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如流水，一切在按部就班中廿九已至。
所有人都忙忙碌碌着，会场还在布置，各色瓜果一一被摆上桌，各色彩裙从眼前匆匆而过……
恍惚间，茹胤觉得这样的情景似乎曾在哪里见过。
层层积压又尘封的记忆翻动了一下，扬起了满眼的尘烟，让记忆的主人狠狠呛了下，没能继续想下去。
“小胤。”
茹胤回头，茹云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笑看着他：“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连我站在你身后都不知道？
“没什么。”茹胤有些不自在，转身欲走又觉得这样有些伤人，僵了半晌后终于想起了什么：“谢谢。”
“谢什么？”茹云轻笑出声，“说起来要不是我，你们也不至于……”
夭夭还不是神女，你也不会站在这里。
“不是……”茹胤话语未尽，他想说不是这样但又似乎就是这样。
夭夭是神女就是神女，她的身份不会变，走到今天这一步只是早晚之事，可至少没有阿云，一切不会发生的这么……让人措手不及。
“今夜……”茹云的话顿了顿，忽然又摇了摇头，“没什么。”
茹胤猜不透她要说什么，却没有追问，他转个身打算走了，却看到远远的，君冥也来了。
走不了了。
是时隔太久再次这样三人聚首，白驹过隙后是太多的物易人非让每人的心里都充斥着别扭，沉默就仿佛是他们唯一的言语与默契，目光有志一同的落在忙忙碌碌的会场上大概成了他们唯一能做的事。
那种莫名其妙的似曾相识感又来了，太快，茹胤依旧没有抓到。
“小胤。”
感觉被打断了，茹胤不知道该看向谁，异口同声地轻唤分别来自站在两边的茹云和君冥。
开口的人也有些尴尬，又再次陷入了沉默。
茹胤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本意如何，竟问了个让气氛顿时更加僵硬的问题——“阿冥，当年，你为何又不娶阿云了？”
君冥：“……”
茹云：“……”
茹胤：“……”要不他还是走吧。
可也就这么想想，茹胤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是因为我？”
一时间气氛更加诡异了，茹云诧异的看向他，同时看过来的还有君冥，是如出一辙的诧异。
他猛然就顿了顿，将未说完的半句话不小心给咽下去了。
他本是想问——君冥是不是因为知道他喜欢阿云所以才……
可这两人的眼神太……该怎么说，总之就是让他脑子不小心当了个机，留下这么句不清不楚的话横添尴尬。
茹胤心道：他还是不说话了。非常有自知之明。
看茹胤微低着头不再言语了茹云渐渐的笑了，这个人，怎么在外头打滚了这么些年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与你无关。”冷冰冰的话硬邦邦的说出口，君冥甚至连眼神都没有给他一个，态度端的是十分无情。
茹云默了一刹后，点头附和，“是啊，跟你又有何关系呢？”她十分放肆的将目光移到了君冥身上，唇角的笑渐渐染上几分血色，看不透是恨还是妖冷，“是他不爱我。”
像是一刀砍下去也不知豁开了谁的心，茹胤眉心跳了跳，直觉这话题不要继续下去才好。
可……茫然一片——曾经的竹马青梅，久别重逢时他竟想不出一个可以让三人聊一聊的话题。
过往那些形影不离将万妖山闹得鸡飞狗跳的日子……若非在今朝，他又如何能想得到会有朝一日……
很显然，有这样感觉的人并不只他一个。
君冥转身又走了，一如他来时，不言语不招呼的。茹云尴尬的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怕他多想，又嘱咐了一句“真的与你无关”也转身走了。
——
夜至，九重天凌霄宝殿上，明珠高悬，歌舞夜宴，只是……如楚河汉界，以神女姬芮为首，神女阁众仙君坐北朝南，以君冥为首，神殿诸妖魔坐南朝北，泾渭分明。
只能远远的看到那个由自己一点一滴养大的丫头……
似乎……不是野丫头了，一身红衣如此华贵，举止间仪态万千……
茹胤蓦地生出了满腔的惆怅来。
就好像他有块清透干净的琉璃却被人精心绘上了彩样，说不上是嫌被染了世俗还是觉得自己没教好……
悠悠的叹一口气，只是，这口气才刚到嗓子眼，冷不丁耳畔一声轻问，险些将他惊岔了气。
“小胤，你很在意那个……神女？”君冥问的有些随意。
“咳咳……”还是忍不住咳了两声，说不清是掩饰还是真有点岔气。
他自然是在意，九月一别如千年，他的那个曾经张牙舞爪天真无邪的小丫头，如今……
夭夭正正襟危坐，神色肃穆。
既然已经和眸异合谋，自然不再相互拆台，出门前眸异还不忘嘱咐切不可丢了神族颜面，夭夭自然得先按捺下雀跃得小心思，先把架子端足。
生怕自个儿多看两眼就忍不住什么也不顾丢下一众人往茹胤怀里奔去，故而，除了刚进门与茹胤对视了一次外，她还不曾再看过茹胤一眼。
但一眼也足够了。
见不得面的几个月，尤其是与眸异疯魔相对的那些日子，她难熬的时候便一遍又一遍的在脑子里、在心里描画这个人，描的甚至他的每一根根骨她都刻骨铭心。
是以，她忽然懂了那本被她撕了的画本子……真是，撕得好！
是以，她只一眼就看得出茹胤瘦了。
他不止瘦了，还沉寂了，那种生命像沉入一潭死水的沉寂……
夭夭有些心疼，又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画他今日的样子，像是画出了相思，也画出了近乡情怯。
是啊，她心里还揣着不安。
她始终不知茹胤怎么想。
知道她是神女……会躲开她吗？
心一下子抽的更狠了，夭夭没忍住，抬了抬头看了过，见茹胤正静静的垂着头，身旁的人在说话，他听得安静，就是，距离有点近……
夭夭没忍住，动了动意念，把藏在灵智空间里的优放了出来。
学了神力终归是有些好处的，比如此刻，虽隔着人海丝竹，还各个牛鬼蛇神本事过人，可偏就没人能识破她的伎俩，轻而易举便给优传了命令，让他先行一步带信茹胤。
某猫趴在门廊外闻着一室鱼香，哈喇子流了三千丈，却愣是一转头，一甩尾，猫步优雅的走了。
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
被君冥这一问惊醒了神，茹胤故作平常收回目光又转向君冥，淡淡反问了句：“不该吗？”
该！该的，她毕竟是神女，神后芮月曾亲手托孤于他，可他却，输了……
君冥略沉吟，带着几分试探：“你还在……气我以冰封公主？”
“没有。”茹胤轻轻摇头，神色是一惯的淡：“本就是我输了。”
“……”一句话便堵了君冥所有的路。
当年一战，决定的不止是神女的生死，还有茹胤的去留。
二人约定：
沉龙谷一战，若茹胤胜，君冥便允他带公主离开；反之，无论公主也好，茹胤也罢，都凭君冥发落。
战毕，茹胤败。
故，神女封于玄冰，茹胤依旧是神殿的君守，却，换了主人……
自开天辟地来，君守从不事二主，他开了先例。
哎——君冥无声叹息：这世上，大抵许多事都这般，是无解的，就如，他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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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你小剧场·一战之约
有些话，是不是无心，都还是伤到了人。
愿赌服输……吗？
茹云自嘲：她都是活该！
小胤那一战，何以败？为何败！她最是清楚明白。
有些时候，她心里像是喝了一坛子苦酒，苦闷的难受。
忍不住自问：她究竟想要什么？
君冥？
若她想要君冥，就断不该在沉龙谷出声，留住小胤。
就是那一声“小胤”，毁了小胤信守承诺的心，伤了她自己护他一生如意的誓言，给了君冥莫须有的希望，又让自己承受了巨大的绝望却又偏难死心……
几千年的青梅竹马，全毁在了那一声“小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