——对红绡——”
“没有没有。”赫成瑾生怕西陵睿也误会了，赶紧摆手解释，“我和阿毓两情相悦，红绡姑娘传来的信笺我们都看了，正要商量对策。”
西陵睿有些摇摇欲坠，感觉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什么“两情相悦”，什么“阿毓”，他只是昏迷一段时间，怎么妹夫又冒出来一个？
不对，他只有一个妹妹啊，毓儿不是许给了齐王吗，这个姓赫的小子到底是什么情况？
赫成瑾这时也看出了不对劲，后知后觉地醒悟自己说了些不适合此时谈的话。
他只得赶紧道：“王爷，这些稍后再解释，阿毓她不明白那图是怎么回事，您是要把那图作为寿礼献给太后么？”
西陵睿整个人如虚脱一般，往后瘫在靠枕上，只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赫成瑾也立即随之点头，忽然西陵睿道：“她……是怎么评价那幅画的？”
“评价？”赫成瑾想了想，脸上忽然讪讪。
阿毓说的那些话……好像不大中听啊。
但是被西陵睿的灼灼目光盯住，赫成瑾也无法了，只得一五一十地把西陵毓那句“并无特别之处”说了出来。
西陵睿抿唇，打量赫成瑾许久，又继续嘶声道：“她大约也说，我画不出什么传世之作。”
赫成瑾下意识地点头，又赶紧摇头，“没有没有，王爷的画定是好的，阿毓……咳咳，郡主也只是玩笑话。”
西陵睿终于露出笑容，轻轻点了点头，“好，即便不是‘两情相悦’，毓儿在你面前也是‘无话不说’了……果真是值得信赖的。”
他咳嗽一声，又饮了口茶，缓慢低沉却清晰地道：“拿回图，告诉她，哥哥能画的，可不止是海。”
这番话有些没头没脑，但赫成瑾已经打听到了想要的内容，为免桓靖佺生疑，他立即退了出来。
回到外面，红绡却已不见了，只有长史和桓靖佺在低声说着话。
赫成瑾心中觉得奇怪，又恐桓靖佺生怨反而对红绡不利，想了想，试探道：“殿下，若是恼了，不如就让人牙子领出去，也省得长史再多费心。”
长史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虽说这番话有些同道中人的默契，但怎么听起来就是那么别扭呢？
是了，这姓赫的小子分明是在讽刺他，成日里就盯着王爷的内宅看呢！
长史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差点就想痛骂姓赫的小子和那个祸水暗度陈仓。
桓靖佺先开口道：“王府内宅之事，赫镇抚有心要管？”
赫成瑾想了想，好心地把憋了半天的建议说了出来：“有一家叫‘精诚’牙行的，老板戚六出价还算不错，人也好说话。”
他在戚六那儿买了宅子——虽然马上就要搬走了——再加上阿毓在那买的四个小厮，算起来也是给戚六做成了不少生意。
如果桓靖佺当真要把红绡姑娘卖掉，落在戚六手里，好歹还能凭着这份交情马上就买回来。
桓靖佺：……
他终于忍无可忍地怒吼：“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