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九姝在魔池里待了很久,意识模糊之后又清醒,清醒之后又模糊,就这样日复一日,不知道今夕何夕。
当她意识又一次清醒的时候,发现身体能够动弹了,虽然依旧虚软,但总算是有了一丝力气,勉强能够往上游。
白九姝好容易游到岸边,却没有力气爬上岸了,手肘撑着岸边,用力喘息。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她的双手干瘪,手掌上,新长出来的红肉包裹着白骨,看起来格外瘆人。
白九姝低头看向自己的周身,也是红肉包裹着骨头,有些地方是新长出来的肉,有些地方是结痂的伤口,少有几块皮肉是完好的,大多数地方都坑坑洼洼的。
一瞬间,白九姝的心揪起,呼吸艰难,总算明白那两个魔族为何说她恶心了。
被妖兽啃噬过的躯体,少有一块地方完整,大多数地方看起来凹凸不平的,确实很恶心。
她当时被妖兽啃咬的时候,只知道很疼,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啃得面目全非了。
像她这种情况,若非是妖,若非身上有漓水镜碎片,恐怕早就死了。
白九姝感觉心里压抑得快喘不过气了,想抬手摸一下自己的脸,奈何没有力气。
这魔族水池里光线昏暗,她无法看清水中自己的倒影,无法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
尽管她真的很想知道。
忽然有脚步声传来,白九姝抬眼看去,一个长相英气的女子由远处走来,女子一袭黑色劲装,扎着高高的马尾,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能出现在魔族的,基本只能是魔。
白九姝心紧张地提起,忙轻轻往水底沉去。
黑衣女子到了池边,直接宽衣,入了水池,开始沐浴。
沐浴中途,忽然瞥见了池底的白九姝,女子瞬间跃上岸,一个转身,已然着装整齐,“谁?出来!”
白九姝正郁闷着,觉得自己这些天都喝了魔类的洗澡水。
见黑衣女子发现了她,更加郁闷了。
“出来!不然休怪本公主不客气!”
白九姝暗道不妙,担心魔族公主忽然对她出手,不得不往水面游,现身了,至少能有一线生机。
耗费了不少时间,白九姝才艰难地浮出水面。
魔族公主盯着她打量,“人类?”
白九姝觉得奇怪,无论是之前的两个魔,还是现在的魔族公主,竟然都没有发现她是妖,“我,我被……”
每说一个字,肺腑就撕扯着疼。
白九姝用力喘息着,咬紧牙关说,“我……被……妖兽……咬……伤……被水……冲……”
“你被妖族的妖兽咬伤,被圣海的水冲到了魔族?”
白九姝嗯了一声。
“你伤得这么重,按理早该死了,怎么还活着?”魔族公主询问,目光上下打量着白九姝,“你泡在水里,伤口竟然没有腐烂,也是奇怪。”
“我……我吃了……丹……丹药……”白九姝艰难说道。
“我是妖族公主苍凝诺,遇见我,算是你的运气。”
苍凝诺用法力将白九姝托出了水面,然后袖手一挥,一袭黑色的衣袍穿在了白九姝身上。
“跟我来吧。”
白九姝轻轻摇头。
苍凝诺皱眉,“怎么?”
“我……没有……力气。”
苍凝诺抬手,用法力变了一块黑云,托着白九姝前行。
很快,到了苍凝诺的寝殿。
苍凝诺扶着白九姝在榻上躺下,又让随从给白九姝请了魔医。
魔医给白九姝诊治之后,啧啧称奇,“五脏六腑七经八脉皆损,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活着,真是奇迹。”
苍凝诺盯着白九姝打量,觉得不可思议,“你到底吃了什么起死回生的丹药?怎么这么厉害?”
白九姝眸子半睁半闭,心里略微思索,艰难开口,“生……肌……缝……春……复……生……丹。”
苍凝诺皱眉,这种丹药,闻所未闻,不过名字听起来倒像是能够起死回生,且药效不错。
“姑娘,你吃的是神级丹药吧?”魔医询问,身为大夫,对丹药尤其感兴趣。
“好……像……是……”
“羽伯,她说话很费力,就别问太多了,一切等她身体好起来再说。”苍凝诺说道。
羽伯微微摇头,“非我族类,本就不该救,公主偏爱多管闲事。”
“佛家不是有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苍凝诺说道。
羽伯失笑,“公主,别忘了,你是魔,你天生就该是邪恶的,与佛门正道背道而驰,爱发善心要不得。”
“羽伯,六界众生,只是种族不同而已,为什么非要定义谁天生善,谁天生恶?人类有善恶之分,妖魔亦如是。
就说那佛,也有善恶之分,不然怎么会有为祸人间的黑佛呢?”
羽伯:“公主,魔本就是邪恶的化身,不然怎会有堕入魔道一说?”
“上古之魔,或许真是堕入了魔道,从而成了邪魔,但本公主不是。
本公主从出生起就是魔,年幼的时候,不知什么是善恶,如何能说本公主堕入了魔道?
本公主不曾害人,又怎么能说本公主邪恶呢?
且说那妖神漓婳,有神族一半的血统,还是漓水镜的主人,可结果呢?不也为祸苍生了?
她祸害了苍生,又不惜毁灭了自己拯救苍生,该说她是神,是佛,还是魔?
要我说,她出生起便是妖神,作恶时便是邪魔,拯救苍生时便是圣佛。
而本公主,出生起便是魔,但绝非邪恶之魔。”
羽伯无话可说。
白九姝心中触动,受难时,才知道,别人的一丝善念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苍凝诺是魔,可此刻在她心里,她简直就是上天派来拯救她的可爱小仙女。
“快救人吧。”苍凝诺淡淡道。
羽伯喂白九姝吃了几粒丹药,然后运功替白九姝疗伤。
当羽伯的魔力进入白九姝的身体,白九姝感觉到漓水镜碎片的排斥,瞬间一口鲜血喷出。
“怎么回事?”苍凝诺语气紧张。
羽伯神色凝重,“这女子吸收不了魔族的力量,必须找个人来给她疗伤。”