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面板 31她的发梢,你的指尖我的手心
作者:陌路慢行的小说      更新:2018-12-19

  景乐回去之后,看到母亲正在洗衣服。他没有“男作女活、受紧无挪”的思想,就上前去要帮忙。

  景母说道:“你赶紧看书去吧,别再耽搁了。”景乐知道拗不过母亲,便作罢。

  这时听见母亲说道:“乐乐,你裤兜里有封信,信封还是粉色的,字体也像女孩子的,是谁写给你的?”

  “妈,我也不知道,还没来得及看呢。”

  景乐这才想起有这回事,他当时揣进了裤兜就被刘扒皮给叫走了,后来又受了气,就把这事忘了,第二天更是自导自演了一场大戏,就更想不起来了,几天下来,竟忘了个干干净净。

  信封上的字体有点似曾相识。景乐轻轻撕开信封,抽出了里面带着淡淡暗花水印的浅蓝色信纸。

  信纸叠成了船型,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寓意。幸亏景乐会叠这种小船,轻车熟路地拆开了信纸,一颗由硬币与红色细线编成的挂坠落入了手心。

  景乐郑重地将挂坠收好,这才读起信来。他先翻到末尾,看到了信笺的署名:“知名不具”。

  他翻到开头,逐字逐句品读起来。

  “乐乐:

  我猜得到你的家人一定是这么称呼你的。如果你还记得,我有时候也这么叫你。

  当你收到信时,我肯定已经离开了学校。本想把信亲手交给你,但当我周日到达学校时,你又一次没能按时到校。

  当时我心中多少有些失落,其实只是想和你再说上两句,看看你在我临行之前,是否仍然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同时我心里似乎又轻松了一些,说真的,如果当时你在,我还真不知道该和你说些什么,也不知道是否有勇气将信亲手交给你。

  我很想知道,在你的眼里我是一个怎样的女生,但我知道,即使我当面问你,也只能得到模棱两可的答案。无论你是否感兴趣,我想告诉你,在我的心里,你是怎么样的一个男生。”

  最后一句勾起了景乐的兴趣,这个话题任何当事人都会好奇。他翻到第二页,继续往下看:

  “我也不知道,我观察到的是否是一个真实的你,还只是你其中的一面。

  说来话长,高一时我们两班的教室相临,你前排的女生是我初中同学。我们以前相互打招呼的方式,其中之一便是如果谁靠着窗户,就在外面敲窗户下沿中间的玻璃(说的有些拗口,但我相信你能理解)。

  但是那回,她的座位刚好在窗户前沿之外,而下层中间的玻璃正对着你的位置。

  隔着窗户下层的花玻璃,我看不到近在咫尺的另一个人是谁,但没有收到回复,我猜她可能不在,于是好奇地从教室后门探了一眼。

  我看到了一个身材瘦削、相貌清秀、目光清澈的男生回头茫然地望向了我。

  我知道那只是因为疑惑,我当时其实是有些唐突感,对,有些不好意思。

  说句实话,你不要生气,我知道你也没有那么小气。你的眼睛并不大,而且还是单眼皮,嘻嘻。不过你的眼神在清澈中似乎又笼罩着他层朦朦胧胧的屏障,让人觉得有些好奇。

  后来我努力地想了想,那是一层什么样的屏障?那是一种淡淡的忧郁,对,就是忧郁。

  我慢慢地就起了一丝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在这个年龄段背负着什么东西。

  后来我会到你们教室里来,发现你很少出去,总是拿着笔写写画画,你脸上的表情也和你的眼神一样,似乎很少变化,但却没有半点呆滞之感。

  有次考试结束后,我看了一下你的分数,和我相差无几,如果高一也排全级名次,我们肯定非常相近。

  也许你想不通,但我偏偏有这么一种想法,因为我们成绩相近,我感觉和你之间你距离似乎近了很多。就好像是在某处排队,而你就站在我身边不远处,无所谓前后,反正你离我很近。

  从高一上学期期中考试,到高一即将结束,你就在毫不知情你情况下与我一同走过,或者说是度过。这个期间,我喜欢上了张学友的《一路上有你》(推出时间未考证,如果不符请宽大为怀)。

  不知不觉,观察你,揣摩你成为我一个固定的习惯。

  我至今弄不懂你哪方面吸引了我,你的性格沉默,安静无比。也许在别人眼中,你像大海中的一滴水珠,毫不起眼;但在我眼里,不知什么时候就像暗夜中的一点萤火,虽然微小,却显眼无比。

  我慢慢打听到了你家的位置,但你从不和同村的人同行,总是一个人来来往往。别问我是怎么样知道的,反正我知道。于是我又擅自给你贴上了第二个标签:孤寂。

  我这时很鄙视甚至有些愤怒,你别误会,我针对的是一首歌的作词者。没错,就是那首《孤独的人是可耻的》,这是一种无端的歧视,更是诬蔑。

  虽然没和你说过一句话,但我看得出来,你很坚强,虽然不了解你任何事情。我见过你偶尔流露的表情,有时淡淡一笑,有时微微皱眉,唯独没见过你沮丧和懊恼。

  我曾经想过,如果和你做朋友,一定是件很开心的事情。你不喜欢说话也没关系,我听人说过,两个人呆在一起,哪怕一言不发,也和一个人独处不同。

  你一如既往的安静,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成绩突然大幅下滑,就是学年度末的那次。

  我在‘不经意’间发现你比我低了足足二十多分,我吃惊地发现,自己开始为一个毫无关联的人开始担忧。我不会因为你的成绩而改变对你的看法,只是感到你有种远离的迹象。

  那个暑假似乎有些漫长。我知道你就在我们村子东边的塬上,再往北折返几里。这时我非常羡慕和你同村的任何一个人,因为他们常常能够看见你,虽然这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

  你不知道,那段日子对我来说有点难熬,一种莫名的思绪像野草一般在心中悄悄蔓延,让我一度非常的惆怅和恐慌。

  我很想去找你,而且肯定找得到,但是我不敢,我害怕见到你时,看到一种陌生而茫然的眼神。

  我很想知道你在家的日子苦不苦,累不累,但我能做的,只有在家对着弟弟发小脾气,或者自己发发呆。

  暑假终于结束了。

  我惊喜地发现,我们竟分在了一个班。排座位时,我又沮丧地发现,你和孙凌坐在了一起。

  不过令我稍感安慰的是,我恰好又坐在了你的背后。我很快就喜欢上了这个位置,因为要是同桌的话,我每次看你需要扭头。我不怕扭伤脖子(嘻嘻),只是不想打扰到你。

  在你偶尔停笔歇息时,我的笔啊、橡皮啊,会“不小心”掉在地上,这是我唯一和你交流的机会。我知道你虽然沉默,但并不冷漠。

  是不是感到我前后的说法非常矛盾?但我有时会忍不住,我甚至很痴迷于那一瞬间的感觉,就是你把东西递还我的那一瞬间,我的指头滑过你的手背,你的指尖点在我的手心。

  我并没有故意大声说话来吸引你的注意,我知道那样只会引起你的反感。

  你几乎和任何人都不曾交流,这让我发现,空间上的接近并没有缩短心灵上的距离。

  我一如继往地观察着你,却震惊地发现了一个事实:你偶尔会看着前面发呆。发呆本来没有什么,可每当你发呆时,恰好前排那个女生的辫子梢会落在你竖成一排的书籍顶端。

  我这时懊恼地发现,自己再怎么蓄发,也比不过那个女生。即使能比过她,但她的一颦一笑也让我自惭形秽。

  这时我有些气恼,原来你也不能免俗。在我看来,她吸引你的不仅仅是乌黑油亮的麻花辫,还有漂亮的容颜与玲珑的身姿。

  后来我发现你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举动,连和她说过的话都少的有限,更没有做出捏她头发的小动作来。

  到现在为止,我也弄不清你看着她的头发发呆是为什么,也许只是出于对美丽事物的纯粹欣赏。

  咱们一班有四十七个人,在期中考试后你排在了四十一。你的初始是四十四,按说是有了小小的进步,但你却比以前更加沉默,眼中的忧郁几乎能凝为实质,甚至出现了恍惚。我在担心的同时,第一次感到了你存在的真实。

  我看到了你写写画画后,将一个小本塞入竖立的书中。杨云曦的发梢仍会不时落在上面,但你此时已无暇顾及。我对此本该欣喜,但恰恰相反,只有深深的担忧。

  但我很后来发现自己瞎操心了,你从那个期末起,渐渐露出了峥嵘,从班上的四十一名跃居十七,排在全级,也是三十几名,更是将我甩开了十几名。

  我没有妒忌,只有欣慰。而你带来的惊喜仍在继续。

  我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也高兴看到你上进成为一种常态,即使感觉你离我越来越远。

  杨云曦仍然会不时地撩动辫子,而你又开始对着她的头发发呆。

  就在两周前,你的一个举动刷新我对你的观感。就是你在英语课上的答对,原来你还有诙谐风趣的一面。

  而就在前几天,我得知父亲要去南方做生意,而且还要举家前往,而时间只剩两星期。所以我突然要和孙凌换座位。

  你随后的表现都在我的意料之中,就像那篇《忙碌经纪人的罗曼史》。

  那节课结束后,孙凌突然要将桌子搬到墙根,而你也同意了。我愣了一下,很快又转为惊喜,因为我也可以继续换到你的后排,这样以来,你就远离了杨云曦的发梢,只有你的指尖我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